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景熠闲适自在,张弓射箭。
草丛中窸窣,野兔逃窜间被羽箭射中,顿时没了气息。
“陛下,一切安排妥当了。”
景熠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摆摆手命暗卫退下。
想起那自信张扬的姣好面容,与朱薇那清丽孤高之态重合。
沈南娇啊沈南娇,他倒要看看这次她会怎么应对。
初夏的暑热在密林中丝毫察觉不到,更甚于是阴冷。
沈南娇有些瑟缩,身上单薄的纱裙压不住冷风嗖嗖,她一路撒着香粉,给春眠留下记号。
密林诡秘,她不过稍稍转了几个圈,就已然不知道东西南北,太阳严严实实地被遮盖住,想要靠太阳辨别方向也无济于事。
正思索间,只听闻背后传来马蹄阵阵。
她连忙回头,见是裴衍立于马背上,暗松了口气,她向来能屈能伸,最会借力,忙冲他赔笑脸,以便于更好地抱大腿。
“裴大人,好巧啊。”
裴衍瞥了眼少女微红的鼻尖,戏谑道:“沈小姐莫不是找不到出路,不然冤家路窄,沈小姐怕是早就避而不见了。”
那咋了?
碰到他比碰到别人强多了,最起码好歹是同僚,再不济也是死对头,总该会有点良知吧。
很显然,裴衍没有。
他拢袖摇着狐狸尾巴,嗓音中带着几分打趣,“若无事,在下就不打扰沈小姐打猎玩乐了。”
“只是这林中恐有精怪猛兽,还望沈小姐多加小心,不然沈老爷怕是要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沈南娇抖了抖,即使她知道裴衍这厮摆明了吓唬自己,但为了小命,她不会放过这家伙的。
“等等,马上留人啊,裴大人。”
裴衍唇角微勾,倒也真的打住了。
“说来我也算是你的上级,沈大人也该尽自己的职责。”
比如?
沈南娇眼里有些不可思议,总不会是让她下马跟在后面跑吧。
裴衍不理会她那天马行空的脑洞,伸手解开了披风,丢给了她,嗓音冷冽,“我可不想沈老爷的火气撒到裴家,穿好就跟上。”
沈南娇低头看着怀里的锦衣,要是有系统提示就好了,看起来宿敌的黑化值应该又降低了。
她不加思索地裹上了披风,那上面还温存着沉檀香气,从前闻着总觉得不容人靠近,现如今倒觉得温暖。
她跟上裴衍,一前一后地寸步不离。
“裴大人,你真的要抓野兔吗。”
身前的人不理。
“裴大人,我听见号角响了,应当回去了。”
还是没人理。
沈南娇忍无可忍,“裴衍,你是不是故意的!”
话音落,一只大手附上了她的腰间,揽过她就是纵身一跃。
她身下的马凄惨鸣叫,登时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
就差一点,那只箭便可射穿了沈南娇。
裴衍拧眉,“来的人不少,先上马。”
他一个借力将沈南娇稳稳地放在了马背上,修长的手指夹起羽箭就对着层叠的枝叶射去。
登时黑衣人皮肉绽开,嘈杂的脚步声少了许多。
裴衍面色出奇得冷,她的发被疾风卷起,后背时不时顶到男子的胸膛,她能感觉到自己面临死亡恐惧的心跳如雷。
“裴衍,前面是悬崖。”
她整个人紧绷。
万丈悬崖前,裴衍下了马,将背后娇小的身影整个遮住。
拿着刀枪剑戟的死侍慢慢聚拢,将他们围在了崖边,面露凶光,“裴公子,我们只要沈家小姐的命,若您要拦,小的们刀剑无眼。”
裴衍不屑一顾,一箭射穿了其中一人,以极快的速度用内力卷起丢在地上的长剑,“废话太多,不如一起上。”
寒光间,鲜血四溅。
裴衍长剑直插黑衣的喉咙,招招狠戾,可终究两拳难敌四手,一波死侍死去,就有另一波补上,摆明了要耗尽裴衍的气力。
“裴衍小心后面!”
千钧一发之际,沈南娇翻身拿起弓箭射瞎了偷袭裴衍的黑衣人。
她不敢停歇,一箭又一箭地飞速射出,额头上早已细汗密布。
几个回合下来,裴衍身上伤痕累累,衣服被划开了数道口子,他单膝跪地撑着剑柄,抬眸眼神嗜血,“再来。”
黑衣头头累得气喘吁吁,这裴家公子把背后的姑娘护得极好,毫无可乘之机。
他们这群人深知,若是没有沈南娇,他们早就没命了,倒是要感谢沈南娇分散了裴衍的注意力。
裴衍脸色有些惨白,堪堪退后了几步。
黑衣人得逞地大笑,“裴公子,这穿心毒烈得很,你就算护又能护她几时。”
沈南娇用空了箭,见裴衍已然体力不支,忙扶住了他。
裴衍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用极小的声音道:“你骑马往左跑,那里有毒障,可以挡他们一时半刻。”
“好,我等你。”
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裴衍宁愿战死也没有扔下她,她也不希望他死。
她快步上马,用力抽打马背,以急速往密林深处前进。
后面的黑衣人见状就要跟上去,可裴衍这活阎罗在这,他们哪里有机会。
裴衍没有耽搁,杀掉一批后,提气跟上了沈南娇的步伐。
后面的人不肯罢休,紧追不舍。
越往深处,雾气逐渐升腾,四周传来鸟鸣,夹杂着呜咽声,雾气渐渐变成浓重的绿烟。
沈南娇不敢呼吸,忙遮住口鼻,跳下马背。
这瘴气实在太毒,她眼前逐渐迷离,恍然间眼前出现了玄色身影。
裴衍拦腰抱起了快没知觉的少女,将手里的药丸塞进了她嘴里。
等到沈南娇转醒时,她正在裴衍的背上,她的前襟上沾满了血,越来越多。
那是裴衍的血,温热又冰冷。
“裴衍,你还好吗?”
“别怕,就快到了。”
裴衍喉咙腥甜,背着沈南娇的力道深了几分。
他说,别怕。
沈南娇十分诧异,蓦地想起儿时自己落了水,他也是这般说。
不知是过了多久,裴衍才慢了速度,看着眼前的山洞,他神色缓和了几分,放下了背上的人,终是撑不住地昏了过去。
阴湿的山洞被藤蔓遮盖住,第一次来的人很难发现这么一个地方。
沈南娇费劲地生起了火堆,脱下披风将裴衍放在了上面,替他褪去了衣服,入目便是满身的疤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她摩挲着男子的窄腰,既然他带了避毒丸,总会带些旁的药傍身。
安静的山洞里,壁上的水滴砸在水洼里,少女动作利落地撕开了裙摆,把他皮肉翻滚的伤口包扎好。
沈南娇抱着双膝坐在火堆旁,脑子里乱得很。
似乎所有的人,都将她当做棋子在博弈。
那裴衍呢?
他也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