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白创又问道。
张寿悦像是陷入了一种迷幻的状态,眼神愈发飘忽不定,语无伦次地回答:“她……你们来之前,有很多人……”
一听这话,张寿涛急了,连忙问道:“倒是些什么人啊?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可无论他怎么问,张寿悦都彻底闭上了嘴,不再有反应。
白创见状拦住了打算继续追问的张寿涛,“看来一时也问不出什么,先回去,我总觉得这里不对劲。”
张寿涛只好作罢,搀扶着张寿悦三人一起向着村外走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张寿悦虽然没有像刚才那样闹了,但依旧没有恢复正常,任凭张寿涛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有一丝变化。
目睹这一切的白创站在一边干着急,却也无计可施。他灰头土脸地坐在地板上,正发着呆,一个看似不太靠谱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犹豫再三,白创还是迟疑地开口对张寿涛说道:“电视剧里不是经常这么演吗?想唤醒一个人的神志,就放一首小时候听过的儿歌……要不,你唱首歌试试?”
这主意听着何止是不靠谱,简直有点荒唐。从张寿涛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你认真的?”
白创着急,“你试试呗……”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张寿涛清了清嗓子,自信开口:“小燕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拍在了张寿涛的大脸上。
“卧槽!”白创瞪大双眼看着那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来的红色掌印,连忙后退两步。
气氛短暂地凝固了十几秒,白创有些同情地解释:“也许……她不喜欢这首歌……”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张寿涛心如死灰般瘫坐在旁边,两条犹如电工胶布的粗眉向下耷拉着,嘴里叽里咕噜地抱怨着白创这个馊主意。
面对这种棘手的情况,两只菜鸡显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于是白创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蹲下身,安慰地拍了拍张寿涛的肩膀,“你别担心,我这就回去找阳戮,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
一听到大佬的名字,张寿涛的眼中瞬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嘱咐白创一定要好好跟大佬说说这个情况,张寿悦就全靠他了。
可当白创急急忙忙赶回家却发现阳戮并没有在家,打开手机定位一看,显示在阳家老宅。
于是白创立刻动身前往。
奇怪的是,路上他给阳戮发的几条信息对方都没有回复。
由于白创之前来过这儿,也算混了个脸熟,管家见他出现时虽然面露疑惑,却也没有多问什么。
入冬之后的庭院景致萧瑟,树梢上还挂着几许枯枝残叶。白创踩着冰冷的石板路,一步步朝里走去。
这时,一个身影迎面而来,不是别人,正是阳戮的二叔,阳世铭。
对方见到他时先是一怔,随即眼中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了然。
白创礼貌地喊了一声“阳叔叔”,寒暄几句之后表明自己有点事想找阳戮。
阳世铭脸上依旧挂着亲切的笑容,一边引着他往大厅走,一边说道:“小戮在家呢,我带你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阳世铭前脚刚一踏进大厅转了几步,就回身对着白创说道:“你看我这记性!小戮这时候应该在他爷爷书房里!呵呵,人不服老不行啊!”
白创一边应付着,一边担心张寿涛那边的情况,想着得马上和阳戮说明情况,才好尽快想办法。
就在两人快要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里面传来了阳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质问:“上次你带他过来的时候我就想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知为何,虽然没有提到名字,白创却有一种直觉,话里所说的“他”,就是自己。
说不清是因为不想打断爷孙俩的谈话,还是因为自己心里其实也想听听阳戮是怎么回答的,白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接站在了书房门外。
周围安静异常,下一刻,书房里清晰地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他说:“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接近他,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上有我需要的能力。”
接下来的话,白创没有听清,因为他开始耳鸣了。
也许是自己最近实在太累了,所以身体出了问题,真应该去医院做个体检……
此时此刻,之前发生的一切细节都涌现在脑海中,每次任务结束后,阳戮都会给他转一笔钱,现在想来,不就是卖命钱吗?
他们之间,也许一直都是钱货两讫的交易。
真是个诚信的商人。
不记得是怎么从阳家出来的,白创头脑一片空白地走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把他挤到了一个陌生的路口。
坐在路边的台阶上,白创捂住了自己酸涩的眼眶。
从小到大,他觉得自己一直算是个坚强的人,即使没什么朋友,但也从不觉得孤独。
可是今天,他必须承认,此时此刻坐在陌生路边的自己,看起来应该非常孤独。
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白创拿出手机,关闭了与阳戮关联的定位。
站在奶奶病房门口的时候,白创做了个深呼吸,把眼睛里逐渐弥漫的水气憋了回去。
不知道今天,奶奶会不会记起自己。
可在打开门看到老人家的一瞬间,白创还是哽咽出声了:“奶奶……”
老太太看到白创之后先是皱着眉毛分辨了片刻,随即立刻认出了他:“小创!我的乖孙!”
白创扑在奶奶的怀里,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就像是要把自己在外面所受的委屈都倾诉出来。
奶奶一边轻声说着白创小时候的事,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久违的放松让白创迷迷糊糊就在奶奶的病床边趴在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看了一眼手机,显示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均来自于同一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白创都没有回去,不想承认自己是在逃避着什么。
但是很显然,只要关闭了定位,与阳戮的联系就能直接中断。
他们其实并不了解彼此……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阳戮单方面发来了各种消息。在白创的沉默下,这些消息也逐渐减少,直到再也没了动静。
当白创重新回到那个家,一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口凌乱的拖鞋,想必是阳戮曾经来这里找过他。
跨过那两双同款不同色的拖鞋,白创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许久。
太久没有回来,客厅的空气中已经泛着些许灰尘的气息。拖着疲惫的身体,起身开窗,在路过阳戮房间的时候,白创顿住了脚步。
随后刻意般绕过走向抽屉,从里面翻出了钥匙,利落地锁上了阳戮的房间。
仿佛这样,就能将他残留的气息与自己彻底隔绝。
接下来要做的,只剩下修改大门的密码。
就这样一直到了傍晚,白创才猛地想起张寿悦的事,于是赶紧给张寿涛打了电话过去。
一问才知道,原来白创离开的当天晚上,阳戮就去过张寿涛家找人。结果人没找到,倒是正好帮了一个大忙,张寿悦已经没事了。
说到这里,张寿涛突然有些支支吾吾地问道:“你们……吵架了?”
白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下这种情况,只能默认:“嗯,差不多。”
“你别怪我多嘴,我感觉他人挺不错的,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啊,要不你们找个机会好好聊一聊?”张寿涛劝道。
白创低头扣着衣服上的纽扣,随口应付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与其说是不想见阳戮,不如说是在逃避。
其实,白创心里一直憋着一个问题,很想当面问清楚:为什么那天会说出那样的话?
难道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谎言与利用?
可他又害怕,如果真的面对面听到对方亲口承认,自己该如何回应?
或许是一种鸵鸟心态吧,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可以假装一切还未崩塌,不必直视那摇摇欲坠的真相。
于是,白创选择了逃走,独自一人,远离那些真正能够刺痛他的人和事。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会来的这么快。
和奶奶带了一段时间,白创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每天的十点都会准时上床休息。即使睡不着,也会闭上眼睛努力酝酿睡意。
终于,在辗转反侧了四十一次之后,白创意识到自己今天晚上可能又要失眠了。
还没等他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房间外传来了大门密码锁被按响的声音。
可是由于白天他更改了密码,下一秒寂静的黑暗中就传来了密码错误的提示音。
门外的人停顿了片刻,改为了敲门。
“白创,你是不是在家?”
是阳戮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有些不同,可能是喝了酒,白创躲在被窝里猜测着。
“你打开门好不好?我……有话想对你说。”门外又说道。
不要说……白创在心里默默想道,继而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像是个自我保护的茧。
门外传来了一声轻微的闷响,就像是有人重重地靠在了门后。
“你不开门也行,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还有机会……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等解决完那些麻烦,我会把所有的事都和你说清楚……”
说完这些话,门外良久没了动静。
直到白创快要彻底陷入沉睡之际,门外的密码锁又传来了急促的按键音,不断的错误提示惊走了所有的睡意。
密码锁的按键声并未因为接连的错误提示而停止,反而变本加厉。
想着也许是喝多了失去理智的阳戮在不断试着早已变更的密码。白创甩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光着脚来到了门前。
可就在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打算开门的一刹那,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
不对!门外那个正在试密码的人,绝对不是阳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