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亲王府的药房里,青铜兽炉吞吐着袅袅青烟,药香与若有似无的甜腻毒素气息在空气中交织缠绕。苏清欢半跪在青砖地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素白的裙裾上,映得她鬓边那支白玉兰簪子愈发清冷。她正俯身观察瓷碟中白鼠的反应 —— 那只沾染了 “梦甜香” 残留的白鼠,四肢僵直地蜷缩着,唯有眼珠偶尔转动,显露出神经被抑制的呆滞。
她指尖捏着一支银簪,轻轻拨开白鼠的眼睑,银簪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得她眸色愈发凝重:“冰魄草的毒素已渗入肌理,寻常草药只能暂缓。” 她话音一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银簪,“若想彻底中和,非得‘醒神花’不可。这花性子极烈,入药时需把控分毫,稍有差池……”
一旁的陆衍之倚着斑驳的药柜,用纱布重新包扎左肩伤口。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本草图经》画卷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那伤口是三日前为护着药房里的龙胆草,被东宫眼线突袭所伤,此刻绷带下仍隐隐渗着血丝。他忽的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苏姑娘这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醒神花?”
苏清欢猛地抬头,杏眼圆睁:“陆衍之!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趣!” 她起身时带翻了一旁的药臼,陈皮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北疆鹰嘴崖地势险峻,莫说采药,单是攀爬便九死一生。你伤还没好……” 她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目光落在他渗血的绷带上,“伤口还在渗血,北疆路途颠簸,再遇险境怎么办?”
陆衍之忽地握住她的手腕,掌心带着薄茧,却意外的温热。他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微凉的肌肤:“清欢,你是研制解药的关键。”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是怕惊醒药柜里沉睡的药香,“我三年前随军医营巡查时见过醒神花,那里的每一处峭壁,每一道溪流,我都记得。” 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不信你问窗外那株曼陀罗,它都听过我念叨多少遍北疆的月光。”
苏清欢被他说得一愣,下意识望向窗外。那株曼陀罗开得正好,月光为它披上一层银纱,倒真像是在侧耳倾听。她猛地抽回手,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连夜炼制的 “避毒膏” 与 “止血散”:“我跟你一起去。你认路,我懂药理,若途中遇到毒物或是你伤口恶化……” 她将油纸包重重塞进他手中,“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出发。” 说罢,她背过身去整理药箱,发间白玉兰簪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是在抗议她的固执。
次日天未亮,晨雾还笼罩着王府的飞檐。两人便带着两名暗卫启程。行至北疆边境的山道时,骤雨突至,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陆衍之撑着油纸伞,始终将苏清欢护在身侧,自己大半个身子却浸在雨里。
行至一处陡坡,脚下石块突然松动。陆衍之只觉脚下一空,下意识将苏清欢往身侧一拉。他重重摔在泥泞里,右臂被岩石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青衫,混着泥水蜿蜒而下。
“陆衍之!” 苏清欢惊呼着蹲下身,油纸伞滚落在一旁,任由雨水打湿衣发。她迅速从怀中掏出止血散,指尖却在发抖,险些将药粉洒出。她解下自己的外裙下摆,撕成布条,动作却极快地包扎起来。雨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混着她眼角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晶莹。
陆衍之却突然笑了,笑声混着雨声格外清晰:“苏姑娘这是要学女娲补天?” 他说着,却因牵扯伤口而闷哼一声。
苏清欢手一顿,抬眼瞪他:“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 她的声音带着鼻音,“再乱动,我就让伤口自己愈合!”
雨幕里,两人相顾无言,唯有彼此的呼吸与雨声交织。陆衍之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突然觉得,这北疆的风雨,倒也没那么可怕了。而苏清欢则专注地包扎着伤口,却没发现自己耳尖早已泛红,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