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渡 第20章 蔓草

她话语未落，我手中古琴乐声已起，九凤仰头嘶鸣着，熊熊烈火便扑向了面前的红衣女子。

方才止一招，便让四堕仙重伤的九凤，如今却在红衣女子面前不堪一击。

女子不过起袖拂手间，大片彼岸花铺天盖地而来，生生扑灭了九凤的烈火。

花香弥散间，九凤已不见了踪影。“啪”一声，我手中古琴琴弦凭空而断，断弦擦过我脸颊，划出几道血痕。

白笙大抵是被这场景有些吓着了，匆忙扯过袖子就来替我拭去脸上血迹，我却轻轻拦下他的手，“白笙，你退后。”

白笙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红衣女子已穿过漫天花田落在我面前，手中红绫直直逼向我脖颈。

袖中青萧飞出，本是柔软易断的红绫，如今却坚硬的如同岩石一般。青萧划过红绫，发出刺耳的击打声，更兼有火光夹杂，似是陨石相撞。

红衣女子终是不敌青萧之力，踉跄后退两步，漫天红绫收于袖中，原本绽的正欢的彼岸花也一下枯萎大半。

女子调整好有些紊乱的气息，一双桃花眼饱含柔情地望向了我，虽说是妖艳万分的模样，却不带一丝艳俗之意。

“司命上仙同小女子许久不见，此番见面礼当真是大的很呐。”

我太阳穴噗噗的跳着，疼的我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睛，眸中嘲讽之意也因此收敛三分。

“你也是啊，许久不见，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蔓草。”

女子听闻我言语，却只是掩面而笑，笑声从喉咙里响个不停，吵得我有些心烦意乱。

过了这么些日子，听闻她的笑声我仍是厌恶不已，仍是每分每秒都想要让她首身分离。

如此想着时，手中青萧大抵是读懂我的意思，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蔓草的目光淡淡落在那颤抖不止的青萧上，眸中杀意渐浓，本就如血浸染的瞳孔此番看来更加令人心悸。

“我为何不敢出现在上仙面前呢？细细算来，小女子似乎和上仙还未交过手，还未有过何种深仇大怨，可是？”

面前的蔓草这些年应当是过的不差，我想，起码比洛桑好。

她仍是百年前我初见她时的那一袭红衣，面容却较之往昔变得精致了几分，身上的花香也因修炼渐深而浓郁了些许。

我记着，当年她初识洛桑时，她不过是个刚入了魔界的小花妖，连称手的武器都没有。

那时候洛桑向我打听了何处的绸缎最是上乘，我不过当他一时玩笑，随手便指了黄泉十八路下那由彼岸花汁浸染而成的红绫。

岂料得洛桑只身一人下了黄泉十八路，捣毁千百妖魔巢穴，取得了那条红绫。

我至今仍能记得那日我得了消息，说仙境的九重仙尊莫名其妙下了黄泉，怕是要引起仙魔之战，魔界的人便差遣了数千魔兵扬言要用这九重仙尊的血祭奠魔界。

那日我骑着太白的仙鹿匆匆下了黄泉，在第三层，便听见了十八层传来的哀鸣声。

我无法忘却，那日一袭白衣胜雪的洛桑，手挥青天剑被鲜血包裹着，分明连空气都已成了腥甜之味，他却一袭白衣未曾沾染这鲜血丝毫。他仍是那张万年不变的淡漠面孔，分明是吃力不已的战斗，他却连眉头都未紧蹙一下。

我仍记得，我劝他莫要再招惹事端快些随我回仙境时，他那淡漠的眼眸中才有了一丝反应，那名为讥笑的反应。

“司命，你我共事如此之久，你又何故不知晓我的脾性？”洛桑淡淡望回那已成血海的黄泉之路，尽头处缠绕在鲜血之上的那一把红绫，“我也觉着这红绫分外适合她，既然这么觉得了，就应当要得到。刀山火海，她既然在等候着我，我便要为她取得。”

那是我第一次瞧见洛桑如此坚定的模样，原本预备要劝服带他回去的念头也尽数消失。那日，我陪着那个白衣仙人，血染了黄泉十八路。

虽说结局比较尴尬，我同洛桑被玉帝老儿囚在南山思过了个五十年，不过出来时瞧见洛桑递给蔓草红绫时，他眼眸中的温柔我倒也觉得，所谓人间情爱之情，也当真是如同话本子所写一样，令人心暖。

所以啊，对你那般好的洛桑，为了你甚至不惜背叛仙境，最终却只落得个受了捆仙印的下场。昔日只手能够遮天的九重仙尊，如今却饱受疼痛摧残，一无所有了。

“是啊，你同我司命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手中青萧浮于面前，微微折射出我眸中些许青光，“可是我却同洛桑是千年挚友，你所做的，你所欺骗他的，大至你这一条贱命，小至如今你手中红绫。今日我都要替洛桑，一一讨回。”

蔓草察觉到我的杀意，红绫再度由袖中飞出，环绕着她的四周。

“实不相瞒，此番我也是受了命令，前来取走上仙的性命。既然如此，倒不如瞧瞧上仙这一份要替挚友报仇的意愿，究竟有几分了？”

我不禁冷笑出声，转手霎那间，天际的血红色被大片白梅所遮盖。远远地，似是大雪初降，遍天遍地皆为雪色。

青萧腾于半空，泛着略有些刺眼的青光，我挥袖间，那漫天白梅尽数刺向了蔓草。

蔓草忙唤出地下那大片的彼岸花来抵，两色碰撞间，地面微微颤抖着，似是要被掀起。

“雪落千山——”

我那紧闭的眼眸蓦然睁开，眉心的红梅也兀地泛出红色，刹那间那漫天白梅化作冰冷刺骨的大雪，铺天盖地将天地冻住。

寒冷骤然袭来，那原本耀眼的红一下被冻住，遍地的艳红色花朵霎那间皆作一道道冰柱。就连蔓草手中的那一条红绫，也成为了一条冰柱。

蔓草连连后退几步，唇畔滴落几滴鲜血，在这一片白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青萧乐声起，原本被冻住的遍地彼岸花，瞬间破碎。

霎那间，这世间仿佛寂静的只剩下冰柱一根接着一根破碎的声音，我静静望着蔓草手中的那一条让千古妖魔为之着迷的红绫，化为碎片，化为尘埃。

“当年这红绫是洛桑送你的，今日，我算是替他收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