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枫也拿着扫帚,打扫庭院里的叶子,露台上已经用簸箕摆上了花瓣,深紫色,淡白色,暖黄色,还飘着一股芳香。
好像一切刚开始,就很有序。
他笑,声音很低沉,带着温柔的南方口音:“怎么,睡不着啊?”
沈施远摇摇头,隔着长长的阶梯,他道:“睡得很好,醒得早。”
路枫也把扫帚放一边,大跨步走上去:“嗯,起早点好,不然这么早的湖海你就欣赏不到了。”
他伸出手:“还要抱吗?”
沈施远:“路枫也,你说话认真一点。”
路枫也故意道:“啊,我哪里不认真了,而且,你不是才叫过我阿也吗,继续叫啊。”
这句话,终于把沈施远的脸急红了。他一把抓住了楼梯扶手,“那我自己来。”
路枫也挑了挑眉,喜欢看他不经逗的模样,手抓过去,“我扶着你。”
沈施远没拒绝,一步一步下来。路枫也还不忘鼓励:“很不错啊,能走下来了。”
沈施远:“那你……”他吃了一口气:“要不要给我颗糖啊。”
路枫也却赖皮道:“不要,得到糖的小朋友会不乖的。”
还傲娇上了。沈施远吃力,打趣道:“我又不是小朋友。”
路枫也:“所以大朋友要给小朋友买糖,是吧,哥。”
沈施远差点扶不稳倾斜下去。路枫也的力道加重:“刚还夸呢。”
沈施远:“你还是叫我沈先生吧。”
沈施远虽然有一个妹妹,但是被比他小的男生叫哥还是第一次,所以怎么听着怎么别扭。
但是哪里别扭,他自己又说不上来。
路枫也把沈施远带进了客厅里:“外面还是很凉,等会儿太阳出来你再出去。”
客厅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玻璃窗外,有环湖海跑步的人了。
路枫也:“沈先生,喜欢喝茶吗?”
云城的茶也是一绝,这点沈施远还是知道的,听说长在高原上,独天独厚,茶叶也贵。
他在实验室做数据的时候,没了咖啡,就会泡一杯上级过年过节送的茶,其中就有云城的。
味道嘛,他总是那么忙,什么可能有机会品尝得出来,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餐厅与客厅相连,所以沈施远完全看得到路枫也在干嘛。大理瓷砖上真的摆出了一套茶具,做工精美,质地偏皮质的棕色,茶杯泡的茶倒了三次之后,茶杯上空就飘了一股淡淡的烟。
在少年眉锋清秀的侧脸上,随后侧脸转正脸,那杯茶神不知鬼觉地就到了沈施远面前。
一般制茶的人端来茶都会说上一句“尝尝”,可路枫也没有,他只是坐到了沈施远旁边,抬眼看着玻璃窗外海那边的雪山。
沈施远同他一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也看向了一个方向。
这种姿态要是沈施远一个人的话能保持很久,现在不行。因为路枫也看得太认真了,而且他余光总是能瞥见他带笑的眉角。
等他一杯茶品完,伸了个懒腰,才转过头来:“我现在比对面的雪山还精神,你呢沈先生?”
沈施远才品到一点甘甜,问他问到一咕噜地低头抿了一大口:“嗯,这茶的确能提神醒脑。”
路枫也噗嗤一声:“又不是功能饮料,喝那么急干嘛。”
沈施远反问:“你才几岁,就那么喜欢喝茶?”
路枫也眨了眨眼睛,又答非所问:“它比咖啡好喝。”
苗芮打着哈哈进来,看见两个喝茶的人,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啊也哥早,沈先生早上好。”
她像一个不想早起上班的人拖着疲惫的身子想过去并不优雅地蹭了一杯茶:“阿也哥,你就不能多睡会儿,我听见声音就知道是你,早上把活干了一遍,别太魔鬼了。”
路枫也:“怎么,又没抢你饭碗。”
苗芮露出诡谲一笑的:“我就这么一个碗你敢摔了我跟你拼命。”
路枫也耸耸肩,对沈施远道:“早上说胡话呢 。”
早上的胡话说完,院子外面就停了一辆车的声音,路枫也转身去了工具室里,随后拿出了桶和钓竿后又进了客厅。
门外出现一个人,戴着棒球帽样子痞痞的,小寸头。他嘴里还吐着一口烟,倚在门口也不说话。
手边还拿着一只狗绳,一只秋田似乎总忍不住想要冲进来,但是那人的手拉得紧,没让他有机可乘。
路枫也拿了自己的棒球帽还穿了件羽绒棒球服,“定栩,钱逸来了吗?”
那个叫定栩的人阴冷抬眼:“狗玩意儿没起床。”
路枫也:“你让兔子远点。”
沈施远:“?”兔子?一只狗叫兔子?这名字起的还真是奇葩。
那人把兔子牵走了,随后他听到一声车门被粗鲁关上的声音。
很难想象,路枫也这么一个做什么事都完美的人朋友都跟搞社会的一样。
那个人似乎是看见了沈施远,投来阴暗的目光,审视了他一眼。仅仅几秒,又把目光移开了。
路枫也要出去前,沈施远抽了一张纸巾擦擦鼻子:“不是不出去?”
路枫也拿起钓竿:“钓鱼去吗?”
门口的人再次把目光移来。
路枫也:“对了,你感冒了,海边冷。”路枫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沈施远是迎难而上:“我想去!”
路枫也和门口那位大哥对视一眼,然后用祈求般的目光看去,“定栩,拜托了。”
那位叫定栩的似乎是意料到了他这个麻烦,于是二话不说地过来粗鲁地推起了他的轮椅后把手,“疯狗,你确定带个累赘去?”
沈施远:“……”是他,累赘没错了。
路枫也一个钓鱼竿砸过去,“定栩,对客人客气点。”
定栩把鱼竿抓得很稳,低声说了一句:“行。”
他的客客气气是来真的,但是鲁莽也是真的,抓他上车的时候,就跟拎小鸡仔一样,完全没有路枫也的温柔。
搞得沈施远都不敢动弹,生怕下一秒他就能掏出一把刀来,然后说出:“把银行卡秘密说出来。”
旁边的座位上果然跟了一只狗,也就是刚才的兔子。沈施远倒是不怕狗,只是跟狗接触,还是不太习惯。
那狗对陌生人保持警惕但又好奇,耳朵竖了起来,倒真像只兔子。
沈施远以前也想要过一条狗,小时候他求过他母亲,母亲当场给了他一巴掌,说:“狗还是人只能进来一个,你选吧。”
他一个人工作的时候,总是枯燥乏味,最低的诉求也不过是想要一条狗。
后来他就没有得到狗。不过她给她带了一个人,那就是温南玉。
路枫也在后备箱装了一些东西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系好安全带之后就转过头来,细长的丹凤眼眯成月牙:“兔子。”
那兔子从刚才的安静向躁动转变,开始从后面往前扒拉。路枫也老父亲般摸着它的头,“过来兔子。”
兔子被抱上副驾驶。
他周到地问:“沈先生,一切都还好吧。”
他是累赘,面对路枫也温柔的语气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是脚绝对不疼。
这是昨天他练习的结果。
沈施远:“我没事。”他保持好心情:我不怕狗的。”
他甚至觉得路枫也像只狗。被叫疯狗,和狗,想想都还觉得挺搞笑的。
本来以为这段路程会是压抑的过程,结果车没开多久,路枫也和定栩的就跟着歌唱起来了。
兔子被托着左右摇摆。
太阳越来越高,光线也越来越足,只要天气好,这里的沿途,都会是一幅上好色的画。
沈施远不懂民谣,无法参与,时而把目光转移到窗外,时而转到路枫也开朗的身影上。
不知是第几首,突然歌单就跳了一首英文歌。
叫《something just like this》。车里的气氛莫名地就高昂了起来。
定栩的男生没有切歌的意愿,把目光看向路枫也。路枫也也没再摇摆,但是他也不动。
似乎没有人能拒绝这首歌的旋律。像抬头挺胸唱歌的英雄。
但是歌曲开始的时候,车里是安静的,车窗外滑过一片海岸,鸥鸟叫声传得很远。
沈施远却不由自主地打起了节拍,嘴角也动了起来:“But she said where'd you wanna go.How much you wanna risk.”
直到那句“I want something just like this.”车里依旧只有沈施远一个人的声音。
但是车里某个副驾驶上的人,浑身僵硬着。
沈施远本来想融合一下气氛,没想到自己一个人越唱越感觉有点尴尬。
他刚想停下,路枫也就给他打起了节拍,接着却和他一起唱了起来。
旁边那位哥眼睛都瞪大了。很快,车内又重新嗨了起来。
只不过沈施远没想到,这次嗨起来的氛围居然有他沈施远一份儿,他狠狠兴奋了起来。
歌声中,他听到路枫也大喊:“哥,唱的不错啊!”
好像有一瞬,车开得不是很平稳。
沈施远也没有想到,路枫也的英文能唱得这么好,爽朗的声调,标准的发音,且行且歌的快乐感。
车停在一片水杉围着的环海湖泊,定栩下车拿工具是被路枫也吩咐的,抱沈施远下车的是路枫也。
他动作比刚叫定栩的人温柔有力。入眼一片枯黄的草地。这里似乎也是风沙区,但是前面有一片水杉地,风沙被挡了大半,被框出来的湖面看着也平静,水天树,绝美的野外之地。
海鸥不会到来的地方。
那些把湖框出来的水桥很窄,但是一个人走过去并且摆上一把凳子足够了,只要胆子够大。
湖的后面是一片芦苇荡,在芦苇荡的另外一边不远处,有几艘停泊的游船,写着湖海的名字和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