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鸥下坠 第18章 家人

从人类的角度看，自然界总是要比枯燥乏味的人类生活要丰富多彩，因为他们存在着某种奇妙的相互吸引法则。

即使这种吸引并非相互，只要碰撞，总有一方难以固守阵地。

沈施远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开始在意表面这种东西，路枫也一转身，他就想快速换套衣服下去，于是翻起了从南城带来的箱子，他几乎是急促地翻找。

来这里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有什么风景会吸引他，现在，他真信了邪了。

然而信了邪的还有，猝不及防的敲门声。行李箱重重地掉落了外壳，里面是他一件件近乎洁癖地堆叠的衣服，件件价值不菲，此刻散落了一地。

他随便抽了一件长款大衣准备穿上。

外面的声音：“沈先生，你不会又躺下了吧。”

路枫也：“马上来了。”

开门后，他是站着的姿态，虽然并不是很直。

路枫也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今天这人倒是有一股教授味儿，长得不赖，文质彬彬，看着不像是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突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特别是他那双夹着蝴蝶般的双眼。

一看就容易被欺负。

沈施远被看得耳朵通红，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路枫也：“好看的哥，当然要看啦，怎么，不允许我看帅哥啊？”

路枫也说话总是很直接，直接说出来的时候，也没想搞暧昧，就是直接表明意图。

他看见那堆衣服，笑道：“我说来时候怎么那么多箱子，明白了，你老婆怕你冷。”

沈施远想说不是，但是他也没有拒绝温南玉给他带的衣服，事实上，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带了什么。

路枫也抿了抿唇：“沈先生，虽然你长得确实是我的菜，但是今天是复健运动，你穿这样，是想跟我约会吗？”

沈施远心里“咯噔”一下，他有被约会两个字吓到，但是奇怪，心里却隐隐兴奋。但是复健确实不是这个主题，也明白路枫也在调侃。

沈施远：“我这就换。”

于是又过了十分钟，一身运动装加羽绒外套的沈先生被推了下楼。

简单吃了个早餐后，沈施远却没有把他带到复健室。这一天，他去了小茶楼，小茶楼在雪山脚下的古镇里。

道路坑坑洼洼，沈施远感觉看着青石板的地面，感觉到了危机。

路枫也说：“我觉得我觉得复健室太无聊了，你觉得呢？”

此时他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在路枫也把他接下车的时候，他猛地抓住少年的手，“你要走？”

路枫也弯下腰，在古镇的老树影下，弯着眉眼摸他的头：“渴吗？我给你买一杯咖啡，你能等我吗？”

现在冬日的阳光正烈，但是路枫也这种哄孩子式的交流让人根本说不上话来，他深吸一口气，回道：“可以，但是可以快点吗。”

路枫也站直，调皮地做了个保证的手势，“很快回来的哟。”

沈施远只好点头。古镇很大，一眼看去，根本没有直平的路，甚至还有上坡和下坡。

他等了二十分钟，发现路枫也根本没有回来就知道，他输在了没有脚这件事上。

沈施远给路枫也发消息：你去哪了？

这回路枫也倒是马上就回了，发的语音：抱歉啊，遇到了点事，你附近很近的地方有个城楼，楼下是书院，你可以先去那里坐坐，窗外风景很好的。

枫：[地址]

他语气确实有些急促，应当确实是遇到什么急事了。而沈施远心里，难免有些难过，难过于他总是能在途中遗忘了他这个客人。

也许这里的人不遵从客人是上帝的这种说法。大街上，他一眼望去，哪个不是自由的灵魂。

这里没有繁忙的工作压迫，不会有人费尽心思为一个人着想。

可他毕竟不是这里的人，于是发了个消息：你在哪？

那边很快再回了个地址。

沈施远看了看地址，在古城中心的位置，好像是一家咖啡馆，咖啡馆能有什么事？

他站了起来，心说这轮椅也是路枫也买的，于是人走路推着轮椅，沿着地址，走一会儿推一会儿。

一会儿腰就开始有些酸了。后面有个小女孩一直歪头看他，没看到正脸，就开口：“爷爷，你需要扶吗？”

沈施远：“……”

沈施远回头，那小女孩便呆愣住，因为这叔叔简直长得太好看了，似乎小孩也有羞愧之心。

她蹑手蹑脚上前：“对不起叔叔，我不该叫你爷爷。”

沈施远摸摸他的头：“没关系，我从后面看真的很像一位老爷爷？”

她使劲摇摇头，“不是的，只是叔叔腿受伤了吗？”

沈施远温柔似水：“对呀，但是叔叔还是要走路呀。”

小女孩拉上他的手：“要不我帮你吧，我家就住古城里，很熟的。”

沈施远灵机一动：“那你能带我去这个地方吗？”

小女孩一口肯定：“能。”

沈施远走路磕磕绊绊，还很慢，但是小姑娘却很有耐心。

路还没到一半他就喘得不行，满头大汗，这里的路又硬细小的洼漕又多。

“我们……我们在哪里前面的石阶上坐一会儿吧。”

小女孩跑过去给他擦石阶，“快点叔叔。”

沈施远一把坐下去，虽然屁股冰凉，但舒坦了。

停下来那一刻，他才开始观察这里的繁华，精致的器品店，小吃，饭馆，手工作坊，他看得入神。

小女孩：“叔叔你第一次来这吗？”

沈施远：“是啊，叔叔第一次出来，没见过这么美的地方。”

小女孩：“我都看惯了，对了，叔叔，你好像在学走路。”

沈施远不可否认，小姑娘句句精辟。

他无奈笑笑：“嗯刚学会，还没你走得好。”

小女孩：“那你家人让你一个人走，都不看着你，太过分了。”

是有点过分。他被小女孩说得都委屈了。为了表扬她，沈施远给她买了一根烤肠。

剩下的路程似乎就没那么难熬了，小女孩给他推轮椅，他就看着那蹦蹦跳跳的身影，找到了路枫也所在的地方。

那是一家咖啡馆，路枫也撑到这里终于累的往那木质小台上一坐，回头便看见路枫也一手血地出来。

沈施远立马站起来，着急：“你怎么了？”

路枫也似乎不意外他来，笑道：“朋友出去了，碰到他家的大宝产狗崽，我就来帮忙了。”

沈施远：“……”怎么说呢，他竟然比不上一只产狗崽的狗，而且，他朋友就在身后，还跟他招了招手。

小女孩扯住路枫也衣角，然后九十度鞠了个躬：“你是这位叔叔的家长吧，对不起我刚才没礼貌地叫他了爷爷。”

路枫也眨了眨眼睛，随即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沈施远想，她跟了一路就为了这个……

不过小女孩又严肃：“哥哥，你把你哥哥丢在路边，不太好，很危险。”

那一刻，沈施远心里不知有多感激这个小女孩，他昂首，又轻轻地点头认同。

路枫也却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哥哥可是大人了，不危险的，现在不好好地来了？”他用指尖弹了一下小姑娘的脑门：“倒是你，不怕哥哥拐了你？”

小女孩立刻瑟缩了起来。路枫也心说这个人真是的，太调皮了。

还好小姑娘确实是古城的人，路枫也给了她一个好吃的小蛋糕就走了。

算是谢礼。

小女孩走后，路枫也又给沈施远端了一杯咖啡，古城的咖啡贵，一杯五十多块，但这五十多块是路枫也亲手摇出来的。

路枫也：“能走到这里，还是值得表扬的。”

沈施远：“你在打发我？”

路枫也转身去旁边拿起一把吉他，然后往门口的木质石阶上一坐，“我可没有哦。”

只是这一句话后，咖啡馆就响起了好听的民谣，一只很胖乎的狗慢慢走出来，在雪山下，阳光下，路枫也身边躺了下来。

一切对他来说，都无须在意。老板也是个年轻人，看着就是路枫也就这么大的，他也随手提了一把吉他，往他身边一坐，两人对唱起了歌曲。

如果不是他赶来，根本看不到这么和谐美好的场面。

美好得让人嫉妒。

路枫也全程没有回头，可是沈施远的目光却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第一个唱完的是老板，老板走到他身边，用吉他敲了一下他的腿：“嘿哥，看入迷了。”

沈施远掩饰地喝了一口咖啡，入口却并没有喝出什么味道。

老板迷之微笑了一下就走开了。

他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此刻明明有太阳，却飘起了雪山下落的雪，沈施远听着他唱的歌，却忍不住回头对上他深情微笑的眼。

他故意靠那么近，只是跟随着音乐摇摆，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他。

吉他声停止时，他对路枫也说：“喜欢……是什么感觉？”

路枫也拍拍他的肩膀，大笑：“你真不喜欢你老婆啊？”

沈施远一愣，却不敢当即说出来。路枫也耸耸肩：“你可以喜欢我啊。”

看见沈施远疑惑的眼神，路枫也继续挑逗：“怎么……我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