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觉晓皱眉猛甩手机,抢救无果,略微有些烦躁地抹了把额发的水,转头看向旁边一把把她扑水池里的大狗。
萨摩耶笑得可爱,正趴在石壁上看着她。
姜觉晓沉默片刻,拖着湿漉漉一身水去了大堂,谢过经理递来的毛巾后边擦边跟电话那头讲话,“没事,刚刚手机掉池子里了。”
座机自带混响效果,姜觉晓擦耳朵,“能吧,不是就在这酒店么?”
电话打完,那只大狗还蹲在那里,她走一步它跟一步。
姜觉晓回头蹲下揉了把它的脸盆子,“就此别过,别让我逮着你主人,”她怼了怼手机,“逮着了就赔钱。”
她拍拍脸深吸口气,包着毛巾往电梯走,刚走进,那只萨摩耶又黏黏糊糊凑了过来。
姜觉晓:……
这回工作室倒是大方,订的客房十分高级,那也耐不住人是俗物,一拐出电梯就见一男一女在那拉拉扯扯。
姜觉晓眼睛微微瞪大,尴尬都要随着脸上的水流下来了,该死不死,站的她客房门旁边。
那只耶耶更是兴奋,一把冲出去又撞了另外一个人。那女人回过头像是要嗔怪男人不护住她,见着是一只狗后不好发作,眼刀冷嗖嗖往湿水的姜觉晓身上刮。
留狗在外边实在是危险,姜觉晓道了声抱歉,什么也不听,拖着抱着正high的耶耶进了房,果断落锁。
她忍不住叉腰教训道:“你怎么谁都撞?诶诶诶别撞我……”
“笑笑笑,嘿…欸,你笑吧真是的,待好,我换衣服。”
换好出门,冷不丁见着一个人影。那男人就一直靠在她门对面的白墙旁,单脚支起,走廊的柔光给人打上一层光泽,那人直起身朝她点了下头,目光淡淡,姜觉晓下意识排斥,还没等拉紧旁边的狗,毛绒绒就球似的滚了过去。
姜觉晓眼前一紧,忙出声道:“耶耶你回来。”
手没抓到狗,倒被伸手拦她的人抓住了,她的手被提了起来。男人很高,这会儿姜觉晓终于看清了人,也就二十多点的年轻样貌,脸上没有一丝阳光,帅是帅,超越年龄的沉寂是有那么点迷人。
姜觉晓挣脱未扣实的手,“告你骚扰。”
“呵。”男人摸了摸双爪压在他身上的狗的脑袋,“刚好,一起吧,告你偷狗。”
姜觉晓实在想不到,那个差点跟她对骂起来的人竟然是她苦苦蹲了一个星期不止的雇主…儿子。
菲姐听到删减版的乌龙差点两眼一黑,这单生意是她朋友牵线介绍的,没问雇主哪里人,反正给的钱多,干的也不算什么难事就应下了。蹲了这么多天有些反应过来这差事不好搞了,现在?还惹毛了?
姜觉晓坐在老板对面,脚趾都要扣穿地板了。
“晓晓。”
姜觉晓抬起头,“嘻。”
段菲果断闭眼捏上眉心,姜觉晓立马绕过去敲敲她肩膀讨饶道:“我负责我负责。”
段菲拍了拍她的手,“这事也不是你的错,主要是信息没全,给个名就让你去找确实是为难你了。”
姜觉晓转了圈眼珠子差点没撇嘴,“你才知道啊?”
段菲笑了,敲了一记脑瓜,“你老板我老板?”
姜觉晓出去了,逮人,拿到新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那个说改天好好算账的男人打了个电话,赶到目的地时又看到他旁边多了一个新面孔,那人请她坐。
她笑着坐了,心里对男人一阵不自觉的鄙夷。
“你是?”女人有些好奇,问道。
“成宇室内设计师姜觉晓,”姜觉晓推过去张名片,跟人握手,“你好。”
男人坐着笑得风流倜傥,道:“陈小姐,时候不早了,你看我还有事就不送了。”
外边太阳烈得很,那陈小姐笑得露眼不露齿,顺着他意道:“好,那回见,伯母那边我来说。”她轻轻眨眼。
姜觉晓反应过来自己当了回男人的挡箭牌,但她没出声,她只想立刻马上完工别再见到这个人。
女人走后,男人转头似笑非笑看着她,“姜小姐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姜觉晓:“没有的事。”
男人轻轻呵了声,满是恶意道:“那就来聊聊你偷狗的事吧,我家椰椰现在茶饭不思,天天就想出去。”
姜觉晓黑线,看向男人的视线难免多了些“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的无语,老实道:“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还有,不应该是你赔我手机吗?”
“好啊。”
姜觉晓腹诽这人实在可恶,先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再是厚颜无耻,目测道德底线为零,姜觉晓有些气愤。
俩人目光在空中交战,谁也不肯让谁,旁边服务生上来,“女士,喝点什么?”
男人挑眉,示意她自己点,姜觉晓:“一杯冰水,谢谢。”看她不浇他头上。
所幸男人并没有再说什么讨厌人的话,安安静静坐着终于有了点他名字的稳重,叫“方承严”。
方承严说话了,“室内设计?”
姜觉晓没觉得哪里有问题,点了点头。
方承严:“姜小姐看着实在年轻,这么贵重的房子万一装不好拆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姜觉晓早就做好被刁难是准备了,“肯定装到你满意为止。”
男人轻笑,抿了口咖啡道:“是么?我很挑,估计永远都不会对那房子满意。”后半句接近呢喃,但不妨碍姜觉晓听清,她在想莫不是买了什么烂尾楼。
结果站在房里的时候,人默默把原先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她想说这房子很好,布局、采光、周围视野都是一绝,但一转头触及方承严那张淡漠到极致的脸果断选择闭嘴。
方承严似乎特别不感兴趣,就倚在门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姜觉晓测了一通数据,记录好,由衷夸赞了句“好房子。”
方承严笑了,但笑意不达眼底,“是么?”
“也是,当时花光积蓄买的不就是它么。”男人随手把钥匙扔进姜觉晓怀里,“你自己看着办,随便。”
说完人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姜觉晓没拦,她乐的,不过她倒是挺好奇的,不喜欢这房子还要花光积蓄买它的意义在哪里呢?
姜觉晓甩甩手,果断关门离开,不关她的事,爱咋咋地。
这几天过得实在太顺畅了,姜觉晓有空就去监工,微信上把图纸发过去是没有任何回应的,把自己的意见和方案甩上去也是没有回应的,方承严这个人就跟消失了一样,反倒是千里之外的雇主给人提出了要求,要那种很重很重的现代家居风。
雇主虽说是让参考方承严的意见,但他人无所谓,雇主又给出了很明确的风格,极致上心,姜觉晓觉得这份差事也不难。
硬装施工部分有了上一个团队的打底处理,等设计出图纸开始准备软装搭配也不过两个月时间。
期间方承严没有出过一次面,姜觉晓把图纸发给雇主,所有的字都透出“我只要沉稳”,再无其他。
说实话,这种被调过的风格装修出来免不了有些压抑,仅个人见解,但上边的人貌似觉得有什么问题。
“晓晓,最近忙什么呢?”
正出神着,碗里多了块肉,姜母笑吟吟地看她,姜父也停了下来。
“最近接了个大单。”姜觉晓戳了戳饭,说完夹起肉放嘴里大嚼特嚼,竖起大拇指,“好吃!”
“好吃多吃点。”姜父乐的。
“好好好,但也别累着哈,别总熬夜。”姜母忍不住道,“欸,明天给你抓点温补的茶。”
姜觉晓自觉把手伸过去让中医母亲把脉,举手提要求道:“江田医生,我要美容养颜的。”
姜母笑着轻轻拍了拍她,打趣她从小都不离这句话没个新招式。
饭后几人一齐收拾妥帖往楼下走,一块去接今日可出院观察的小狗同志。
前段日子自家养的小狗同志在小区花坛边交了个新朋友,结果没两下就在小狗之家打了起来,打不过还摔了腿,送它到医院就知道哼哼地叫,可怜巴巴的。
姜觉晓看了眼前边路,耳边是姜父邀请姜母去看他新养的花,说快开了。
俩人你挽着我我挽着你,姜觉晓自知自己跟个八百瓦的灯泡差不多,她看着旁边的楼就想起那个大平层,想到那个大平层就想到两个月前见的那只萨摩耶,她想到也就说了,“我前段时间碰到一只耶耶,它也叫椰椰,椰子那个椰,我们家叫耶耶。”
她边说边比划,姜母笑着看她闹腾,一连捧场问道在哪遇见的,长得像不像……
“哎呦小江你真有福气,晓晓一段时间没见更漂亮了。我真是越看越心喜。”姜母常唠嗑的伴正正对面走来,见着三人瞬间挣开旁边婶子,拉着姜觉晓的手就是一顿夸,“手也软人也俏,这大眼珠子琉璃似的。”
“汪婶婶真会夸人。”姜觉晓乐呵呵的,“一段时间没见您感觉您气血更充足了,改天传授点经验我嘛。”
汪婶摸着脸,“姑娘嘴还甜,差点不好意思了都。对了,晓晓现在有没有男朋友呀?汪婶给你介绍一个?”
姜母赶忙道:“孩子还小,不着急。”
汪婶打住,“这时候刚好多了解了解不同类型,你看我家大儿子。”说着她就翻出照片,“你看,最近快回国了,工作也稳定,而且最重要的是俩人从小认识呀,差五岁多点,你就说好不好嘛?你看你看。和你和老姜的年龄差差不多。”
姜觉晓眼看宠物医院快到了立马打了声招呼脚底抹油开溜,汪婶拉都拉不住。姜母提倡自由恋爱,见她真对汪婶儿子没意思就只能回绝,奈何汪婶坚定得不得了,见她没耍朋友就想推销。
她儿子是不差,人也俊,可是,俩人从小混到大也没见有过看对眼的苗头啊,怪尴尬的。
姜觉晓抹抹脸,在前台问好位置就往里走,一路见着那猫逗一下见着那狗逗一下,磨磨蹭蹭见姜父姜母他们还没进来,就寻着门自己去找科室了,说是医生在给它做出院检查。
就是姜觉晓看着这医生的身形轮廓越看越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她歪头往脑子里刮擦,台上的毛绒绒咧着嘴就要起来,被医生一掌控住,说了声“请进。”
后脑勺还长眼。
姜觉晓一进去对上视线,“医……”
“坐吧。”方承严抬头示意了一下又转回去轻轻寻着骨节顺下,“嗯,你家的?耶耶?”
“嗯。”姜觉晓挠了下耶耶的耳朵根,白团子又挣扎了下,“没事吧?”
“没大问题……”方承严松开手把狗放回软笼里,“它伤的不重,性子比较跳脱,回去要注意挑个软布材质的圈别让它舔伤口,食补比较好。待会给你开张就诊单,按量吃消炎药,没好之前就尽量限制一下它的活动范围,出去找护士教你护理按摩就好。”
“嗯,好的。”姜觉晓想了想,“那个医生,你是叫方承严吗?”
“带个口罩就认不得人了?”
姜觉晓连连摆手,想解释又不好解释,总不能说他刚刚温柔的专注样子一点都不像那个风流的人吧。
“我发你微信你没回。”
“不相干的人的微信我也要回?”
姜觉晓:???
“你房子不看看么?”
方承严打字飞快,推过去一张医嘱,“不需要。反正我不会满意。”
姜觉晓觉得自己真是淡如水,还礼貌问道:“你什么意思?”
“无论装成什么样我都会砸的意思,装好拿钱就行,不用你管后续。”
姜觉晓直觉这人有点大病,挣的钱没处花就来浪费她的心血,虽然她收钱。本着良好的职业道德,姜觉晓微笑道:“还没软装,要不你看看成稿?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不用。”方承严的不耐马上就要从薄薄的镜片之后溢出来了,姜觉晓沉默,方承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你对我家椰椰做了什么?”
姜觉晓:???
这人说话还能不能更无厘头一点?!
“我能做什么?”
“它最近总想跑出去,鉴于你是唯一一个它接触过之后就性格变异的人,我想问问你干了什么。”
姜觉晓一时忘了要为那房子较量一番,无语道:“我就是个人啊,椰椰贴我有错?是吧耶耶。”
笼子里的狗低低呜了声以示回应,姜觉晓得了助力立马道:“说不定是外边交了小朋狗,你碍着它出去玩。”
“不可能,它绝育了。”
姜觉晓拿着医嘱单拖着软笼小车走了,她不想跟这个人再废半句话,一秒都不想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