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伊始,混沌诞生之地,被称之为虚空。这里充斥着恐惧与危险,是死亡与毁灭的代名词。
而虚空中诸多位面,则被划分为五类:太墟界,本源世界,生灵位面,地府,流放区。
其中,流放区又被称作禁区。
不仅因为它的时空不稳定,随时会崩塌错乱,更是有许多罪犯亡徒前往。
它是最容易进入的空间,比生灵位面还要容易,但却是最难出来的空间,比地府还要困难。
流放区15376位面。
“墨笙,我哥他都要死了,只是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很难吗!”
白书的声音怒火重重中,带有一丝哽咽,在电流影响下,又有几分失真。
粉红桃枝中,一只白皙的手蜻蜓点水般掠过。闻言,指尖微顿,落了一地桃红。
“是吗?”墨笙低低呢喃一句,忽而又笑了,很认真地回答,“很难,毕竟我忘了你哥是谁。”
这话当然是假的,前几天他才和白箫彻底撕破脸皮。只要记忆力还不错,就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忘记相处了十年之久的人,更遑论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堪称过目不忘。
墨笙和白箫的经历,说来也挺狗血的。
墨笙是一个荤素不忌的人,什么风格都可以接受。在一次聚会里,看上了一个人,打算和他成为炮友,结果他自己被白箫盯上了。
也不晓得不过才见了三面,这家伙怎么看上他的。
很难说清是阴差阳错还是早有预谋,白箫喝醉了,两人上了床。
白箫长得好看,又带劲,滋味不错,墨笙就和他成为了炮友。当然,这是墨笙说的,白箫坚定认为两人在谈恋爱。
这一下子就是十年。
十年里,大鱼大肉的,墨笙吃的很爽,但架不住白箫掌控欲太强。
家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手机里安装了窃听器就算了,这家伙还打造了一座城市,一座满是摄像头的城市,一座所有人都是白箫眼线的城市。
他所去的地方,所有的交往,都必须在白箫的掌控中。
墨笙本来找的就是炮友,互不干扰的那种,要不是白箫实在优秀,不想放弃,墨笙才不忍他。
结果白箫越来越过分,忍了十年,墨笙不忍了,再好看再好吃都没有用。
白箫被放弃了。
墨笙直接釜底抽薪,搞垮白家公司,让白箫没有能力再来找他。
白箫知道后,不晓得是墨笙的背刺,还是公司没了,亦或是两者皆有,气急攻心,一口血吐出来,进了医院抢救室。
听白箫妹妹的话,白箫这是气狠了,直接要气死的节奏啊。
墨笙轻敲下巴,觉得自己想要喝瓶酒庆祝一下自由。一高兴,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下意识口花花道:“小美人,我也身受重伤,命不久矣,你不如来看看我?”
“滚!”
调戏的话一出口,就被白书愤怒地挂断了,墨笙耸耸肩,刚刚他可没有开玩笑,这具身体真的撑不住了。
他刚恢复三成实力,在虚空中散步时,没成想遇到个修吞噬之道的,两人打了一架,双双落入该位面。
那人被墨笙打散了身体,下了限制,只能呆在这个世界。墨笙也没好到哪去,刚找回的一些灵魂碎片,再次散落在各个位面里。
两人以这个世界为盘,不断布置着棋子,千年来交手了三次,谁也没能吃了对方。
前段时间,正是第三次交锋,这具身体受了重伤,坚持不了多久的。他可不想拖着副病体招摇过市,又累又疼的,他可怕累怕疼了。
飘落的花瓣止住,风停,水冻,万物失色,墨笙眸中闪过一抹错愕。
时空倒流。
冰凉的雨滴落下,仿佛一场酣畅淋漓的痛哭,墨笙聚水为冰,凝成一把冰伞,将一切寒意隔绝于外,环顾着周围。
雨天,小巷,以及,小巷中的人——白箫。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的场景。
“命运?”感知到熟悉的力量,墨笙气息悠长地笑了,“有意思了。”
法则回溯时间,这代表有重要的人或事,没有行驶在轨迹上,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墨笙缓缓垂眸,散去了轻浮,带着说不出的冷意与悲悯。很难想象,这样的情绪会同时存在,但出现在墨笙身上,又仿若理所当然,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转了一圈伞柄,雨水跳跃,若珠玉四散,鲜花凋零。
还记得前世的发展,他微微俯身,将伞面朝白箫倾斜,语气似嘲弄,似怜惜:“小孩,这个年纪的架,怎的打的浑身是血?”
当时对白箫还挺感兴趣的,就把人捡回了家,现在嘛……墨笙转身就走。有些人,招惹一次就好了,没必要招惹第二回,自讨苦吃。
雨,依旧在下。
仿佛心伤永远没有尽头,要将所有的悲伤都倾泄,要将所有的泪水都决堤,直至虚无。
无人知晓的角落,一只苍白的手,在血水中,微弱的动了动。
没走多远,墨笙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没办法,他早就从时间长河中上岸了,身体依旧是回溯前的差劲样,随时能断气的那种。
给江兰打了个电话,让她来接自己,墨笙就打算找个背风地休息一下。没想到,江兰还没到,墨笙就先捡到一个天降的美人。
瞧着撕裂空间后,就倒在自己怀里的人,墨笙挑眉,他今个儿是非得捡一个人回去不可?
墨笙的体温因为功法缘故,向来偏低,那人倒进怀里后,冻的下意识远离,又与冰冷的雨水接触,下意识打了个寒噤,可谓是进退两难,给墨笙看得不由一乐。
“先生。”没一会儿,就响起一道女声,清越又带着股上位者的威严,她打开车门示意墨笙上车,墨笙抱着天降的人坐在后座上。
黑色的车子在雨夜中缓缓离去,雨滴细细密密,墨笙隔着一层玻璃看去,仿佛在酝酿不好的东西,冷意渐生。
江兰透过后视镜瞧见墨笙那苍白的面容,眉心折出浅淡痕迹,道:“先生,你的身体状况在短时间内下降到这种程度?”
“跟那人打了一架。”墨笙含糊道。话落,墨笙想到一件事,时间回溯对他没有用,但对那人也没有用?不由坐直了身体。
他现在的状态对上那人,怕是只有被被吃的份……
怕什么,他那么多灵魂碎片呢,这一个碎片没了,还有其他的。想到这,墨笙骨头又软了下去,陷在座椅里。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彻底消失,问题不大。
回到别墅后,墨笙打算泡个药浴,提神静心,江缘接过墨笙脱下的外套搭在臂间。
“我已经吩咐人将草药放入池中,现先生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墨笙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江兰静默,默默退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竹味的湿气,很好的压下了药草的味道。
这是墨笙偏好的熏香,熏的多了,仿佛将这香浸入了灵魂,他身上永远带着股青竹冷香,冷而淡,清新静雅,浸人心脾。
缓缓迈入池中。
冷泉池虽是对灵魂有治疗作用,但水四季常寒,常人习惯不了这个温度,对墨笙来说,却是刚刚好。
除了头,整个身体都没入水中,墨笙满足的叹慰一声。全身上下,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写着舒坦。
效果虽弱,但聊胜于无,疼痛能少一分是一分。
不知晓是不是他变弱了,泡个药浴都昏昏欲睡。
半梦半醒之间,还感觉有人像个八爪鱼,死死缠着他,蛮横的掠夺着他口中的氧气。
习惯是一个很恐怖的事,墨笙活了那么久也不能免俗。他不适地偏过头去,昏沉的大脑没回过神来,下意识斥责道:“白箫,好好睡觉。”
然后,白箫轻笑一声,却没有停止动作,只是轻柔了下来,叼着唇,慢慢捻磨,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他口腔,没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见他动静没有那么大了,墨笙仍有不满,但也放任他了。这点动静他完全可以无视掉。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醒来后,墨笙也不打算继续泡了,再泡下去也没什么用,只是起身时,不经意一瞥,却是顿在原地。
凌凌水面中,映着墨笙的面容,喉结处满是红痕与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尤为醒目。
墨笙下意识摸向喉结,那里有一颗朱砂痣。
他常穿高领的衣服,这颗痣就这么掩藏在暗处,衣衫褪去后,这颗痣就这么露了出来。
像是朱笔在白纸上一点,又像是血珠落在皑皑白雪上,艳丽的惊心刺目。说话时,红痣还会随着喉结上下滚动,显得莫名色气。
床上,白箫每每都喜欢咬这颗痣,总弄的这里的皮肤惨不忍睹的。
就像是现在这样。
迟来的钝痛感,让墨笙第一念头是,牙口挺利索的。
第二念头是,这牙印要多久才能消下去。
正值夏季的雨季,前世这雨断断续续下了近四个月,还引发了洪灾。墨笙推开门,听着那嘈嘈切切的雨声。
那也是个雨天。
细雨蒙蒙,他解决了一帮人贩子,将路上顺手拿的橘子扔给白箫。
那时的白箫也就上小学的样子,在人贩子手里挣扎得浑身脏兮兮的,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布料擦拭着,抿着唇,委屈又认真,眼泪在眼眶中打着旋,欲落不落。
这一擦就是几个小时。
直到雨收云断,天色彻晚,他捧着橘子递到墨笙面前,神情执拗。
“擦干净了。”
微黄的路灯下,墨笙垂眸看向白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是橘子,送给你的。”
白箫没有说话,捧着橘子的手一动不动。那场雨,他们谁也没有躲,淋了个透,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样。唯一干净的,怕是就是那个橘子。福至心灵,墨笙道:“吃过橘子吗?”
白箫迟疑地摇了摇头。
难怪,怕是这小孩以为橘子擦干净,就直接连皮吃了。
墨笙忽而笑了,俯身握着他的手,咬开橘子皮,苦涩漫延。
“回去学学,橘子究竟怎么吃。”
吃橘子,擦橘子皮,傻的可以。
“咳咳咳——”雨疾风骤,墨笙喉间再次泛起痒意,不由偏头咳起来,思绪回笼。
时间对他来说是最不缺的,那场雨仿佛就在昨日。
十年……
这时白箫才十八岁,还在上学。
同龄人朝气蓬勃的时候,他却整天阴着张脸,像是阴暗处潜滋暗长的青苔,潮湿黏腻,无孔不入,令人胆寒。
明明家庭没出问题,甚至可称一句和睦,也不晓得他是怎么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