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鸥下坠 第9章 吃虫子

路枫也想，既然遇到了一只迷路的羔羊，那就只能陪他一会儿，毕竟他想出去，一个人又太危险。

下次叫胡海带他好了。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儿他都没理。因为他坚信唯一的准则，有一位其他客人在，就不会在他面前谈其他客人的事。

路枫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喂海鸥的人群，笑眼眉舒：“你让我放假了呢。”

沈施远：“你在做副业吗？”

路枫也：“没，做着玩，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

这是什么开心方式，使自己忙碌起来，永远都在人群中心，沈施远以自身的角度，真的想象不来。

但是，他把角度换成路枫也，好像确实能从中感受一点他感受到的快乐。

身旁的人带着淡淡的烟味儿，好像是从湖海的中心飘来的，带着青涩感。

路枫也早已看惯了这里的风景，可是身边带一个人又不一样。

路枫也：“这片海很美，来这里的客人都想来看看的，我呢，能理解沈先生的心情。”

沈施远：“？”

路枫也：“但是来这里不喂海鸥就有点太可惜了。”

他感觉路枫也身上透着一股阴暗的冷气。

路枫也：“去喂海鸥吧。”

“啊啊……啊？”

沈施远完全没没跟上他的思路。路枫也想法快动作也快，刚把他从人群堆里推出来，现在又把他往里推进去。

海鸥的叫声在沈施远听来，跟一群乌鸦盘旋在头顶没区别。

沈施远：“不行，我不去。”

路枫也：“不去那我走咯，你自己回去。”

他说这句话很淡定，一点负担都没有。

沈施远嘴连忙刹车：“你不行。”

路枫也装作没听到，抓起他的轮椅后背扶手就往前推。

路枫也呜呼一声：“看海鸥咯。”

沈施远还是在做最后的求饶：“在远处，我能看，万一，我再次掉湖里呢？”

沈施远：“那谁知道。”

他一定是故意的，不，绝对！

海鸥盘桓在人群中心，它们朝着人群丟来的鸥食飞去。

沈施远脑子里充斥着嘈杂的声音，嘈杂的一切。偏偏路枫也把他丢在了最最中心的位置。

沈施远伸手抓不到扶手，“路枫也——”因为离人群太近，海鸥飞得也无头无脑，他是乱飞的鸥食的受害者。

不，杀害者。那些鸥鸟抓着他的衣服飞过，有的甚至踩着他的头发，他的手。

沈施远快崩溃了，眼角开始难受地发酸。

旁边却有一个人止不住的笑声。

在它们想滑过他的脸时，一只手给他挡了过去。

路枫也大喊一声：“过来呀，往这飞。”

沈施远朝声音看去，沈施远身上黏满了海鸥，他热烈地站在它们中间，迎接它们。

他头发被鸥抓弄乱了，却依旧带着一种凌乱的轻狂。

路枫也看到了沈施远的目光，抓了一把鸥食递给他：“来试试啊！”

很害怕，但是想再一次尝试。沈施远伸手去接。鸥食落在他手心那一刻，一部分海鸥转移了方向。

鸥潮再次袭来。沈施远一边难受，一边迎接。他半闭着眼，在鸥鸟啄食的时候，目光都放在路枫也身上。路枫也一点也不怕，就跟这海鸥是他养的似的。

沈施远渐渐放开了胆，主动靠近这些尖嘴动物，等慢慢感受时，才发现，手心痒痒的。

他被啄着啄着，就止不住地笑起来。

路枫也也笑，两个人混在人群中大笑，也没人觉得奇怪。

甚至到后面，路枫也那一包鸥食都空了起来，沈施远还觉得意犹未尽。

不过，这群海鸥也吃饱了，开始朝远处飞去。

路枫也回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轮椅靠背的扶手，对他道：“海鸥，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这时他才感觉，他是被人群包围着的，刚心慌一点的时候就靠到了这棵稻草上。

好开心，不过回去得有点快。

路枫也也确实在推着他往回走，慢慢远离海岸，重回公路。而沈施远还一直在回味刚才跟冒险一样的举动。

惊心动魄。

回去的路上，他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你能一直休息吗？”

路枫也装作无奈地往下看他的脸：“沈先生，你好像不想让我吃上饭啊。”

沈施远拍了一下扶手：“你能！我有。”

说完这句话沈施远自己都羞赧了。

路枫也在心里想，有什么，有钱吗，来这里的人，有钱的可多了去了，你有，那又代表什么呢。

路枫也可不会跟他谈什么道理，他像只邪恶的小狗一样蹲在面前：“沈先生，想包养我啊？”

沈施远本来已经够热了，听到“包养”这个词就像被人撩拨了一样。路枫也直勾勾的眼睛笑得像桃花。

他还有点不敢直视。他自己开始找补：“就是，今天，现在，我不是让你放假了嘛，可以吃上饭的。”

路枫也觉得没意思地起身，耸耷道：“是哦，今天午餐能吃到了，但是过了午点时间，你的管家要亲自下厨了，想吃什么？”

想吃什么……沈施远在南城的时候，吃的饭菜永远是被预定好的，那时也有管家，菜色的决定权是温南玉，她只买自己认为好的。

以至于他觉得吃什么无所谓，饱肚子就行。

见沈施远拿捏不定，他道：“给你拌个鸡脚怎么样？我们当地的味道。”

鸡脚要是之前在家里，都会把这个东西去掉，而且鸡肉类食物也是他们家餐桌不常见的。

沈施远先是犹豫了一下，而后下达了尝试指令：“嗯。”

路枫也想，他怎么这么好玩呢，他说什么他就干什么。

快到民宿的时候，一辆小摊车拉过，小摊车的阿婆朝他打了个招呼，说着当地的方言：“阿也，今又没得回家去？”

路枫也：“没得，新一批的衣服我给阿妈做好咯。”

那个阿婆欣慰点点头，然后对他说：“尝点不？”

这句话沈施远说是听懂了，他仰起头，再把身体撑了一些起来，看到那个阿婆卖的东西他差点吓晕过去。

虫……虫子！而后他才看牌子上写着：蚕蛹、蝎子、蜈蚣……

沈施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阿婆对他笑：“先生，吃不咯？”

沈施远刚想说“不”，路枫也随手抓起一只往手里丟，“啊，外地人，怕。”

阿婆瞬间懂了。

但是路枫也这句话就听着满是嘲讽之意，沈施远血脉偾张，作势就要撑着自己起来，差点没站稳。

路枫也抓住他的手肘，“怎么了？”

沈施远堵着气：“你又没有那么了解我，怎么知道我不吃！”

你还用了解吗，有些人，单从表面上看，就知道是什么样子，一间简单的房子，简单的布置，是不需要深挖的。

但他目的达到了，敛眉道：“哦，那你要吃哪个？”路枫也随机抓了一个，却是最可怕的蜈蚣，“很好吃的，试试。”

食物已经递到面前了，连阿婆都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吃就吃，沈施远想。刚想抓过去，路枫也却道：“来，张嘴。”

沈施远吞咽了一下口水，朝着路枫也抬了下巴，他们距离很近，姿势暧昧。

路枫也把蜈蚣放了进去，还让他咀嚼。沈施远快要疯了，他感觉口腔有很多肢爪，他也不敢动。

好想吐出来啊。

路枫也又开始带着三分笑意：“不敢啊，可惜了。”

“咔嚓”一声，虫子被沈施远咬碎并快速地吞了下去，然后讨好般问：“可以了吧。”

阿婆拍手：“可以可以，小伙子你太棒了。阿也，你这位朋友很勇敢啊。”

像被夸的小狗。路枫也把另外一只手放在沈施远头发上，揉了揉他的脑袋：“值得表扬，顺便问一句，味道不错吧？”

他就是明知故问，他都吓成这样了，哪还尝得出味道，虫子不在他肚子里爬就不错了。

路枫也脸上有一种欲笑不能笑的表情。沈施远现在一脸憋屈。

沈施远深吸了口气才想起来自己站了有一会儿了，心理作用，他只能依靠攀附之人，整个重心开始往前移。路枫也几乎搂着他了。

沈施远：“我要坐下来。”路枫也把他放下来，“刚不是站得挺好的嘛。”

沈施远像跟亲人抱怨一样，“我要吃药，有点疼。”

路枫也：“行行行，带你回去。”

回去第一件事，路枫也就把胡海和苗芮骂了一顿。说实话，其实他语气还是很温柔的，但是却有一股做大的威严感。

胡海和苗芮道了声歉。

胡海：“是我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接下来会多留意的。”

刚才路枫也说的是，如果他这样的旅客就这样出去，很可能遇到危险，这关系到责任问题。沈施远不想谁对他负责，就像不想任何人给他任何特殊待遇一样。

不过，他害怕人群却往人群里走，也是违背了本身的意志的。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于是他开口：“是我偷偷溜出去的，不怪他们，我看阳光这么好，他们也忙。”

事实上，他还觉得有点好玩。

胡海和苗芮似乎看到了善解人意的天使，眼神感谢。

路枫也：“是可以，客人，那我不忙了？”

他说话没有责怪之意，甚至还有点调皮。

可是沈施远愣住了，迷糊的眼睛看着他笑意的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路枫也打圆场：“开玩笑啦，不用那么紧张。”

胡海：“？”

苗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