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星辰 第5章 第 5 章

梧桐叶在暮色中沙沙作响，陈国涛像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过那段他研究了三天监控死角才找到的破损围墙。落地时，他特意让膝盖微微弯曲，鞋底与草坪接触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摩擦声。

方正的书房亮着灯。陈国涛躲在香樟树的阴影里观察了十分钟，确认没有异常。书桌前的老人正在翻阅一本《宋史》，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击，节奏稳定得不像个退休老人。

当陈国涛那颗小石子精准地落在书桌的绿色绒布上时，方正抬起头，目光准确地锁定了他藏身的位置。老人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微微颔首，指了指后门。

"你迟到了两分钟。"陈国涛刚闪身进门，方正就开口道，"围墙东侧第三个红外探头三天前就坏了，你完全可以从那里进来。"

陈国涛心中一凛。方正不仅预料到他会来，连他选择的路径都了如指掌。

"方老，我..."

"先坐下。"方正打断他，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个紫砂壶，"我知道你会来，特意留了大红袍。"

茶香在书房里弥漫。陈国涛注意到书桌上除了一摞古籍，还放着一台最新款笔记本电脑，屏幕正显示着加密的监控画面。

"张天野的案子，水深。"方正将一杯茶推到陈国涛面前，"你捞不动。"

"但我必须捞。"陈国涛从怀里取出金属保温杯，"这里面是几十条人命。"

方正没有去看保温杯，目光依然停留在陈国涛脸上："你知道为什么老刑警破案前都要拜关公吗？"

陈国涛摇头。

"不是因为关公灵验，是因为关公代表忠义。办案子，技术重要，但最重要的是知道为什么而战。你现在，还记得你为什么当警察吗？"

陈国涛愣住了。这个问题太简单，简单到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

"为了...正义。"

"正义是个太大的词。"方正轻轻摇头，"我说得实在点——为了那些没办法自己讨公道的人。就像现在的你。"

老人的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了几下，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我盯了他们三年。但我不能动，一动就会打草惊蛇。"

文件里是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比陈国涛掌握的还要详细。

"等一个契机。"方正的目光锐利如刀，"等他们自己把脖子伸到铡刀下面。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拉上这么多陪葬的。"

陈国涛突然明白了。方正不是不作为，而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现在契机来了。"方正关掉文件，"你手里的证据，加上我掌握的，足够炸开这个口子。但引信不能由我们来点。"

"那由谁？"

"舆论。"方正写下了一个名字和网址，"'镜界'调查新闻工作室，负责人叫吴瀚。他父亲是我以前的下属，在调查走私案时'被自杀'。这孩子，值得信任。"

陈国涛接过纸条，感觉手里的重量远超一张纸。

"还有，"方正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老式U盘，"这是'第七巡视组'的加密联络通道。把备份同时发给他们。"

双管齐下。陈国涛明白了方正的策略。

"那我需要做什么？"

"活着。"方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在炸药引爆前，保护好引信。那个卧底周帆，他是关键。想办法让他'有点用'，但别真让他把命搭进去。"

离开方正家时，陈国涛感觉背上的重量不但没减轻，反而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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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第一医院特殊监护病房里，周帆数着输液管里滴落的液体，每一滴都像计时炸弹的倒计时。

后腰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比疼痛更让他警惕的，是病房外突然增加的守卫。原本只有两人，现在变成了四人，而且换成了他完全不认识的面孔。

"换班了？"他状似无意地问进来查房的护士。

护士低着头记录体征，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保卫科说要加强警戒。"

周帆的心沉了下去。加强警戒？更像是加强监视。

他假装睡去，眼睛眯成一条缝，观察着门外的情况。那四个守卫站得笔直，眼神锐利，手指始终贴在配枪附近——这不是普通警察的站姿。

午夜时分，答案来了。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步伐平稳地走向他的病房。周帆的眼皮微微跳动——这两个人的白大褂下摆露出的是战术靴。

守卫没有任何阻拦，反而让开了通道。

周帆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假装翻身，右手悄悄摸向床垫下——那里有他藏了三天的一小段断裂的输液管，尖端被他磨得锋利。

门被推开，两个"医生"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高个子戴着口罩，但周帆还是认出了他眼角那道熟悉的疤痕——是刘勋手下最得力的打手，"刀疤"。

"周先生，该换药了。"刀疤的声音经过刻意伪装。

周帆注意到他们手里拿着的不是换药盘，而是一个小巧的金属盒。盒子的一端连接着细长的针头。

"什么药？"他故作虚弱地问。

"特效药。"刀疤走近床边，眼神里闪过一丝杀意，"保证药到病除。"

就在针尖即将刺下的瞬间，周帆猛地暴起！他左手格开持针的手腕，右手握着的锋利塑料片直取对方咽喉！

刀疤显然没料到重伤的周帆还有如此爆发力，仓促后撤，塑料片只划破了他的口罩。但另一名假医生已经掏出了装有消音器的手枪！

"砰！"

子弹擦着周帆的耳边飞过，打在墙壁上，留下一个深坑。

门外的守卫终于动了，但他们不是冲进来保护周帆，而是牢牢关上了病房门，从外面锁死！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行动。

周帆滚落到床下，借着床体掩护。他听到刀疤低吼："速战速决！"

脚步声从两侧包抄而来。周帆知道，这次恐怕在劫难逃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然后是激烈的打斗声！

"警察！不许动！"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病房门被暴力撞开！林冬雪持枪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武警！

刀疤和同伙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这个变故。

"放下武器！"林冬雪厉声喝道，枪口稳稳对准刀疤。

周帆从床后抬起头，看到林冬雪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持枪的手却稳如磐石。

后来的审讯中周帆才知道，是陈国涛不放心医院的安全，特意安排林冬雪在暗中监视。

"队长猜到他们会狗急跳墙。"林冬雪给周帆换了一间保密病房，"你提供的'备份'线索，让他们坐不住了。"

周帆靠在床头，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陈队那边怎么样？"

林冬雪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老猫失联了。"

周帆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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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废弃仓库区，老猫像壁虎一样贴在通风管道的顶部，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下方，五名全副武装的守卫正在仔细搜查。他们手中的不是普通警械，而是制式冲锋枪。

老猫在心里暗骂。他原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黑窝点，没想到对方的装备和素质堪比特种部队。

"发现什么了吗？"下面有人问。

"没有。可能是野猫或者老鼠。"

"继续搜。老板说了，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老猫屏住呼吸，慢慢在狭窄的管道中向后移动。他必须找到另一个出口。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特制接收器突然震动起来——这是陈国涛发出的紧急信号。

老猫苦笑。撤离？谈何容易。

他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后爬行，管道内的灰尘让他几乎要打喷嚏。根据记忆中的建筑结构图，前方应该有一个通往隔壁仓库的岔道。

果然，爬行约十米后，一个垂直的通风井出现在眼前。老猫向下望去，深不见底。

他用特制的吸盘手套和鞋套，开始沿着通风井向下移动。井壁湿滑，好几次他险些失手坠落。

下到约三层楼的高度时，他看到了一个通风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他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下面是一个装备精良的指挥中心，数十个监控屏幕显示着城市各重要节点的实时画面！几个技术人员正在忙碌地操作设备，而坐在主控位置的，赫然是副市长秘书！

老猫立刻用微型相机连拍。这些画面将是致命的证据。

但就在他准备继续向下时，通风井上方传来了脚步声：

"查过了，通风管道里没人。"

"不可能！警报明明响了。"

"要不要检查通风井？"

老猫心头一紧。他看了看下方，距离地面还有约十五米。

危急关头，他注意到了通风井壁上的一排维修梯。梯子锈迹斑斑，看起来很久没人使用过。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到梯子旁，试了试牢固程度。还行，能承受他的体重。

就在这时，上方的手电光照了下来！

"在下面！"

老猫不再犹豫，沿着维修梯飞速向下爬。子弹打在他身边的井壁上，溅起一串火花。

离地面还有五米时，他直接跳了下去，落地一个翻滚，卸去冲击力。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里。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必须立即找到藏身之处。

角落里有一个旧衣柜。老猫钻了进去，刚刚拉上门，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搜！他肯定还在这个区域！"

老猫在衣柜里屏住呼吸。他能听到守卫们在房间里翻找的声音，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他摸到衣柜内壁有一个凸起。凭着职业本能，他轻轻一按，衣柜内壁竟然悄无声息地滑开了，露出一个向下的阶梯！

"在最黑暗的地方，往往藏着通往光明的密道。"

老猫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阶梯很窄，仅容一人通过。他向下走了约两层楼的高度，来到一个密室。

密室里只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是开着的，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老猫立即上前操作。破解密码花了他十分钟，但当他打开文件夹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里面是完整的行贿记录，涉及数十名官员，时间跨度长达十年。每一笔款项的来龙去脉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里面有一个名为"清理名单"的文件夹，记录着所有被灭口的人员名单和执行情况。马老三、黑豹...甚至连三年前那场大火中被误杀的张天野妻子阿惠，都在名单上！

老猫立即将数据拷贝到自己的加密U盘里。他知道，这份证据足以让整个利益集团土崩瓦解。

但就在数据传输到90%时，密室外突然传来警报声！有人触发了密室的安全系统！

老猫当机立断，拔下U盘，准备从原路返回。但当他回到衣柜处时，发现出口已经被封死了！

他被困在了密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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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涛在赶往"镜界"工作室的路上接到了林冬雪的加密电话。

"队长，老猫可能还活着！我们监听到副市长秘书打出一个紧急电话，要求立即转移'仓库里的东西'。他们很慌张，说明老猫可能拿到了什么。"

陈国涛精神一振："能定位老猫的位置吗？"

"信号最后出现在仓库区，然后就消失了。但我们截获了他们内部的一条消息——'清理程序已启动，目标被困在保险室'。"

保险室？陈国涛立即明白了。老猫一定是找到了核心证据，但也被困住了。

"冬雪，你立即带一队可靠的人去仓库区。不要用局里的车，不要通知任何人。我处理完'镜界'的事就过去。"

"明白。"

陈国涛加速驶向"镜界"工作室。这个藏在一栋旧写字楼里的调查新闻机构，现在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工作室负责人吴瀚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但眼神中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陈支队，方老刚来过电话。"吴瀚引他进入内部，"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发布渠道。只要证据到位，十分钟内就能传遍全网。"

陈国涛将金属保温杯和从方正那里拿到的U盘交给吴瀚："所有的证据都在这里。另外，我们还有一个战友被困在仓库区，需要你们的帮助。"

吴瀚立即操作起来："我们有几个无人机操作专家，可以远程协助。"

就在数据传输时，陈国涛的手机再次响起。是副局长打来的。

"国涛，立即回局里开会。有重要任务。"

陈国涛心头一紧。这个时候开会？太巧合了。

"什么任务？"

"别问那么多，立即回来！这是命令！"

陈国涛知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如果他回去，很可能会被控制住，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副局长，我在外面调查一个重要线索，暂时回不去。"

"陈国涛！你..."

陈国涛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吴瀚看向他："准备好了吗？"

陈国涛深吸一口气："发布吧。"

吴瀚按下了回车键。这一刻，所有的证据开始通过加密通道传向"镜界"的分布式服务器，同时传向"第七巡视组"的保密邮箱。

"当真相的重量超过权力的压制，再精密的谎言也会土崩瓦解。"

但就在他们以为成功在望时，工作室的警报突然响起！

"有人入侵我们的网络！"吴瀚大喊，"他们在试图拦截数据！"

陈国涛看向监控屏幕，几辆黑色轿车正快速驶向写字楼。对方的反应速度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能挡住吗？"

"最多五分钟！"吴瀚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他们动用了军方级别的黑客！"

陈国涛拔出手枪："我给你争取时间。"

他走出工作室，锁上门，站在走廊里。电梯的数字正在快速上升——8楼、9楼、10楼...

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分钟都至关重要。老猫在仓库等待救援，周帆在医院生死未卜，而他自己，将面对未知的危险。

但这一刻，他出奇地平静。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而我们，就是确保它不会永远迟到的那些人。"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响起。陈国涛握紧了手中的枪。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