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端着酒壶的侍从没什么表情,动作强硬的制住明瞳跪下,捏着她的下巴就要把酒往她口中倒。
明瞳被这么掐着张嘴仰头,毒酒近在咫尺,霎时就让她想到全家枉死的惨状,无边的愤懑涌上心头,她一时使出的劲儿极大,直接挣脱了控制!
上天既然给了她机会,那就绝不能折在此处!
明瞳起身狠狠扑向为首的李羽珩,二人交换视线,她看着这人突然瞪大眼,防备的姿势渐渐卸了:“阿姐……?”
只这怔楞的一刻,明瞳将人扑倒,倒地声沉闷,李羽珩摔了个实打实,听着李羽珩带着痛意的闷哼,她抬手拔下发间的银簪,狠狠戳上李羽珩的喉头:“都不许动!”
李羽珩不敢反抗,脆弱的脖颈传来尖锐的刺痛感,他眼风扫过包围着的这一圈人,众人默默后退,明瞳抵着他脖子的手半分力道不减,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你们是奉了谁的命要来杀我的?”
无人应声。
明瞳加重手上的力道,毫不顾忌继续下去会不会将喉咙刺穿。
李羽珩被逼得有一瞬想直接踹翻身上这人,对上她那双眸又冷静下来打消念头,她是真的会在那一瞬间把他戳死。
一时没什么反制手段,他只得艰难吐字:“我等奉命行事,即使我现在供出上面的人,你又能如何?”
明瞳俯视这张充满忌惮的脸,冷笑:“我今日就是死好歹也得让我知晓是死在了谁手上。”
“究竟是何人要对我明家如此赶尽杀绝?”
“说!”
一片寂静里,拐角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显响,围着的众人顿时紧张起来,纷纷拔刀指向明瞳,李羽珩心里斟酌再三,终是蹙着眉头趁明瞳因刀出鞘分神的瞬间一脚将她踹开。
下属即刻便朝明瞳砍去。
李羽珩阻拦不及。
拐角进来的人见此发出惊呼,游晞言也是一惊,但很快,他当机立断,顺手拿起随行护卫的弓架箭拉开,一支带着凌厉气势的箭矢穿过牢房空隙,一声叮鸣,遂将刀剑击落在地。
明瞳转头,对上游晞言来不及收敛煞气的眼,此刻他锋芒尽显,犹如实质的压迫感充盈在他身侧,周遭人仿若凝滞般,无一人出声。
游晞言妖冶的眉眼凝上一层寒霜,不怒自威,他弯着唇看向坐在地上支起一半身子的李羽珩:“我是奉县令之命来提要犯明瞳,这位大人在此是作何?”
“看这架势,是打算灭口吗?”
不过须臾,游晞言那股混不吝的劲儿就又上来了,即刻就掩饰住方才外泄的狠劲,明瞳见此,摁住心里的讶异不动声色起身:“我无碍,但此事兹事体大,既是你奉命领我出狱,便请您务必将此上报。”
游晞言回道:“自然自然。”
说着他将调动囚犯的令牌拿出来给周围提着刀的狱卒看了一圈,背着李羽珩在他面前扭,一旁的明瞳看不下去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下,最后游晞言才一个转身,恨不得把令牌杵进李羽珩眼睛里:“令牌你认识吧,认识人我就先带走了?”
李羽珩盯着他,磨了磨嘴皮子,最终负气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一个囚犯而已,归你了。”
游晞言哼笑一声,把令牌抛的高高的,再稳稳接住收起,给一旁的明瞳递了个眼神,明瞳看了李羽珩一眼,随后跟上他走了。
待游晞言走后,李羽珩冷着脸看向身侧的侍从:“那个死泼皮哪来的本领带着令牌混进来,去查查他是什么人。”
“还有上头交代的那个务必死在这的小姐,一起查,这两个人的生平起居,明天一起汇报给我。”
“是。”
——
愿意保释明瞳的百姓并没有进入衙门的权利,但游晞言作为这其中之一居然混进来了,而且还是走在最前面领头的那个。
一股灼灼的视线牢牢黏着游晞言,给人被胶着的糖浆裹住般的黏腻感,游晞言喉头滚动,却依旧自顾自往前走。
明瞳心知他并不是毫无所觉,只是不想同自己解释罢了。
……
“说起来小女倒未曾料到,游公子颇通箭术啊?”
这话说的讥诮,但明瞳语气平缓,仿佛真的只是疑问一般。
她既开了口,游晞言自是做不到无视,他举起手摇动食指,话语里带着一丝备尝艰辛的哀痛,非常的戏精:“非也非也,我这浪迹江湖的闲人,都是在一顿顿遭打的际遇里悟出来的本领……”
“你是不知我每每遇到各地恶霸逞凶行恶时抱头鼠窜的狼狈模样,否则你必说不出这话来!”
明瞳幽幽看着他,沉默着从他背上的箭篓里拿出一支来,这人怕再遇袭,不给刀剑就不换手上的弓箭,谁知狱卒还真不给,他只能堵气抢过箭篓。
明瞳佯装仔细端详手中箭矢,再故作疑惑:“这箭术竟不必对着靶子苦练,只消被恶霸追着打就能学会了?”
游晞言目移,手抵着下巴咳嗽两声,有些心虚:“呃……自是花了银钱专门进镖局修习的。”
“我也是为了多学一门反抗的手段,若是遭人追杀,岂有任我挑选趁手武器的道理?”
圆上说辞把场子一找回来,游晞言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笑眯眯的看明瞳,模样似有些期待她接下来还能说些什么。
……
面对这堪称滴水不漏无从取证的无赖的说法,明瞳不想与他在这上面多做纠结,只附和他:“那也说得通了,想必正是游公子经年磨炼才得以铸就现在这般的老成。”
“一路上定是有不少机遇吧?”
游晞言头次听到明瞳这么正儿八经的夸他,第一反应就接了她的话:“那是自然……”
见游晞言陡然止住话头,想来是反应过来了,不知为何,明瞳对着眼前这人时,肚子里那些弯弯绕绕通通做鸟兽散,完全不想费心思同他沟通。
并非不愿或不屑,而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必。
不必与他绕任何弯子,他会说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游晞言淡声道。
明瞳随他一同停下脚步,两人相对而立,注视着彼此的眼睛:“那你就说说,你倚靠哪方势力,投身于谁门下?”
“你的“信”帮助我,但你攀扯上我,要与我同行,你救了我,我现在开始信任你,也希望你信任我,我只想知晓每天朝夕相对的是何方神圣。”
游晞言忽而不愿看她那双明亮的眸。
人如其名,她明辨是非的双眼看人接事都太透彻,而他,原是很反感这种无所遁形的感觉的。
现下却毫无反感之意,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安心。
游晞言缓缓开口:“其实原先也没有骗你什么,我确实就是个散修。”
他抿唇,眉眼间闪过挣扎纠结:“就是吧,比旁的散修多了点门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