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冇雪 第2章 有雪

“黎董，我是《还看今朝》节目承办方，辰星娱乐现任执行总裁**，您叫我小张就好。”

**等候在京市国际机场贵宾通道上，下意识向来人点头哈腰，毕竟他好不容易才了解清楚这位合作公司幕后大老板的身份。

港城顶级老钱豪门黎家唯一掌权人，低调神秘得全网找不见一张正脸照，却听说是个在夺权混战中解决他爷爷一众情人子女而独掌家业的狠角色。

战战兢兢间，**听见了一道无波无澜的声音，冷淡却绅士，沉敛却威重，“张总。”

他通身重重一凛，怔然抬头，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甚至本能地收了收自己西装革履下的啤酒肚。

无他，实在是这位传说中的大佬长得……竟是比他在头部娱乐公司数十年见过的所有男艺人都更加完美得让人丝毫移不开眼。

听说大佬回国匆忙，来不及申请私人飞机的国际航线，硬生生在逼仄出名的英航头等舱挺了十二小时，而今却看不出丁点疲态，连黑色薄羊绒大衣都板正得毫无褶皱。

**自惭形秽地抹了抹裤线，而大佬也并未给他更多瞻仰的机会，继续向前迈步，有气质端方制服笔挺的中年女士用粤语敬呼“先生”，而后汇报着什么。

直到洋洋洒洒四辆黑色迈巴赫将大佬的座驾护在中央，一行皆往御景庄园奔赴，**才重重抹了把头顶的汗。

他算是见识到港城的豪门了，竟然到达每个城市，都会有受过专业管家培训的人士将保镖、司机、随行人员以及路线都安排妥当。

黎樗在京市惯用的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

此刻车行平稳，除了司机之外，就只有威廉和他两个人。

平板毫不遮掩地播放着贝依最终考核的汇报视频，而黎樗惯常拨弄千亿的手指，如今不厌其烦地点着重播键。

英音本易生硬古板，少女檀口一吞吐，却是矜贵又俏皮的、清灵又可爱的。

——像个小公主。

黎樗眼睑微垂，唇角却微不可察地漾开丝缕温煦。

前座副驾驶上的威廉却几乎绷直了脊背。

他就知道！老板对那个叫贝依的女仔真的很不一样！

早在两年前峰会那次，他便发觉这其中不同。那日之前多少年，老板何曾注视任何一位陌生女性超过十秒？甚至在她上前搭讪时竟亲自开口答了话，乘车离场时目光还流连于来处……

当年的威廉誓要做个了然上意的称职秘书，于是他很快将那女仔的详细资料递上老板桌案，却不料招致了空前的雷霆之怒。

老板向来是个心绪不形于色的人，多年来威廉从未见过他表达怒意，直至那日他彻底沉下脸来，本就线条凌厉的凤眸微阖道尽威慑，就像是百兽之王被贸然衔走了幼崽，霎时震怒非常。

威廉回神暗自深呼吸，这次来见到那位小姐，他必须慎之又慎才是。

然而后座上老板不知划动切换到了哪里，此刻播放的视频……

威廉仔细听了几耳，后背骤然起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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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

贝依不可置信地望向制片人，“比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为什么……”

“就是没想影响你比赛，所以现在才跟你说，”商业策划略微不耐地蹙着眉，暗自乜了沉默的制片人一眼。

“你昨天那句梦中情人的确效果不错，网友都在猜是裴璋，你们俩的CP超话已经登顶了。”

裴璋？最终入选的五位实习生之一，宾大留学硕士，自节目开拍别墅初见，确实对她表现格外热情。

“可是，”贝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我们分明不熟……”

“给网友发挥空间的CP才会让她们觉得更好嗑，”商业策划一脸看透，“你看看人家给你们剪好的视频，已经快百万播放量了。”

贝依屏了屏呼吸，看向被推过来的平板。

“贝依，”男声温雅含笑，“小妹妹，我比你大四岁呢。”

“裴璋。”她听到了自己惯常的称呼，以及……“我的梦中情人啊。”

贝依瞬时血气上涌，只觉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

开头黑屏结束，她努力忽视着已然嗑晕的翻涌弹幕，便见自己众多抬眸仰头甜笑甚至对PD姐姐撒娇的镜头都被剪辑而入，变成了倾慕裴璋的证据。

而不懈堆满粉红泡泡的bgm，听来也似要将她溺毙——

「我和你扑通扑通扑通相遇人海中

视线擦起火花爱神吹来一阵风

对于爱不懂不懂不懂却怦然心动」

……

而威廉听着那扑通扑通，只觉得他整颗心脏都跳得砰砰。

御景庄园雕花镂空的气派正门大敞，黑色库里南缓缓驶入，奔着深处楼王而去。

黎樗半阖着眸，视线无甚温度地定格在前方草坪……

“停车。”

低沉微哑的嗓音，吐字丝毫不容置疑。

司机将老板请下车时，威廉已恭谨等在一旁，“您不回家歇下吗？最前面这栋不是已经借给节目……！”

他看清了前方草坪白裙女孩的脸，立马像只被扼住咽喉的公鸡，吞下了所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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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风投毕竟都是有专业壁垒的，贝依你再漂亮再优秀也不可能像明星那样真的吸到十万百万的死忠粉。可CP这东西是大众向娱乐化的呀！”制片人终究苦口婆心。

“只要你们的CP超话保持在榜首，你知道这会给节目带来多大的流量吗？贝依你不想被更多人看见吗？流量大了，商家找上门来，你会上很多的广告，吸引更多人喜欢你，这是良性循环……”

流量、明星、广告，光环显而易见，贝依也恍惚了一瞬。

无法否认至少有一刻的心动，她只是实在想被他看见。

但……

“配合节目组做适当程度的宣传，这是写进合同里的，你的义务。”

商业策划彷佛看出了她的依然抗拒，索性一锤定音。

于是今日上午的生活镜头补拍，便有一部分是要与裴璋独处。

尚未深绿的青葱草地，方晨起盈满了雨水浸湿泥土的气息。

贝依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使神识清明，试图缓解几分僵滞。

“跟我亲近，让你很难受吧？”青年声线平缓，却在清朗春日的早晨，令贝依品出了几分料峭寒意。她不禁侧头望去。

一件平整白衬衫压入深色西裤，发型是精心打理过的偏分，面白清秀，桃花眼型，端然一副好皮囊。

裴璋此人平时都是一副斯文含笑的清秀模样，但贝依莫名总能发觉其对所有人的泠然疏离，甚至有时阴沉得浑身如蒙冷翳，就像现在。

不过她也并没有深究他人性格的习惯，只将唇角微提向人安抚一笑，“几个镜头而已，很快就结束了，裴璋你也不必紧张。”

话落便转回头去，因而她并未看见裴璋逐渐暗沉的眸色。

因着晚上的舞会要重新整装，上午的生活镜头拍摄没有做繁复造型。

贝依身着一条纯白色棉纱九分花苞袖连衣裙，质感柔顺温婉，阳光下长发自然微曲又松松挽着，随性慵懒，清纯无两。

“今天我们没有直播镜头，二位随时调整状态哈，散步聊天都随意，放松点就行——”导演依然敬业地提着喇叭，“对，看对方，笑一笑，哎很好……”

忽然有身影从别墅中飞奔而出，越过他们去，好像是总制片人。

贝依下意识想转头看，却被裴璋一根手指轻轻托起下颌，定住。

……冰冷得像冷血动物的肢节，她一时怔然。

贝依眨眼回神刚张了张口，却有一道声音自远处先来——

“你们在做什么？”

幽沉的、酥人的、她朝思暮想的声线。

——恍如梦境。

贝依浑身一震，猛地转身。

那人仍是一袭黑色，身着英挺端肃大衣、脚踏Bespoke英伦皮鞋，朝阳抛洒的清金光辉之中，向她缓步踏来。

一如两年之前。

剑眉星目，薄唇紧抿，颌线锋厉，深色的瞳仁里却眸色冷沉，似有不悦，甚至隐怒。

贝依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她不会又惹到他了吧！

两年前的惨痛回忆又来攻击她。

“让我们欢迎寰宇集团董事长，为湾区建设作出卓越贡献的杰出企业家，黎樗先生，上台致辞！”

黎……初？

原来那个字这样读。

……真好听！

贝依抿出一对小梨涡，心下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细细回味。

十八十九岁之际的无知和鲁莽，总会令人回忆起来就恨不能穿越回去拎砖头拍晕当时的自己。

比如贝依那时便等在黎樗离场的通道上，初生牛犊一般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并未留意他身周众人瞬间绷紧的防备之态，兀自跑近前去，仰视他深邃的眼眸。

那双眼给她的感觉，像山，庄严莫测，又像海，沉静雍容。

——好像大家长在注视一个玩闹的孩童。

贝依嘟了嘟嘴，娇声发问，“黎先生，我可不可以请教您一个问题呀？您名字的‘樗’字我好像没见过，是什么意思呢？”

贝依话音刚落，却见离黎樗最近的男人忽然面露厉色，吓了她一跳。

再看黎樗，他眼眸微垂，眉尖压低，久久未语，却或许因咬了牙关，下颌线愈发锋利，喉结下滚。

贝依紧张地干咽了咽，就在她快绷不住道歉逃离的时候，男人开口了。

声音似经年的檀木珠串，幽沉悦人耳，却厚重如千钧。

“无用之材。”

……啊？

贝依愣住，顿时也有点委屈。

她好像是突兀地冒犯到他了，那也不至于骂人吧？

一行人早已陆续从她身边走过，贝依忽然回过神来，朝黎樗的背影喊：

“我会努力的，黎先生！我才不会一直无用！”

男人的步履似有一刹那的迟滞，却终没有回头，很快便消失在拐角。

直到贝依回宿舍忍不住打开搜索引擎，看到硕大的文字释义：

“樗：无用之材。”

贝依抬眼望天，默默连发几条动态。

「今天也是社死的一天呢！[流泪猫猫头.jpg]」

「请问crush的第一天就把人得罪得死死的怎么破？」

「直觉这个字的背后有个不太愉快的故事，我做了一件好坏的蠢事（哭晕）」

「好想当面向他道歉，希望他记得我，又希望他不要记得我……」

手心不知不觉已沁出了薄汗，贝依心跳如擂鼓地看着他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