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天空一贫如洗,蓝的像宫崎骏画的动漫天空一样,远处是稻田和一点点起伏的群山。
车里宋斯予闭着眼睛养神,他最近本来有计划,和离苍他们一起去北海旅游一趟。宋斯予和离苍他们是小时候就一起玩着长大的,每次长假几个人都会计划着去外面玩几天。现在交通发达,治安好,还有几个男孩同行,所以也不用担心有危险。
每人选一个景点,这次北海的景点就是宋斯予选的,他已经买好路上要用的东西,做了简单的攻略。结果,宋父回来,一句暑假有安排,空出来去还恩一趟。
高兴装了几天的行李被他放好,他只能打电话给离苍他们,让他们先去玩,自己后面再去找他们。
坐上车时,宋斯予脸黑的很,虽然还是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宋母看他嘴巴撅的老高,眉毛紧皱就知道他不打高兴。
一辆高底盘奥迪Q5L疾驰出高速收费站,路越走越偏,也越走越窄,还凹凸不平。
路面起伏明显,道路有些地方发裂破损,车开过去一颠一颠的。
宋斯予的脸可以说是更黑了,颠得宋斯予赌气不吃早饭的胃更痛了。早知道就吃点面包垫一下了。
当时宋易铭说:“就当去外面采风得了,其他我不管,今天你也必须去。”
神他爸的采风,这是流放吧,这么偏远。自己睡了一觉都还没有到,在颠簸下去,估计胃里面那点隔夜饭都出来了。
“坚持一下,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刘芳给儿子顺了一下气,她从旁边袋子里面拿出一个橘子,放到宋斯予手上。
“拿着闻。”
宋斯予胃反的厉害,抓橘子的手都没有力。他背弯的更下去,不自在的躲过刘芳的手,将头埋在腿间,橘子抵着鼻子死劲闻,终于感觉好些了。
这边风景是好,就是设施设备建设啥的太落后了,刘芳这个从不晕车的也不大舒服。
宋易铭轻轻拍了一下前面司机的肩膀,司机从后视镜跟宋易铭对视一眼后,车速减慢了一些。
梧村二组,漫山遍野种满了苞米,梯田里是青葱的谷子,每家每户几乎都是背靠山林。
村长开着摩托过来,车子停在了地坝的路边,他几步就走到了袁釉面前。
“文全呢?”村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袁釉看着他黝黑烤的焦黄的脸,说道:“我爸去找吹喇叭的了。”
地坝上面摆着几张桌子椅子,还有一些煮席的厨具什么的。袁釉他妈拿着百帕过来,递给袁釉。
“万二姐,我还说找文全哥,问看看你家要人手不,我叫翠琴过来帮个忙。”村长顺便安慰了一番袁釉他妈。
万贵竹眼睛有点红肿,但这可不是哭的,而是昨天和其他人吵架吵得。
“你叫翠琴来嘛,我们这边还差个帮厨的,麻烦你们了。”
村长点点头:“说这些,那年我家二妹结婚,你和文全哥来席上忙里忙外的,我们来都是应该的。”
“大爷多少点走的呀?昨天半夜就听见鞭炮声了。”村长家离这就隔几个弯。
这边的习俗就是人死响炮,邻里听见了一般第二天都回来帮忙收拾后事。
而袁釉家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忙了,摆灵堂,去找人给爷爷换寿衣,通知各家各事。
袁釉将帕子系在头上,去了堂屋,里面摆着一副棺材,棺材前面有烧纸的铁盆,屋里跪着一排人。
袁釉走到袁双旁边,拿着黄纸往火盆里面递送。袁双也在撕着黄纸烧,一脸平淡甚至疲倦,没有一点悲伤。
爷爷是年纪到了自然走的,所以这场丧事没有被悲伤的色彩笼罩,还透着一点高兴兴奋。
袁釉想到之前每个暑假都会去爷爷家住一段时间,而那个时候爷爷奶奶总会夸自己勤快,还会给自己吃的。
其实还是有一点悲伤的,一个人离开了自己,怎样都有一点感伤。
火越烧越旺,袁釉摸了一下眼泪。
袁双看着黄纸变成青烟,幽幽开口:“我以为我会很高兴的,他终于走了。还记得之前我们老去看爷爷奶奶吗?那个时候爷爷奶奶老叫我干活,我当时干累了不干了,他们就到处给妈,姨他们说,我是怎样怎样的懒惰。”
袁双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睡觉了,声音有点哑,她咳嗽一声:“那时候我总觉得委屈,为什么还有表哥他们,他们只叫我呢?为什么我做了很多他们都说我懒,而表哥和你只是把打手什么,他们就说你们聪明厉害,勤快。”
“长大一点,他们还是没有变,他们因为我写作业不帮他们干活,收了我手机,还打电话给妈告状。我当时面临中考,妈听了爷爷的话劈头盖脸的把我骂了一顿。”
那个时候袁釉知道,袁釉从小就跟袁双后面跑,他知道那个以后袁双除了爷爷奶奶过生,偶尔会去看他们一眼,打个招呼,后面几乎不咋跟他们交流了。
是重男轻女,哪怕袁双的成绩在十里八镇一直是第一的存在,也不影响袁家一直用规训老一辈女性的规则来规训袁双。
“那种想给他们解释都没有手机,想走手机又被扣留的绝望,我再也不敢忘记了。我以为我没有放下,但我没有多高兴也没有多悲伤。”袁双以为她会高兴的,她从实验室请假回来路上,她脑子里面闪过很多以前的片段,那种气不过又说不出来的感觉在看见爷爷断气的那瞬间都烟消云散了吧。
袁双并没有原谅他们,只是对于他们,人之将死,对其也善。他们变成了一抔黄土,袁双不需要去原谅他们,也不需要原谅黄土。
就好像他们从始至终也没有想过为他们行为道歉,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原谅,最后不过是尘埃落定了。
下午家里面已经来了很多人了,袁釉这辈还是负责烧纸和磕拜。
外面有车从大马路上开下来,地坝站着的人都伸长脖颈看着,车停在袁釉家地坝旁边。
这车又大又高,乡里认不到什么牌子,只是觉得又大又高的都是好车。
车门打开,宋父宋母下来,从后背箱提了一大堆东西进来。
村长老婆看见,拉开嗓子喊:“贵竹姐,你们家来人了。”站在地坝空着手都围了上去看热闹。
几个人一看穿着不像本地人,不是简单的汗衫花裤子,大富大贵的人家。
宋斯予一下车就被人围住当猴看,却好面子没有拉脸,跟他一贯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一样,温和无害,情绪稳定。
宋斯予下车深呼吸一口,这边空气新鲜,往远处看去是绿浪。
几个大人见面了才想去之前的往事,宋斯予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可能三岁不到,医治了大半年都不见好转,后面有人说可能是撞邪了,得让他认个八字硬的新家庭。
宋母找了几个八字先生算了几卦,最后算到梧村的袁家,八字拿去一对,包给了万贵竹当干儿子。
宋家那年也是出城下村,两家人吃了个饭,拜一下叫一声就算礼成了。当人再逛了一下村里,天还没有黑宋家就走了。
就这样,偏远贫穷的袁家和城里权贵的宋家有了一层关系,但其实这十几年来,两家没有走动过。
袁家是不好意思,两家差距太大了,实在交集太少。电话也没有普及,只要遇不到就没有联系,电话普及后,袁家跟宋家早已经断联系了,也不好麻烦别人。
被叫了一声干妈干爸的事,宋家拿了一大堆东西过来,吃个午饭坐了一会就走了。
要不是不得已,宋家根本不想跟这个袁家扯上关系,所以都没有过夜就走了。万贵竹他们夫妻两也看出来了宋家态度,自己家确实落后很多,谁想有一个穷亲戚,虽然寒心但干不了什么。
宋斯予跟在他爸妈后面,刘芳在车上已经讲过当时抱人的事。他妈叫他叫人,他就叫一声,好挂着笑。
宋斯予长得高大,生的矜贵,又白又精致。双凤眼高鼻梁,唇红齿白的,村里面年轻女孩都看呆了,个个不好意思的瞥几眼,笑得羞怯。
宋爷爷和袁爷爷当时认识,当时也是袁爷爷说,可以看看袁家八字合不合,这才把宋斯予抱过来了,回去后宋斯予不久吃了点药病就好了。
道场要做三天,宋家离不了人,擦黑宋父和司机就走了。
万贵竹拉着宋斯予和刘芳去了楼上,安排他们现在二楼客厅休息。
老家房子是自建房,一楼没有装修,经常是用来放农具粮食这些,厨房也在一楼,也有个中午,主要是有个休脚的地方和吃饭。堂屋就是放粮仓这些,在农村一般也要用来做道场,过年烧纸啥的也可以在堂屋。
二楼装修的好很多,贴了瓷砖,刷了白面,家具布置也更好些。宋斯予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前面桌子上放了一两个果盘,装着橘子李子糖。
这糖一看就是批发的,一点也没有食欲,他拿起一个看看,嫌弃地放回去。
“姐妹,你们怕是坐了几个小时过来,你们要休息吗?”万贵竹眼睛尖,这个干儿子一下车就看出来他不舒服了,虽然和这个干儿子不亲,但万贵竹喜欢有钱的,她巴结起来,说话都变得温和文明很多。
宋家这次来万贵竹是没有想到的,她和他们十几年都没有联系过,但不是一直没有联系方式。几年前就有联系方式了,但是万贵竹和袁文全也有自尊心,他们这边联系宋家,司马之心昭然若揭。
万贵竹做事麻利,她搬来风扇,对着宋斯予他们母子。老家没有安空调,没有那个必要,家里面大人经常不回来,小孩也是放假回来住两天,用的少。
“哎呀,当时打房间就叫文全多打两个,他不应,房间经常不够。姐妹,我们还有一个空房间,在三楼,你等下要去休息就去那个吧。那斯予看能不能和我儿子挤一下?不过,兰兰是Omega,他睡姿不太好,希望斯予干不干。”万贵竹说的迟疑,袁釉去年就分化成Omega了,不知道宋家这个小孩是什么第二性别。
万贵竹瞄了宋斯予一眼,一米八多的高个,要是alpha那是不能和兰兰一个房间的。
“姐妹,斯予这孩子是个alpha吧,他才高哦,咋村同龄里面找不出第二个比他高的了,长大了不得了。”万贵竹怕刘芳先答应了,急忙套话问,自己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可不能让随便的人给糟蹋了。
宋家小孩看着高贵又帅气,但谁知道真实是怎样的,□□犯可不会脑门上写着。
刘芳扶了一下眼镜,这么一会了,完全插不上话。她到没有想到,袁家小伙子分化这么早。
“贵竹妹别担心,就让斯予跟兰兰住一屋吧,斯予这孩子现在还没有分化第二性别,怕是个bate了。斯予这孩子其他都好,就是话少,到时候让兰兰多忍耐一下斯予。” 刘芳忙说。
本来就不高兴,听见讨论自己分化的问题就更烦躁了。
不知道为什么,宋斯予周围的人,从初二开始就陆陆续续分化出第二性别了。宋家期盼着宋斯予分化成alpha,他从小就长得比同龄人高一点,体格大一点,大家都以为他要分化成alpha。
但宋家等了几年,宋斯予朋友都分化了,而宋斯予毛的没有出现,没有一点要分化的意思。宋家着急呀,经常给宋斯予补充营养或者打一些分化针。
宋斯予也由开始的期待,到后面的失落,到最后的厌恶。他看着父母因为自己没有分化,当着自己的面说可惜了,苗子不好,又说再生一个。
父母看着自己叹气,宋斯予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按着他们高要求去学习,去控制自己,但他们还是不满意,仅仅是因为自己不能分化吗?难道不是alpha就不能优秀了吗?
他开始讨厌第二性别,分化,信息素,等级等等这些话题,就算没有信息素,就算不分化,自己依旧可以各项排名前列。
刘芳和万贵竹去楼上收拾刘芳晚上要住的房间里了,万贵竹是万不会叫客人做事的,只是耐不住刘芳偏要一起去。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床上睡觉人的小腿上,过来几秒,小腿上出了一层薄汗,睡觉的人不耐烦的往里面移。
袁釉睡不着了,他把腿立起来,通风一点。这鬼天气,每年夏天越来越热了,这样下去,地球真的会变成火星吧。
等全身的火气降下去,袁釉麻利起床,关了风扇往楼下走。
“妈,你能不能按个空调呀,这天热的我都要裸奔了。”袁釉下楼到一般,只看见了前面走的万贵竹,没有看见刘芳,他哭兮兮地说道。
“按按按,等这阵子忙完就按。这小孩说笑呐,楼上现在凉快了,晚上开风扇不热的。”万贵竹打了袁釉背一巴掌,嘴巴没有一个把门,看不见有客人呀,搞得家里面按不起一样。
她好面子,怕刘芳耻笑自己家里面穷的不按空调,忙解释:“这家猴年马月不回来个人,按了空调怕久了不用坏了。”
“我靠,阴阳爪。”袁釉只敢悄悄吐槽。
看见刘芳,点了个头,两三步逃离他妈的魔爪。去二楼冰箱拿了一块冰糕,转头看见有人坐在沙发上,袁釉还以为是表弟,抓起一包没有开封的冰糕就往人家背上塞。
“啊—”宋斯予只感觉背上一凉,他跳起来抖衣服,转头就看见鸡窝头的袁釉。
袁釉本来笑嘻嘻的,那句“请你吃冰糕,不用谢你大爷。”还没有说出口,脸色急转,出幻觉了,表弟整容了,他终于意识到他长得很具有攻击力了吗。
不对,这人怎么那么眼熟,袁釉在看清那人脸的瞬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