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时,正是田里正热的时候,林长山带着下地的林大郎等人回了家。
半路上遇到了上山摘春笋回来的大儿媳吴雪和两个孙子。
大孙子是个男孩,五岁,小孙子是个小哥儿,才三岁,两个孩子都是爱玩爱闹的年纪,精力旺盛,白天不累,晚上就不睡觉,所以吴雪带着他们去山上采笋子了。
“今天山上凉快,笋子冒出了好多,我和俩孩子采了满满两背篓回来。”要不是竹筐装不下了,吴雪还想再采一点,要知道山上的东西可不是专属于他们一家的,今天自家不采,明天就没了。
要说两背篓也不准确,吴雪背着一个大背篓,另外一个则是小小的小背篓,由五岁的林一明背着。
“爷爷的乖孙儿,累着了吧,来,爷爷给你背着,回家让你阿爷给你做炒竹笋吃。”
刚回到家,林长山发现自家救回来的人已经醒了,正坐在院子里和林二郎聊天。
灶房的烟囱冒着炊烟缕缕,吴雪将竹笋放在灶房门口的阴凉处,洗了手进去帮忙。
“阿爹,今天竹笋冒了尖儿了,下午我再去一趟山上,多采点回来。您在家照顾一下俩孩子,要不是俩孩子疯跑,我抓他们费了点时间,我能跑两趟多采点回来。”
林洛:“嫂子我下午跟你一起去,多采点,说不好还能去镇上卖点出去呢。”
“成!哎洛哥儿,院子里那男的是咋回事啊?你也快成年了,有没有啥想法啊?我瞧着他年岁比你大不了几岁。”吴雪脸上带这些笑意,说到这里还挑了挑眉毛。
被村里的其他妇人说这是,林洛只觉得被冒犯,可吴雪是自己的嫂子,说这些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打趣自己罢了。
林洛的耳朵更红了,那抹绯色从耳廓蔓延至脸颊,他一跺脚捂着自己的脸背过身去,“哎呀嫂子你瞎说什么呢!多害臊啊!”
“我,我还没成年呢!”
被吴雪说起这事,他不经意想起了两天前遇到周青柏的时候。那时候是他走不动了,那条路不好走,还长了不少的枝条野草出来,爹和大哥拿着斧头镰刀在面前开路,他在后面跟着,那条路白天没有野兽,他落后一点也没事。
突然听到一道闷哼,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怕惹了什么脏东西,除了宗族内不能不去的白事和祭祖之外,他一般不会接触白事,怕被惊了魂。
按理说林家的祭祖都是一起去的,他们那天去的是爹的干爹干娘的坟,是在祭拜林家祖先之后去的。
他大着胆子拨开草,瞧见一个男人满身是伤,衣不蔽体的躺在一棵大树下,尤其是身下还垫了一块石头,那石头正巧在腰腹下,身上的衣服单薄,显得那处格外明显...
其次最扎眼的就是一头短发,短的都不达肩,但两鬓和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上半张脸,透过碎发之间的缝隙,大概能看得清这人的样貌,比二哥这个读书郎还要俊朗的多。
胸膛轻微起伏着,还活着,但似乎离死不远了,他本想赶忙去找人来救他。
但一个哥儿看到了男子这种姿势,又是那么明显...他还要名声呢!
他只能拖着周青柏远离那块石头,靠在树上,然后去找家里人求救。
看起来高高瘦瘦的一个男人,怎么那么重啊!比过年的猪还要重!
才拖了不到一米的距离,就把他累得两眼一黑气喘吁吁。
找了爹和阿爹,赶忙给干爷爷干奶奶烧了纸钱就带着这人下山了。
灶房里三人剥笋,打算再炒一个嫩竹笋,刚摘下来就进锅,这种笋子最嫩了,稍微一断生就能出锅。
院子里周青柏向林长山打听怎么才能补办黄册,林长山得知周青柏部分记忆缺失,又打算在杏花村落户,心里是高兴的。
村长的任务不就是那几个嘛,人口越多当然越好。
“不过你这没有宅基地,也没有田地,还是外地来的,就算是给了衙役钱求人家通融,也只能拿到临时的黄册,这临时的黄册是一般给流民的,需要交二十文钱,时限半年。”
林长山挠了挠头,这事儿的确不好办,“你若是半年内能有田地或者宅基地,就能将临时黄册变成永久黄册,但若是不能,就得重新办临时黄册,下次就得五十文钱,第三次一百文钱。”
周青柏明白了,这种临时黄册一般是给流民的临时身份,镇上做工需要黄册登记身份,如果没有黄册,就只能去接一些价格特别低的,卖力气的活。
他问:“村长,不知这山上有没有草药和野兽,我可以上山去吗?”
林长山忙忙摆手,“哎哎哎,我先借你五十文钱,明日带你去衙门,二十文钱是办临时黄册的钱,再给衙役塞三十文钱,当天就能拿到。”
“我家还有个老屋,就是后面那个房子,一直闲置着,赶明收拾出来你先住着。你要是幸运,上山摘点草药也能换钱。只是可别进深山里,那里野猪熊瞎子老虎,可是啥吃人的都有。”
“别为了一点钱把命搭进去。”
周青柏也不愿他们担心,村长家的大恩大德,他会记着的,也会报答的。
“多谢村长,房租和之前帮我请大夫的钱都当我借您的,等我有了钱会立马还您。”
林长山摆手,“成,你好歹是我们救回来的,也不能看你为点钱就去干要命的活。只是你也得早做打算,既然想在村子里定居,能有个营生最好,不虚是挖野菜还是卖力气”
灶房里赵鱼喊了一声:“吃饭啦!”
林长山和林大郎收拾桌子,摆放小凳子,两个小孩子乐呵呵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喊“爹”,一个喊“阿爷”,小短腿噔噔噔的,是周青柏很久没有看见过的活力和生机勃勃。
末世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像是被另一种病毒侵袭一般,死气沉沉,出生率越来越低,除了一些看不清形式的,更多人不敢生孩子,更不敢怀孕,很多人都是各自过各自的,人们除了吃饭喝水打丧尸之外,没有任何活动。
因为吃不饱,不敢多喝一口水,只要躺在床上,即使吃的很少,也能多活几天。
没有异能的人,除了必要的获取晶核换取物资之外,只能躲在狭小的屋子里。
周青柏曾是其中一员,他只上学到小学二年级,草草认得一些字,年仅十八岁就死了。他除了看小说,也没有家人朋友说话。
末世之中,不少人已经丧失了正常生活沟通的能力。
来到这个世界,人生地不熟,他和文盲也没区别了。
周青柏错过了今天的早饭,中午饭比早上好一点。依旧是糙米粥,但今天下地播种,大家都累着,吃的也比平时好一点,多放了一些米,炒了两个菜,还凉拌了一盘野菜。
赵鱼给每个人舀的都是一样的,没有因为林二郎是读书人就多盛米,也没有因为周青柏是外人就少盛米。
饭桌上刚才周青柏和村长聊了很多,也了解了一些这个世界的事情,村长能给他说的也仅仅是西庄县的事情,村长一辈子也没离开过西庄县。
杏花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吃糙米多一点,隔三差五也吃粗粮粗米,很少有吃白米白面的,镇上倒是吃粗粮粗米的多,隔三差五能吃白米白面。
一斤猪五花三十五文钱,一斤糙米八文钱,一匹麻布三百文左右,一亩上等田三两银子,一亩中等田二两,一亩下等田一两七钱,水田一亩三两三钱。
一百文钱穿成一串为一钱,十钱等于一两银子。
杏花村靠近大河,水田多在大河附近,几乎都是好田,价格贵,而隔壁村的水田有被大河冲垮的风险,就没有这么贵。
村长家吃糙米多一点,家里的中药味很浓,洛哥儿身上的药味最浓,像是泡在药罐子里一样,每天都要熬药补身子。
林家人说到林洛的身体状况时会刻意避开,这个时代对于生孩子很看重,生病就意味着不好生养,对于女子和小哥儿而言就更是会嫁不出去,林家人并没有重男轻女,但也希望自家孩子能嫁个好人家。
林家的钱除了供林二郎读书,还要给林洛买药,日子并不是很宽裕。
其他村里,村长家都有牛车,只有林家没有。
下午的时候,周青柏想去山上看看有没有值钱的草药,可以拿去卖钱,他认识的草药很少,但人参灵芝这类还是认识的,加上自身有木系异能,找到这两种并不算难。
除非这一座山上都没有一个人参和灵芝。
但林长山劝住了他,“明早我带你去镇上办临时黄册,你刚醒,多休息休息,后日再去山上也不迟。”
周青柏没有再坚持,他是个不爱麻烦别人的人。他想下地去帮忙播种,可他前世是个城里孩子,从没下过地,他也不能用木系异能直接催化种子生长,只能回去休息。
只是睡了两天,实在是睡不着,问赵鱼借了水盆和抹布去了村长家的老屋。
老屋很破旧,看上去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大门上的锁早就上锈了,屋子有些阴暗,似乎是太久没有人住过了,一点人气都没有,在林洛眼里,还有点瘆得慌。
林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林家还没有分家,那时候林家大房二房和三房都住在一起,他爹是老大,可那时候还是村长的爷爷偏心小叔,他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差点就要死了,他爷爷还捏着银钱不给他爹一点,要不是阿爹抱着他回了娘家求救,他就要死在那天了。
后来爷爷还想把村长的位子传给小叔,是族长提着拐杖来,说村长的位子向来都是老大家的,没见过老大老二都活着,偏偏传给老三的。
村长的位子,只要不犯大错,都是给自己的孩子,但犯了错,或是村里人不认可,传给其他人的也有。
村子里除了林家这个大姓,孙家也有不少人,若是林家人犯了错,村长的位子就会被孙家抢走。
没办法,这才只能传给了林长山。
林二郎带着周青柏来老屋给他开锁,顺便把钥匙给他。林洛很久没来老屋了,也跟着来,但来了之后却站在门口不想进去。
“老屋后面有一条小溪,可以去那边打水,很方便,我爷爷奶奶是在主屋过世的,如果你介意,可以住在东屋或者西屋,这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
“你会用灶火吗?要不吃饭还是来我们那边吧,也就是添副碗筷的事。”
周青柏的确不会烧火,末世里也不需要烧火,找个火系异能的一句话的事情,一般火系异能的人都很热情,只要问他要,就没有不答应的。
想找死的话,火系异能也是立马就能答应,还不用埋尸,风一吹,就散了。
“那麻烦你们了,我拿到临时黄书之后,就去找活干。”
林二郎摆手:“不着急。行,那你先收拾,我还得回去温书。这一天也收拾不完,下午天黑之前回我们家再睡一晚吧,我们在太阳下山之前吃晚饭,我会让阿爹做你那一份的,记得一定要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