公主太监手牵手 第1章 公主之死

“长公主，宴会要开始了，陛下派奴婢来接您。”身着鹅黄宫装的大宫女杏儿站在宫殿外，略微提高声音：“您快些，陛下那边还在等着。”

“啊——马上马上。”少女惊慌的声音伴随着殿内一片兵荒马乱的声音一并传来。

不知道是第几次听见东西被撞倒的声音，杏儿在殿外着急地一跺脚，高声喊：“殿下，要不奴婢进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我——”话没说完，就听见嘎吱一声，原是对方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她对着殿中被一团衣服裹住，看不出人形的公主深深叹气：“殿下，您都十六岁了，怎么还是……”

“杏儿，好杏儿，饶了我吧，这衣服可太复杂了。”淮殊调藏在外袍下面吐了吐舌头，嘟囔道：“而且我才不是十六岁呢。”

她声音太小，正在埋头解衣服的宫女没听清：“您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杏儿你轻点啊。”

“已经很轻了殿下。”

两个人在殿中捣鼓了大半天，才勉强把华服穿戴好，然后急匆匆朝宴会赶去。

“今日是万寿节，宫里宾客众多，您一定要注意礼仪，不可……”

淮殊调打断她的长篇大论：“知道，知道，我保证谨言慎行，不会被礼官挑出错来的。”她转头看着杏儿，正欲开口，不知道是谁急匆匆往前跑，撞得她站立不稳，眼见就要摔到牡丹花丛里，一只手默不出声的稳稳托了她一把，让她不至于当众出丑。

一双熟悉的眼睛在她面前一闪而过，没待她细看，就被赶上来的宫女挡了个正着。杏儿拉过她，紧张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个圈，仔细的打量服饰有没有损坏。

“我没事。”她摆摆手，看向面前这一队太监：“怎么了？”

刚刚撞了她的领头太监站出来，手里端着的朱红托盘上摆了一道精美的菜肴：“奴才们着急去长生殿送东西，赶路匆忙，这才不小心撞到了殿下。”

杏儿怒斥道：“没长眼的东西！小心被陛下知道了，有你们好果子吃。”她是皇帝身边的大宫女，身份地位不可谓不高。

“杏儿姐姐恕罪啊！”领头太监一脸惊慌，带着身后的小太监齐刷刷跪成一片。

“算了，算了。”淮殊调拉住杏儿，视线掠过太监们手里的托盘，微微一笑：“他们也是为父皇办事，一时心急，没看到路罢了。”

“算你们运气好，还不快滚！”

“是，是。”太监被吓得面色惨白，磕完头就忙不迭跑远了：“多谢杏儿姐姐，多谢杏儿姐姐。”

“我们也快走吧，宴会就要开始了。”

……

巳时，长生殿。

宾客基本已经到齐了，正坐在下面品尝皇帝赐下的香茗。整场宴会显得秩序井然，每位王公大臣都坐在提前安排好的位置之上，正因如此，主位旁边空着的座位越发引人遐想。

“迎儿怎么还没到？”皇帝坐在上首，手执茶杯，笑容温和的询问身后的总管太监。

“回陛下，长公主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时辰，也快了。”老太监上前一步，接过他手中的茶杯。

“是么？”他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抬起下巴：“这茶不错，给迎儿留着吧。”

“父皇！”一个朱红的纤细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撒娇似的从背后抱住他：“这么好的茶，还是您自个儿留着吧，太苦了，迎儿不爱喝。”

杏儿气喘吁吁的赶来：“长公主，您不能……”

皇帝一挥衣袖，示意她退下去：“无妨。”他把淮殊调拉到身前，笑得爽朗：“怎么进来时没听见礼官通报？”

她抿唇一笑，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煞是可爱：“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嘛，我从侧门溜进来的。”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闹腾。”皇帝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下去吧，和你妹妹们坐在一起，已经上菜了。”

“是。”她行过礼，跟着杏儿，乖巧的回到位置上。

二公主的位置就在她旁边，见她过来，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淮殊调只当不觉，仍面色如常，笑着跟她打招呼：“妹妹近日可好？”

“看见你，自然不好。”她哼笑一声，讥讽道：“妹妹？谁是你妹妹？在别人家住久了，可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若稚教训的是。”淮殊调垂下眼睫，正巧看见了对方华服上的牡丹纹样，夸赞道：“这牡丹花很衬你呢。”

淮若稚斜睨她一眼，鄙夷道：“那当然，这牡丹花啊雍容华贵，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的。”

宴会气氛热闹又和谐，一副君圣臣贤之态。

有官员站起来向皇帝敬酒：“陛下真乃恺悌君子，和长公主感情如此之好，也称得上一段佳话了。”

“爱卿过誉了。”

陆续有几个官员起身敬酒，一连串的赞美之词把皇帝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什么心怀天下减免百姓赋税，什么博闻强识出口成章，什么宽宏大量善于纳谏等等。

“是啊，”户部尚书也跟着站起来，面色红润，慷慨激昂道：“要不是陛下推翻了昏君，天下哪能像如今一般海晏河清！”

此话一出，四座皆静，连倒酒的宫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放轻了动作。

皇帝坐在上首，淡淡扫了他一眼，半响才勾唇笑道：“爱卿乃是真性情之人。”

上头的酒意早已烟消云散，他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开开合合，说话声音都打颤：“谢，谢陛下夸赞。”

“坐吧，宴会还很长呢。”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席间众人的谈笑所掩盖。

长生殿中央，乐声悠扬，舞女们身着华服，似花中仙子，莲步轻移，裙摆如涟漪般荡漾，如梦似幻。

“陛下。”一人自席间站起，对着主位上的人拱手行礼：“臣在外寻得一舞姬，此女舞技高超，一舞灯下美人简直能夺了人的心魄。”

“哦，”皇帝看着他，饶有兴趣的道：“能得到言卿如此评价的，可真是让朕有些好奇了，何不带上来让诸位一同欣赏？”

“陛下有所不知，此舞需在光线昏暗处表演，否则就难以领会到其妙处。”言小将军不卑不亢道。

“这有何难。”皇帝一挥衣袖，示意老太监把门窗关上，熄灭烛火：“言卿，请吧。”

此刻虽是白日，但殿中仍然漆黑一片，唯一能看清的，便只有那位捧着灯从殿外款款走来的美人了。

众人皆屏息以待，视线随着美人一步一移。只见她身着一袭鲜艳似火的红衣，裙袂飞扬间如天边流霞，每一步都似踏碎一地霞光，面上白色面纱若隐若现，透着勾人夺魄的美，灯光在她指尖跳跃，恍若神仙妃子。

衣摆交映间，席间宾客的脸若影若现，有喝酒的，有夹菜的，有谈天的，更有倒在桌椅上吐血不止的。

淮殊调坐在其中，眼睛亮亮的，把手撑在下巴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一边欣赏美人跳舞，一边在心中倒数。

三——

“啊——”一声惊叫让宴会顿时安静下来，琴师被吓了一跳，手下琴音一时没收住，呕哑嘲哳，连同宫女的尖叫声一同刻在众人心尖：

二——

“仪制司郎中中毒了！”

宴上兵荒马乱，宾客们的说话声音密密切切扰得人头疼，尖叫连连，侍卫立即冲上前去护住皇帝，唯一不受影响的，可能就只有台上跳舞的美人了。

即便没有伴奏，她也依旧照着往日千百次的练习，分毫不差的踩着舞步，手中的莲花灯映照出她冷若冰霜的眉眼，明明身着红衣，却无端让人想起极地的冰山雪莲。

一——

呼的一声，莲花灯也熄灭了，殿中彻底陷入了黑暗。

淮殊调感受着身侧传来的，微不可察的冰冷气息，听着刀刃没入□□的声音，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愉悦笑容。

仪制司郎中坐在大殿最末尾，距离她们这边最远，眼下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边，反而会导致这里疏于防卫呢。

“都安静！”皇帝大吼一声，侍卫立即把门窗打开，灯烛点燃，殿内又恢复了光明。

刚刚在黑暗中，杏儿不知道被谁踹了一脚，扑倒在了地上，好像还带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洒在了地上，又湿又热的，沾在了她的手上。

她揉着头正准备爬起来，就听见旁边有个宫女在尖叫。

刀刃出鞘声，桌椅翻倒声，尖叫声，让她太阳穴突突的疼，她站起身，下意识伸手揉一揉额头，却看到身旁一个宫女惊恐的眼神。

她跟着宫女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刺目的鲜红，是血的颜色，滚烫的，粘稠的鲜血。

鼻间后知后觉的涌来浓郁的血腥味，令她几乎窒息，她脑中一片空白，只愣愣的把手举在空中，转头，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二公主死不瞑目的脸和正在汩汩涌出鲜血的脖颈。

“有刺客！”

“二公主被刺了！”

殿内一片喧哗，人仰马翻，众人下意识远离二公主的位置，跑到台上，又撞到了倒在一起的长公主和舞姬。

皇帝面黑如铁，站在侍卫中间，锐利的视线扫过混乱的大殿，声音沉沉：“发生什么事了？”

老太监颤颤巍巍的走下去查看状况，然后更颤颤巍巍的跑到皇帝面前跪下：“回陛下，二公主她……她被奸人所害，遇刺身亡了。”

“若稚啊，皇儿，谁要害你啊！”皇后扑到二公主身边，泪如雨下，悲愤欲绝：“陛下，您要给若稚做主啊！”

老太监顶着压力，硬着头皮继续道：“还有仪制司郎中，也中毒了，现下正昏迷不醒。”

皇帝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怒极反笑：“好，好!宣太医来！朕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万寿节宴上动手！给朕查！”

“陛下息怒。”众人跪倒在龙椅下，大气不敢出，淮殊调混在其中，跪立在舞姬身边，面上也是惊惶无比，身子抖若糠筛，右手死死的扯这舞姬的裙摆，朱红的华服衣摆沾染了少许血迹，像是曼陀罗花的暗纹，妖冶异常。

几乎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倾巢出动了，不一会儿时间就来到了殿上，诊脉的诊脉，查验食物的查验食物。

仪制司郎中倒在桌案上，七窍流血，气息全无，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没救了，给他把脉的老太医不停的用袖子擦汗，胡子都揪掉了好几根。

太医们汇集在一起讨论，最后由太医院使出面，向皇帝禀明情况。

“回禀陛下，二公主是被一刀封喉，已经无力回天了。”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头，随后继续道：“而仪制司郎中所受之毒，经查验，乃是由鹤顶红和鸩毒混合而成，被下在他的饭菜里。”

“但其他人的菜肴里并无此毒药，在场宾客也没有中毒迹象，还请陛下放心。”

这时，侍卫长从殿外飞跑进来，跪在皇帝下方道：“陛下，我们刚刚已经发现了刺客的踪迹，现下正在宫中搜捕。”

“好，必须尽快抓住此人。”他阴沉沉的视线重重的扫过下面的舞姬和言小将军：“言卿。”

“臣在。”语气不卑不亢。

皇帝走下来，站立在他身边：“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在你的人献舞之时，来了刺客？”

“臣惶恐。”

皇帝抬脚把他踹倒在地：“来人，把他们带下去。”又看向大理寺卿，冷声吩咐道：“此时，就交由你负责，给朕查清楚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