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外的郊野上, 一辆马车缓缓行来。
马车并不华贵,但又绝不会让人认为它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拉车的马高大矫健,气势雄壮却稳健, 一望而知必然是好马。
自边关战起那一日, 好马在民间就可望而不可得。及至荆狄破关,天圣帝仓皇南逃,更是连达官贵人家中, 也少有如此雄健的马了。
马车车身上蒙了一层薄灰, 似乎已经走过了极其漫长的路途。它在距离城门不远处停下, 拉车的马顿了顿蹄子, 有些顽皮地甩了甩尾巴。
风吹起车帘一角,隐约可以看见一抹白色。
马车上一共有三个人。
坐在车前赶车的是个面目平常的中年男人,扔进人堆里就很难再一眼将他认出来。他握着马鞭,有气无力地低着头,依稀可见手上厚厚的茧。
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青衣寻常, 看上去有了点年纪, 笑起来居然还有两点小小梨涡。可以看出, 这其实是个性格非常跳脱的人。
另一个坐在主位上, 白衣如雪,居然还戴着幂篱, 密密的纱将面容挡住。
这三人看上去并不十分出众, 但此时正值乱世, 盗匪并起, 命如草芥。带着马车和好马,一路平平稳稳走到这里,岂会是寻常人?
不知何时, 那白衣人挑帘而出,静静望着不远处巍峨的城墙。
这里曾经是齐朝京城,天下最繁华、最富贵、最美丽的一座城。
然而荆狄铁蹄之下,无论何等繁华都要被碾入尘土,化为飞灰。
如今的这座京城,远远望去,不复当年繁华气象,只余千疮百孔,就像一个油尽灯枯的八旬老人,从内而外透着腐朽的气息。
城门处守着两队荆狄狼骑,满面凶煞地挡住城门。有他们在,城外的流民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蜷在城墙根下,无助恸哭。
荆狄狼骑凶名在外,传说他们热爱生饮人血、凶残非常。荆狄族人本就凶悍善战,妇孺皆能上阵杀敌,荆狄狼骑却要更凶猛十倍,他们有割人耳记功的旧例,一只耳朵象征一条刀下亡魂。
白衣人走到了城门前。
“锵啷”一声锐响,两杆长刀相交,黝黑的刀锋抵在白衣人身前,为首的荆狄狼骑嘶哑着声音道:“想死吗?”
之所以以凶残好杀著名的狼骑没有立刻将白衣人用长刀挑起来,是因为他手里举着一张纸。
那张纸所有人都很熟悉,毕竟不久之前,新任皇帝亲自下旨,将无数张相同的纸贴满了大街小巷。
“你们要找谢云殊。”白衣人缓缓将幂篱摘了下来,“我来了。”
天地间一片安静。
所有人盯着幂篱下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容,几乎连大气都喘不过来。
当他摘下幂篱,露出脸来的时候,哪怕不曾见过他的人都能确定,这就是世间第一名士、天下第一美人谢云殊。
作为皇帝亲自下旨要找的人,谢云殊被恭恭敬敬请进了皇宫。
他今年已经年近不惑,实际上并不年轻了。即使再绝色的美人也顶不住时间的磨砺,终究会露出衰败之色。
谢云殊不是神仙,自然不会永葆十八岁的青春容色,然而他多年来隐逸自然,山为妻水为子,白衣如雪,眼神明亮,有一种超逸于尘世的气质。
他立在大殿之中,却仿佛立在青山碧水之间,举手投足,风姿尽显;顾盼之间,宛如谪仙。
“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士!”皇帝赞道。
谢云殊不卑不亢道:“谬赞了。”
天圣十六年五月,南朝天圣帝在行宫中暴亡。此后荆狄大军一路南下渡江,攻陷南方六州,自此南北一统。荆狄首领靳延自立为帝,称皇天上圣皇帝。
荆狄久居关外,哪怕给自己硬安了个汉姓,这位皇天上圣皇帝看上去也与中原人没有半分相似。虎背熊腰,须发茂密,一双利眼中带着令人心悸的寒光,一个人足足抵得上一个半谢云殊。
谢云殊不欲多言,拱手道:“在下此来,为的是请皇上践诺——皇上广贴招贤榜,言说只要在下来此,就放了裴氏族人,如今云殊千里前来,皇上放人的时机到了。”
——以中原望族的高傲,连景氏皇族都要被他们看低三分,怎么可能屈身效命于关外异族。是以靳延登基后,竟无一位齐朝旧臣愿为之效命。更有甚者,如惠宁乌氏、建南许氏,早在城破当日,合族投水殉国。
谢云殊乃天下第一名士,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前来新朝京城。若非襄州裴氏被压赴上京,皇帝又广贴招贤令,要将他逼出来,谢云殊根本不会千里至此。
“不急。”皇帝眼神一闪,“招贤令,招的是能为朕所用的贤才——谢卿,你如果愿意出仕为官,朕立刻就放了裴氏族人。”
谢云殊不软不硬地拒绝:“在下浪迹山水多年,无贤无德,恐怕不能担当大任。”
皇帝当然不肯罢休。
要谢云殊出来做官,本来也不是指望他能尽心辅佐荆狄。无非是看中了谢云殊的声名,他做了多年名士,仰慕者数不胜数。如果他能留在朝中为官,不但会让一部分仰慕者扭转决定,还能为已经心思浮动的人创造机会。
——毕竟率先投向新朝不是什么好名声,但如果天下第一名士已经屈身出仕新朝,那后来者承受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出仕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察觉谢云殊不易被打动之后,皇帝转了话题,“朕有一个小女儿,自幼精通中原典籍礼乐,对谢卿仰慕已久,不如谢卿见一见她?”
谢云殊感受到了一些不详的预感,他听过很多类似的话,几乎立刻就能意会到皇帝言下之意。但他已经接连拒绝皇帝数次,倘若再毫不留情地否定,恐怕会激怒这位传言中好杀凶厉的皇帝。
谢云殊缓缓道:“在下挂怀裴氏族人,皇上可否允许在下先与裴氏族人见一面。”
他没有直接否定皇帝的提议,这使得皇帝挑起的眉渐渐落下,神情似乎松动些许。
半晌,皇帝慢慢道:“可以——不过谢卿,探望裴氏之后,你需要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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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殊离去之后,皇帝负手站在原地。
“父王!”一个非常清脆娇嫩的声音响起,一道绯红身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乌金。”皇帝的神色松散下来。
来者正是皇帝最小的女儿,方才他话中精通汉学的公主乌金。
小公主的眼睛很亮,有一点惊喜未散的回味:“父王,他真好看,我要他!”
与皇帝那口略显古怪的口音比起来,小公主的口音更加自然。她偏着头,向往道:“果然是能写出《江北赋》的人——父王,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如你所愿。”皇帝呵呵笑了起来,“我的乌金!”
牢狱从来都不是舒服的地方。谢云殊一路随着看守走进来,越往里,越潮湿黑暗。
他眉尖微蹙。
实际上,用看待监狱的眼光来看,这已经是条件很好的地方了。裴氏宁死不屈,皇帝既不愿让他们过的很痛快,又要留着他们引出谢云殊,所以才将他们安排在这里。
然而在谢云殊看来,这里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地方适合落脚。越走,他的心就越沉。
看守在一处铁门前停住,从腰间解下钥匙,将铁门打开,对着谢云殊微微点头,示意他进去。
“端言!”
刚踏进铁门,谢云殊的目光就凝固住了,他失态地往前扑了一步,隔着钢铁的栅栏望向第一间囚室内的人。
那人头发散乱,形容萧索,身上的衣裳不知沾了血污还是泥灰,已经看不出本色。
“云殊?!”对方猛地起身,有铁链碰撞的声音自脚踝处传来。他的脚上套着一副铁锁,使得他走路都艰难沉重许多,“你怎么来了!”
这形容狼狈的男子,居然是顶级世家襄州裴氏家主,谢云殊的表兄裴端言!
声音惊动了黑暗中的其他囚室。慢慢地,临近几间囚室的栅栏上,都探出了一张张谢云殊熟悉的面容。
“云殊?”
“云殊,你怎么来了?”
“快走,京城不宜久留!”
“三姐,正则,松风……”谢云殊的目光一点点移过去,连嘴唇都在颤抖。
囚室内的男女,一个个形容狼狈,衣衫脏污。有的人已经消瘦到脸颊都深深凹陷下去,配上宽袍广袖,更像一根枯瘦的竹竿。
襄州裴氏,百年世家。钟鸣鼎食,清贵孤高。裴氏子弟,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
然而细看他们的眼睛,仍然能看出与一般囚犯的不同。能被全须全尾的关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最杰出、最负声名,与谢云殊关系最近的裴氏嫡系。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当世顶级世家教导出来的顶级人才。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很明亮,仿佛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在他们的眼中跳跃。牢狱之灾也好,悬在头顶的死亡利剑也罢,没有什么能浇灭他们眼底的火焰。
“离开这里。”裴端言的手探出栅栏,紧紧攥住了谢云殊的袖子,他的声音极其轻,却很坚定,“你不该来的,云殊。”
“我怎么能不来?”谢云殊平静地回视,“贪生避死,不是我所奉行的道。”
裴端言的唇角轻轻一动,像是想笑,那笑却凝固在唇角,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
“妙妙死了,贞娘死了,小七死了,九弟死了,成言夫妻在外任上,遭遇荆狄,成言死于乱刀之下,他夫人董氏活生生被糟蹋死了,连几个孩子都没放过……”
眼泪从裴端言眼角落了下来,囚室内响起了女子的哀泣声。
“走吧。”裴端言道,“云殊,裴氏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合族尽灭,我们已经没什么好活的了,也不准备活,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他知道谢云殊一定有办法离开,就像谢云殊有办法一路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平安抵达京城。
谢云殊沉默了很久,慢慢摇了摇头。
“端言。”他平静道,“算上我。”
表兄弟二人隔着一道栅栏平静地对视,一瞬间彼此读懂了对方目光传达出的心声。
——我们要拼上性命,做完最后一件事,体体面面地赴死,方才不辱没裴氏门楣!
——算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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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殊踏出狱门时,日光倾泻而下,与牢狱内的阴暗潮湿截然不同。
他恍神一瞬,只觉得门内门外,恍如隔世。
远处有一匹黑马,黑马上坐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远远望见白衣翩跹而出,那少女立刻从马背上跳下来,迎到谢云殊面前。
谢云殊眼梢一转,目光平平落在她身上。
“我叫乌金……”近距离正面对上谢云殊的目光,小公主的话说了一半,卡在了喉咙里,“皇……皇帝就是我……我父王。”
小公主看着他,眼睛越来越亮,一开始满是惊艳,随后微带了些自惭形秽,最后却渐渐坚定,转为势在必得。
荆狄小公主无论如何都与丑这个字毫无关系,母亲是部落中有名的美人,自身生的也秀丽可爱。然而站在谢云殊面前,一瞬间她居然自惭形秽起来,仿佛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都是偷天之幸。
“我要你做我的驸马!”小公主昂着头,总算恢复了顺畅说话的能力,“你已经看过你的族人了吧,我父王答应了,只要你愿意做我的驸马,立即就能把他们放出来!”
她做好了谢云殊拒绝的准备,但乌金十分自信,只要裴家人还待在牢里,总能迫使谢云殊屈服。
谢云殊美丽的双眼凝视着面前这位天真骄纵的小公主。许久,他捏紧掌心藏着的东西,缓缓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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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谢云殊入京已有三日。他当日城门前公然揭露身份,此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一众得到消息的先朝文人贵胄,一边小心翼翼地低调行事,一边瞪大眼睛,准备看谢云殊会如何应对。
在这一日清晨时分,吹遍京城的除了清晨的凉风,还有另一个消息。
——荆狄皇帝要将幼女嫁给谢云殊,而谢云殊居然答应了!
一时之间,往日人们对谢云殊的称赞全数化作怒意攻讦,文人纷纷痛骂他奴颜媚上,居然不顾家国大恨,只求一身富贵。
也不是没有人看得清谢云殊的苦衷,知道他同裴氏关系密切,自然不能弃裴氏族人于不顾。但大多数人并没有想到,或者是并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有很多人在骂你!”乌金公主神情愤愤,又转而安慰谢云殊,“你放心,我叫父王把他们抓起来全部砍了!”
小公主的神情天真,话语却极其残忍。然而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残忍,就像所有的荆狄一样,根本不拿中原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谢云殊漠然抬眼道:“多谢公主,不必了。”
付出一点被人辱骂的代价,与他的所图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小公主诧异地瞪大眼:“你不生气吗?”
谢云殊没有理会她。
好在这位小公主对谢云殊十分仰慕向往,根本不必谢云殊开口,能赖在谢云殊身旁就已经让她十分喜悦,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根本注意不到谢云殊眼底的冷淡漠然。
谢云殊突然起身。
小公主立刻停住,讶然道:“你要做什么?”
“去探望裴氏族人。”谢云殊淡淡道。
这个年轻的小公主自以为她的父王做了皇帝,从此天下就真的尽在掌握之中了。但她忘记了,几百年来,这里是齐朝的都城,那些掩藏在暗处的影子只是暂时遁入地下,并不代表荆狄已经将它们扫除殆尽。
“准备好了吗?”谢云殊问。
从狱中出来,裴端言气色还未恢复,起码仪容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整洁优雅。他缓缓点头,淡声问:“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谢云殊道:“半月后。”
裴端言一口茶水呛住,连连咳嗽:“这么急?”
“急的不是我。”谢云殊道。
裴端言顿时明白了谢云殊的话中之意,微带讥讽道:“果然是关外夷狄。”
“时间够吗?”谢云殊问。
裴端言:“必须要够。”
“毕竟,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皇帝最宠爱的乌金公主即将下嫁,皇帝对此给予了极大的重视。这不但是他爱女的婚事,还象征着荆狄与中原世族的关系即将发生转折。
于是婚礼那日,皇帝亲自到场,诸子随行,荆狄重臣全数亲至。
如果这时候突然在府外发动大规模攻击,估计能把荆狄上层一锅端了。
不过这个机会显然是没有的。荆狄狼卫提前三日就开始在附近反复巡查,有可疑人士甚至都不用抓,可以直接就地杀了。席上每一道菜都有荆狄亲信亲自试菜,一旦下毒,还没端到席上就会被发现。更有甚者,就连席上献舞的舞女都要被引进暗室,剥光衣服搜身,才能进去。
谢云殊漠然地看着这一切,好像今日的主角之一根本不是他。
“裴氏的人一个都没有来!”乌金公主娇嗔着抱怨,“看在你的面子上,父王不和他们计较,以后可不准了!”
没有以后了。
谢云殊平静地想着。
婚礼的每一个流程都镌刻在他的心底,早已倒背如流。荆狄婚仪完成,所有人入席。以皇帝的身份,必然不会留到最后,将要先行离开。
虽然很可惜,但这样才好。
皇帝离去,必然会带走很大一部分护卫力量。而这一点小小的变化,足够裴氏和谢氏存留的人手行事。
要知道,真正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几百年的,是以襄州裴氏为首的中原诸世家,与谢家代表的朝中勋贵重臣。
荆狄还太浅薄、太初来乍到,不足以完全控制这片历史悠久的土地,更不足以清除尽扎根在暗处的力量。
皇帝果然准时离席而去。
谢云殊抬眸,环视席上众人。
荆狄的王子重臣大多数已经喝醉了,正醉醺醺在席上对唱狂吼。他起身,只有小公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去哪里?”
谢云殊笑了。
他的笑非常动人,那一瞬间,小公主粉脸一红。只听他缓缓道:“我有些闷,去楼顶透透风。”
这座用于宴饮的楼共有三层。宴席位于一层。三楼顶端是一处凉亭,正宜赏月。小公主自以为猜到了谢云殊的心思,看了一眼兄弟们的丑态,也觉尴尬,便扯住他,道:“我和你一同上去!”
楼顶凉亭,谢云殊立在栏杆边,仰头上望。
他身上穿着荆狄传统的婚服,乱七八糟的珠链佩饰挂了一身,却也不折损他秀美超逸的容颜风姿。
小公主怔怔望着。突然咬牙,心想婚事已成,谁都别想拆散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当即上前两步,想去环抱住谢云殊。
“你听。”谢云殊没有转身,只用手臂挡住了她。
小公主一愣:“什么?”
她见谢云殊保持着仰头望月的姿态,跟着往夜空中看去。下一刻,面上陡变!
声音不是来自于天上,而是来源于一楼宴会上!
一点火光随风而起,顷刻间砰然巨响,仿佛整座楼都随之炸开了!火光冲天而起,瞬间吞没了整个一楼。
这火烧的极其诡异。小公主一时间目瞪口呆,紧接着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刚要往下奔去,又意识到了什么,猝然望向谢云殊。
冲天火光中,一楼宴席中的所有人都在惨呼,楼外戍守的护卫不少也被火舌吞没,嘶叫声不绝于耳。
那叫声极其惨烈,小公主连手都在颤抖,下意识往腰间摸马鞭,却摸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婚服。
“我们方才上来之后,就有人将楼梯堵住了。”谢云殊平淡道。
小公主目眦欲裂:“你不想活了吗!想带着全族一同去死?!”
谢云殊倦然道:“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更好。”
他往后退了几步,平静道:“前几日读书时,公主曾经念过一句诗,想来,公主实际上并没有读懂。”
同一时间,裴氏族人居住的府邸中,毫无预兆地同样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势烧的太大太急,顷刻间与此处火光交相呼应,将京城半边天穹都映的亮如白昼。
谢云殊倚在了栏杆上。
楼下有人赶来泼水救火,然而火势烧的诡异,又实在太大,根本控制不住。
他曼声吟出了那句诗。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下一刻,他的身体越过了栏杆,如一只折翅的凤凰,直直落入泼天的火光中。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上一世和裴家人共同准备了一场精心谋划的刺杀,把荆狄大部分重臣和王子困在了火里。然后情知跑不掉,跑掉了也会牵连很多人,同时投火自尽殉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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