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夜晚,裴临舟辗转难眠。他继续跟踪白静的队伍,但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他敏锐的感官让他能够隐藏身形,但每一个本能都在催促他靠得更近。
白静的队伍行动明确,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紧张感。补给所剩无几,而频繁的丧尸袭击也让他们的前进步伐越发艰难。裴临舟总是在暗中默默行动,悄无声息地清除那些潜伏威胁的丧尸,但他始终隐藏在阴影中,从未让他们发现他的存在。
然而,他的努力并没有完全瞒过所有人的眼睛。
一天晚上,队伍在一座破败的地铁站扎营。白静站在一盏昏暗的灯光下守夜,她的剪影在摇曳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裴临舟蹲在一辆破旧列车的残骸上,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的目光扫过黑暗,在他所在的方向稍作停顿。裴临舟僵住了,利爪紧紧抓住脚下的金属地板,试图抑制喉咙中即将涌出的低吼声。她应该看不到他,但她显然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你还在那里,对吗?”她低声说道,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回荡。
裴临舟微微一颤,不确定她是在对他说话,还是对着虚无自语。他没有回应,但她的声音让他胸口一紧,仿佛穿透了他被饥饿感侵蚀的神经。
“你一直在跟着我们,”她继续说道,“在帮助我们”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轻声呢喃,仿佛她害怕把它们说出口。她的手指轻轻触碰着身旁那本笔记本,裴临舟注意到,这本笔记本几乎是她每晚都握在手中的东西。她犹豫了一下,翻开笔记本,用指尖轻抚那些凌乱的手绘结构图和潦草的笔记。
“如果你真的是许彦……”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需要知道。我需要确认。”
裴临舟的利爪轻轻刮过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却足以引起她的注意。她的头猛地转向声音的方向,眼神警觉地眯起,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出来吧,”她说道,语气坚定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如果你真的是他,就出来吧。”
裴临舟犹豫着。他的每一个本能都在尖叫,让他快跑,让他留在安全的阴影中。但心中的那份执念让他无法动弹,而她的声音……是唯一能够让他与残存人性相连的东西。
他终于缓缓地走出阴影。他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影子,笼罩了地铁站破败的站台。白静的呼吸猛然停顿,当她的目光与他的眼睛相遇时,她没有扣下扳机,但手却不由得微微颤抖。
“许彦……”她低声唤道,向他迈近了一步。
裴临舟没有回应。他无法开口,饥饿感像毒液般在他体内翻涌,威胁着他脆弱的理智。但他仍然站在那里,发光的双眼牢牢注视着她。
白静又迈进了一步,枪口微微放低了一些,眼神中透出复杂的情感。“是你,对吧?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
她的话像一道光束,穿透了饥饿的迷雾,让裴临舟感到一丝难以置信的平静。他张开嘴试图说话,但只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他猛地后退,摇头挣扎,试图压制体内那些原始而危险的本能。
白静停下脚步,她的表情从警觉转为柔和,仿佛看透了他内心的挣扎。“许彦。”她低声唤道,仿佛在自言自语。“我知道你还在。”
裴临舟猛然转身,再次退回了阴影。他不能留下。他不能以现在的样子面对她。当饥饿感如此接近失控时,他更不能冒险伤害她。
“等等!”白静在他身后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破碎的情绪。“不要走!求你了!”
但裴临舟没有停下。他不能。
那天晚上,他蜷缩在黑暗中,反复回想着她的话。她认出了他,不是现在的怪物,而是他曾经的模样。许彦,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将他与那些残缺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利爪,那布满裂纹与灰暗皮肤的手臂像是一件无法摆脱的枷锁。他体内的饥饿感依旧在啃噬着他,无情而狡诈。他握紧拳头,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他想保护她,如果他想保护那个曾经的自己。
第二天清晨,裴临舟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能再逃避,不再逃避白静,也不再逃避自己。如果他想弄清楚一切,想解开那股将他和白静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感觉背后的真相,他必须直面她。他不能再像个游荡在远处的影子。但他也明白,不能以一个被饥饿支配的怪物形象靠近她。
他必须掌控自己。
整个上午,他在废弃的街道上游荡,利爪在破败的城市墙壁上划出深深的抓痕。他试探自己的极限,强迫自己接近偶尔遇到的单个丧尸。饥饿感像野兽般咆哮着,那种原始的冲动几乎让他失去理智,但他硬生生克制住了。每一次,他都低声重复一个名字:白静。他用这个名字保持自己的理智。
当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橙红的夕阳余晖洒满废墟时,裴临舟回到了白静营地的外围。他们今晚在一座半坍塌的办公楼扎营。透过破碎的窗户,他看见白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脸上写满忧虑。
裴临舟缓缓向前迈步,每一步都无比慎重。当他从阴影中现身,最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高大的身影立刻引起了营地的警觉。
“白静。”他低声说道,声音沙哑低沉,听上去陌生又遥远。
营地顿时陷入混乱。有人举起枪,尖叫声此起彼伏,幸存者们迅速进入防御状态。白静猛地转头看向他,眼睛微微瞪大。她立刻举起手,示意其他人停止。
“等等,不要开枪!”她大声喊道。
一个扛着步枪的男人犹豫了一下,但枪口仍然对准裴临舟。“你疯了吗?那是个丧尸”
“他和其他的丧尸不一样。”白静打断了他,向前迈了一步。“把枪放下。”
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其他人虽然满脸不情愿,但还是慢慢放下了武器,身体依然紧绷,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裴临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发光的双眼盯着白静,直到她靠近。
“许彦。”她轻声唤道,停在他几步之外。“真的是你吗?”
他缓缓点头,动作谨慎而迟缓。“是我,”他说道,声音依旧沙哑粗糙,“但我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样子了。”
白静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体,看到他灰暗的皮肤、锋利的利爪和微微发光的双眼。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深深的悲伤。“你发生了什么?”她低声问。
“我不知道。”他坦白道,利爪微微收紧,显出一丝不安。“我记得一些片段。你,实验室,我们的研究。但之后……”他摇了摇头,“一切都破碎了。”
她的眼神柔和了一些,脸上的冷静面具短暂滑落。“你一直在保护我?”
裴临舟犹豫了一下,他的目光与她相遇,心中那难以诉说的情感变得更加清晰。“我不知道。”他低声说道,“我只是……无法离开你。就像有什么东西把我们连在一起,我没办法忽视它。”
白静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她的笔记本。“我们当时在研究疫苗。”她低声说道,“你相信我们可以阻止这一切,相信我们能拯救所有人。但后来……”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目光移向一旁,肩膀微微颤抖。“你为了保护我牺牲了自己。你让我跑,而我……”她摇了摇头,“我把你留在了身后。”
裴临舟的胸口传来一阵钝痛,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开始慢慢拼凑起来。冰冷的实验室,逐渐升级的恐慌,他站在白静和感染者之间的那个瞬间。他不仅仅是死去,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不是你的错。”他低声说道,语气柔和而坚定。“你阻止不了这一切。”
白静猛地抬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泪光。“但我本可以救你。我应该救你的。”
两人之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营地的其他幸存者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目光警觉地在他们之间游移,但裴临舟和白静仿佛忘记了这些旁观者的存在。
“你可以完成它。”裴临舟终于打破了沉默,“我们开始的研究。你必须完成它。”
白静摇了摇头。“没有你不行。许彦,你是唯一真正了解病毒的人”
“我已经不一样了。”他打断了她,利爪在光中微微颤抖。“我已经不是人类了。但这不意味着我不能帮你。”
她皱起眉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临舟向前迈了一步,动作轻缓而慎重。“不管我现在是什么,不管我变成了什么,这一切都和病毒有关。我能感觉到。如果你能利用我,我的血液,或者我现在的状态,完成研究,我愿意。”
白静注视着他,表情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徘徊。“许彦,你都变成这样了,我不能让你……”
“这不是你让我做的,”他坚定地说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片刻后,白静什么也没说。然后,她慢慢走上前,手轻轻碰触他的利爪。那触碰带来一阵暖流,让裴临舟感受到一种久违的真实感。
“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她的声音平稳而坚定。“一定。”
那一刻,裴临舟感受到了久违的情感。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它超越了饥饿、恐惧和愤怒。他意识到,这是一种他曾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的东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