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和艾德森一起赶到栀子花房,离得最近的埃琳和亨利等人已经在房间里,一起的还有巡夜的唐娜,看起来她就是最早发现达芙妮被害的人。
达芙妮的丈夫霍华德随后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达芙妮的贴身女仆,最后是离得最远的安妮、海斯太太以及韦利恩先生。
据说因故去的伯爵夫人不太喜欢带电的东西,整个栀子花房内至今只用蜡烛和马灯,此刻,整个房间只点着烛火,光芒若有似无,反倒更显出一种阴森的鬼意。
房间的窗户大开着,薄纱的窗帘被风吹着向里飘动,面容模糊的人们站在屋子中央围成一个圈,像是举行着一场哀悼,达芙妮穿着一件白色睡裙躺在中间,头发凌乱,她的脖子几乎被整个勒断,一滩血顺着她脖子的断口汩汩流出来,热气喧腾分外新鲜。
人们来来回回移动着,影子交叠在白墙上,就像是重重鬼影。
直到所有的人们都找到了各自的站位,房间内才终于响起了第一声啜泣,其他人才跟着惊呼或哭泣起来。
——像是一场戏码终于得到了开幕的讯号,一场好戏即将开演。
埃琳没有哭,她只是一脸不可置信,缓缓走过去跪在达芙妮身边。
她神情麻木,伸出手轻轻摇晃她的手腕,动作像唤醒一个贪睡的孩子一样自然:“达芙妮,达芙妮……你醒醒……”
亨利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达芙妮……怎么会,怎么可能会这样……”
霍华德睡衣不整,那个年轻女仆紧紧贴着他的胳膊,他挣开女仆向达芙妮扑过去,脸上痛苦的神情并不似作伪,但却在触到埃琳嫌恶的目光那一刻止住了脚步。
卡尔在这时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打量起整个房间。
他并不关心杀害达芙妮的凶手是谁,但这件事想必和那笔遗产脱不开干系。
报纸上的线索解开后指向栀子花房,那么栀子花房内极有可能有关于藏宝地更进一步的信息,只是卡尔慢了一步,这份信息很可能已经被杀害达芙妮的凶手给拿走了。
这个世界的逻辑并不像现实世界一样合理自洽,如果无法报警保护现场,达芙妮和艾迪一样被匆匆下葬,那么仆人们很快就会打扫干净这个房间。
他必须要用最快的时间检查这个房间的所有细节。
然而,整个房间却是出乎意料的整洁,只有达芙妮睡过的床铺上有一些褶皱,其他地方完全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唯一奇怪的是,墙上正对床头的位置,有一幅画被一块白布完完全全盖起来了。
似乎所有人都对此习以为常,想必是有什么理由。
卡尔扫视一圈,最终选择走近他那个看起来相对正常的爹:“那是什么,爸爸?”
“一幅很吓人的油画。”韦利恩瞥他一眼,“达芙妮小姐从小就害怕那张画,所以每当她住在栀子花房海斯太太都会将那幅画遮挡起来。”
卡尔转过头看向那幅画,巨大的白色绸缎泛着一层冷光,长长垂下来在风吹下轻轻地飘荡。
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栀子花香和浓烈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整个房间,低低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冰凉的晚风吹在身上,卡尔打了个激灵,看向大开着的窗户。
栀子花套房是整个主城堡唯一一个在一楼的客房,听说是伯爵夫人喜欢窗外盛开的栀子花而特意改成住房的,这样一个处在低层的房间,想从外面翻进来并不是难事。
卡尔看向两个女仆:“达芙妮小姐睡前你们来检查过窗户吗?”
安妮抬起头,年轻女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居然也能从脸上看得出恐惧和哀伤,她支支吾吾道:“我……我应该将门窗都关好了的。”
卡尔看着她:“是你最后离开达芙妮小姐的房间吗?”
安妮慌忙道:“不,不是我!霍华德先生来过,我就离开了……走出房间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他和达芙妮小姐起了争执,似乎是……关于那份宝藏。”
她说着胆怯地看向霍华德。
所有人都随着她的目光转过头颅。
“我绝没有可能杀害达芙妮!”霍华德慌张道,“我偷偷来找她,向她坦白了庄园里的财务危机,想请求她帮忙找到那份宝藏,她忍受不了我有可能会变得穷困潦倒,想要同我离婚——但我绝不会为此而杀害达芙妮!”
“你是没有杀害达芙妮,因为你忙着和达芙妮的贴身女仆厮混在一起。”埃琳嫌恶地瞪着他,站起身声音冷冷道,“有人趁着夜色翻窗进来杀害了达芙妮。”
安妮惊叫一声,海斯太太阴森的脸转向她,她立刻捂住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卡尔不动声色,如果是某一个人从窗户翻进来杀害了达芙妮,那么也就是说那个人手里同样拥有线索,并且已经将宝藏的谜题解到栀子花房这一步了。
如果事先知道将两张不同日期的报纸叠放,得到“in grade A”,那么其实想要解出栀子花房的信息并不困难。
可是如果只是想要拿到线索,根本没有必要杀害达芙妮。
除非凶手来到栀子花房的时候,达芙妮已经先一步发现什么东西了。
屋里没有被翻动的痕迹,如果线索已经被取走,说明凶手的目标十分明确,这进一步佐证了卡尔的猜想。
那么,谁最有可能在达芙妮之前解到“Gardenia”这一步呢?
虽然不知道老伯爵抠出破洞的报纸为什么会出现在艾迪的房间中,但是这个庄园里除去艾迪,还剩下一个人最有可能接触到那两份报纸……
卡尔的目光看向众人:“罗杰先生人在哪?”
“罗杰先生一直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从来没有出来过……你该不会是在怀疑罗杰先生吧?”韦利恩先生难得带了点疾言厉色,“你不要胡闹了伯尼!罗杰先生是伯爵大人最信任的人,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众人皆不敢言语,直到埃琳突然开口:“没有人能质疑罗杰先生的衷心。罗杰先生看着达芙妮长大,我相信不会是他。”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我一定会找出杀害达芙妮的凶手,今晚大家先各自回去休息吧。”
宾客们各自回到了二楼,仆人们则穿过大厅前往通向地下的楼梯。
所有人一言不发,走在狭窄的地下通道里,不知过去多久,人群里突然传出哭声。
那哭声越来越大,艾德森的声音响起来:“你哭什么安妮?”
安妮的声音打着颤:“这太恐怖了……”
唐娜抱住她:“别哭,安妮,这和你没有关系。”
“你不明白。”安妮说,“我们几个小时前才对话过,我熄灭最后一根蜡烛,她躺在床上和我道‘晚安’。”
安妮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抓着唐娜胳膊上的布料,声音彻底变得惊恐起来:“是那份宝藏,有人在寻找那份宝藏,人会因为那份宝藏而变成魔鬼……”
唐娜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没人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别再胡思乱想了安妮。”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突然失控的安妮身上,无人注意到,最末尾的“伯尼”悄悄顺着原路折返了回去。
……
卡尔再一次摸进了栀子花房。
他实在好奇白布下那张油画的真面目,本想在明天别人不注意另寻一个机会去一探究竟,可是安妮的话让他改变了主意。
安妮说她离开栀子花房的时候,达芙妮已经准备睡下了。
依据她的尸体来看,凶手直接勒断了她的脖子,可是床上却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有,房间里也并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
她是站在地上被人杀害的,那么她下床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突然想起那张报纸上的标题。
【THE SECRET OF THE PAINTING】
画里,究竟会有什么秘密。
卡尔“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栀子花的气息几乎要盖过血腥气,达芙妮横陈在地,血洇红了她身上盖着的白布,根据她倒下的方向,她被勒死时就站在这幅画前。
卡尔端着一盏烛灯,走近了那幅画,定定端详半晌,伸手“刷拉”一下拽下了那块白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