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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棺接到闫皓文的电话,到一间红酒坊与他见面。
闫皓文在那有个私人包厢,用来招待亲朋贵友,宋棺与他算不得上是太熟,但因为两家的联络,会时不时在一些宴会上见到,彼此随意寒暄几句。
对闫家更多的认识都是从家姐家里听得的,家姐与闫家大女同一间私校毕业,差不多年纪进入社交场,又碰巧谈过同样几位男朋友,渐渐变成彼此竞争又妒忌的关系,如果闫家有什么不好听的八卦,家姐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散布出去。
宋棺就是听家姐讲的,原来在闫老爷的葬礼上出现过的商商,并不是传言中不被闫家承认的私生女。
“文少!”进到包厢,宋棺唤了一声。
闫皓文坐在沙发上抽雪茄,抬眼望见是他,没站起身,就这样坐着招呼了一句,“禮少!近来很少见你,听讲你开了间棺材铺?”
“怎么这样小的生意你都看得上眼啊?不应该啊!”
“可能为兴趣呢?”这时说话的是背着身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手中端着红酒杯,“人总要有点嗜好嘛!就好比文少你钟意车,其他人也可以钟意棺材啊!”
说完,男人转过脸来,往前递了递红酒杯向宋棺致意。
“哥。”
宋棺眼神中有些微的讶异,他已经听说大哥近期会从美国回港,却没想是在闫皓文的包厢见到面。
“三年没见了,”大哥宋思言笑了笑,“瘦了也黑了......怎么?铺头生意不好吗?”
“过得去啦。”宋棺简略应付着。
“你大哥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给你介绍一单生意!”闫皓文走了过来,脸上似笑非笑,“现在订造,差不多是时候了。”
“谁敢说文少不孝顺呢,连这种事都要亲自操心!”宋思礼开起玩笑。
闫皓文也跟着笑,颇为玩味地看着宋棺,“不知你的铺里卖的都是些什么品质的棺材?你知啦,我嫲嫲用不惯次货。”
“......你给闫老太订造棺材吗?”宋棺问。
他语气里有担忧,闫皓文却不以为意,皱了下眉头装作思考,“啊!我听说是不是那些皇帝啊,王族啊,都是用的金丝楠木造的棺材?那就用这种木啦!”
与宋思言对视,闫皓文夸张地大笑,“我嫲嫲的脾性你见识过啦!要放在古代绝对至少是什么王府夫人之类的架势!”
掏出支票簿,作势就要签上金额,又看了宋棺一眼,问说,“多少?”
宋棺摸了摸眉毛,他感觉无语,静了几秒,回应闫皓文说,“不用了。你阿爸走之前向我铺头下过订单,你嫲嫲将来要用的棺木......早就已经预备好了。”
听见这句,闫皓文惊了一下,很快便收敛了些语气,悻悻地将支票簿也收了回去,“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宋棺看向大哥,“多谢你为我介绍生意,但是,不必了。”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帮我问闫老太好,我改日再去医院探她!”
宋棺才刚走出包厢门口,已经听到闫皓文迫不及待地向他大哥议论起,“呵!你细佬还真是从小到大脾气都这么冲!”
“不是同一个阿妈生的,品性到底是不一样!”
忍着没停下脚步,宋棺握紧拳头砸了走廊尽头的玻璃门两下,一旁的男侍应连忙走上来,动作嘴型分明是想叫他赔,但对上宋棺的眼神,又畏缩地退开一步。
宋棺掏出钱夹,里面有千元纸币十几二十张,全都抽了出来塞去侍应手上。
“不用这么多!”那侍应惶恐地摆手,“况且我刚仔细看了,没坏!我们这门......经得住捶打!”
“拿着。”
“我叫你拿着!” 宋棺的语气越发压迫。
“是!多谢惠顾!”侍应躬着背接了过去,一路送宋棺到门口。
还没等走到车旁边,宋棺听到有人喊他,是大哥追了出来。
“你是认真的吗?”宋思言问。
“什么?”
“那棺材铺!”宋思言满脸的不耐烦,“我一开始听说的时候以为你只是玩玩看,原来是认真的?”
宋棺不应话,宋思言气得笑,“我说,你也只有这点本事了吧?你就算离经叛道,都选个其他的途径啦!卖棺材?呵!也就你做得出!”
“为什么不能?”宋棺看了过去,目光发冷,“我开铺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想和你有关系!”宋思言的音量大了许多,“但没办法,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当着外人面前你好歹要喊我一声大哥,你做些不像样的事,我这个大哥当然得管!”
“你该不是在学其他二世祖玩什么自立门户、白手兴家的把戏吧?”宋思言又不屑地笑了起来,“不是有宋家的人际网络,你从哪里兜来这么多富贵客人向你买棺材?”
“原来闫老爷出殡的棺材是你订造的!你还真是......不熟不吃!”
宋棺本来已经拉开车门,这时‘嘭’地一声又给推上,“我听讲你在美国的生意又失败了,怎么?在那边混不下去,回来香港帮阿爸做事吗?”
他走得近了些,“如果你不想被叫败家子,打算自己做事,不妨来我铺头做棺材经纪?一日三餐总是赚得到的。”
宋思言脸色青了,嘴上不肯服输,他索性贴在宋棺面前,“想被人看成败家子也得有资格,首先得有个富贵爹地,那些出身贫穷的人就算是想败家,也得有家底可败啊!”
“你同我,到底不是同一档次的人!你阿妈,呵!我心情好的时候就喊她一声‘小妈’,心情不好......就只能叫她‘捞女’喽!是我阿爸的姘头......”
“怎么?想打我?”见宋棺眼中发狠,宋思言不禁冷笑,“如果你不怕被人拍到,登去杂志上作新闻,说宋家二房的野仔没教养,就只管打喽!”
宋棺不动,他便又横了宋棺一眼,打响指示意不远处等着的司机将车开过来接应。
“我奉劝你,宋家养得你牛高马大,你如果还有良心,就为你挂名阿爸积些阴德!被其他人讲说靠卖喜饼发家的婚庆大王,养了个便宜仔在外面卖棺材,阿爸攒起来的脾气,最后还不是你阿妈去受?”
他的车挨着宋棺身旁驶了出去,只听他降下车窗喊了一句,“那就家里面见喽,好细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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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棺今晚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将车开到了Marvelous Bar外面,是龙少有请。
龙少包了场为自己庆祝生日,酒吧内有靓女俊男无数,比起平时热闹许多倍。
宋棺在人群中穿行,终于在灯光稍亮些的卡座找到龙少。
“来啦!快过来同我饮杯!”龙少向他招了招手。
宋棺见他左拥右抱,便开玩笑说,“何必叫我过来啊,大把人为你庆生啦!”
“唉!你是我沙煲兄弟,我最欢乐时怎能没有你作陪啊!”龙少说着将身旁女人推开,揽住宋棺肩膀。
“生日年年有啦,怎么今年格外高兴?”宋棺问。
龙少神神秘秘地笑,压低声音讲给他听,“我那个死鬼阿爷临死之前不是设立了基金会,给我同我阿哥,要到一定年限我们才可以领用的?”
“到期啦?”宋棺即刻反应过来。
“是!你说,是不是好值得高兴,好值得饮杯?”
龙少兴致太高,索性踏去了茶几上,拿出一大摞纸币往半空中挥扬,四周的宾客们就好似发起酒疯一样,纷纷往他扑了过来。
宋棺是此刻唯一清醒的,他望着欣喜的龙少,坐到沙发上发起怔,不禁思索着,钱同酒精,是不是会同等地令人失去常性。
忽然,人群自发地散开,从中空出一条道,一位有些眼熟的女人走了进来。
宋棺认出,是电视城女主播孙盈盈,龙少前段时间在追的那个Michelle。
“过来做什么?我好像没请你噢!”龙少挤在宋棺旁边坐下,点了根烟问孙盈盈。
周围的人都等着看戏,令得她十分不自在,可是龙少的姿态让她知道,他有心想让她遭这番羞辱。
孙盈盈将拎过来的蛋糕放到茶几上,“是我自己做的,祝你生日快乐!”
龙少没回应,倒是站得离他最近的女人俯低身将那蛋糕盒揭了开,“哟?似模似样喔!原来你除了做主播,还这么多才多艺啊?”她挑衅地刮了一指奶油抹进嘴里。
“我用你最钟意的咖啡豆做成粉做的,你试试?”孙盈盈期盼地望向龙少。
宋棺见过孙盈盈在电视上的模样,和眼前相比几乎像是另外一个人,这一刻的她低微、恳切,全然没有做主播时那种高高在上的精英模样。
她等了许久,龙少终于伸手将她递过去的小块蛋糕接了过去,只是尝了那一小点,他就厌弃地吐去地板上,“真是难食!”
“专业的事就交给专门的人来做!你是播新闻的,这种贤妻良母的伎俩,不适合你。”
周围都听得笑了,龙少悠闲地靠去沙发背上,等着看她下一步动作。宋棺以为身为主播不至于会卑贱到此,却见孙盈盈下蹲在茶几旁边,当着众人的面,轻轻握起龙少一边手。
“我知道你见到那些照片不高兴,是我错,下不为例!你嫌蛋糕难吃,我下次一定会做好!以后,你钟意我做什么我就跟着去做,你不钟意的,我一点都不会犯!”
“是吗?”龙少起了兴趣,把被她握住的手抽了出来,捏起她的下巴让她在灯下仰起脸。
“那我要你改名,放弃Michelle这个名字,你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