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颜姝：无声缉凶 第8章 黑暗实验(下)

医院的灯光惨白得刺眼。颜姝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缠着厚厚的绷带，皮肤下仍隐隐传来灼烧的疼痛。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记忆中的烟雾，让她不时产生错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燃烧的地下室。

急诊室的门开了，一位中年医生走出来，眼镜后的眼睛带着疲惫："程队长的情况稳定了。右腿胫骨骨折，三根肋骨骨裂，肺部有轻微烟尘吸入，但幸运的是没有内出血。"

颜姝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他能说话吗？"

"暂时不建议。"医生摇头，"我们给他用了镇静剂，至少需要休息八小时。"他顿了顿，"你父母和妹妹的情况也很好，那种气体只是普通的麻醉剂，没有长期危害。"

颜姝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金属盒："这个录音带，能帮我检查一下内容吗？可能有重要证据。"

医生接过盒子："化验科应该有多功能播放设备。我让人去处理。"

医生离开后，颜姝终于允许自己靠在墙上。急诊室的时钟显示凌晨4:23，距离聋哑人国际会议开幕只剩不到七小时。林妍仍然在逃，她的"最终净化"计划仍然是个定时炸弹。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周婷发来的消息："会议中心已全面封锁，排爆组在检查空调系统。赵队醒了，要见你。"

颜姝看了看熟睡中的家人，轻轻带上病房门。走廊尽头有两个警察站岗，看到她时点头致意。赵刚的病房在另一侧，门口也有警察看守。

推开门，赵刚半靠在床上，左臂打着石膏，右眼肿得几乎睁不开。看到颜姝，他试图坐直，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林妍的计划..."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不止会议中心..."

颜姝拉过椅子坐下："什么意思？"

赵刚的独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愧疚："她在三个地点布置了毒气装置...会议中心只是障眼法..."

"另外两个在哪里？"颜姝的声音骤然提高。

"我只知道一个...聋哑人维权组织今天上午在中央广场有集会..."赵刚的手指紧紧攥着床单，"第三处她没告诉我..."

颜姝立刻拨通周婷的电话，传达了这一信息。挂断后，她盯着赵刚："为什么帮我们？"

赵刚的眼中泛起泪光："我妻子...她不是生病...林正国给她下了毒...控制我..."他艰难地从枕头下抽出一张照片，"今早医院来电话...她死了...解毒剂来得太晚..."

照片上是赵刚和一位笑容温和的女性，背景是某个海滩，阳光灿烂得刺眼。颜姝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接过照片。

"录音带..."赵刚突然说，"林妍最怕的就是那个...里面有林正国承认实验失败的对话...还有解毒剂配方..."

颜姝猛地站起来："你怎么知道？"

"我妻子...她曾是绿洲生物的财务...偶然听到过..."赵刚咳嗽起来，"颜法医...阻止林妍...别让更多人..."

他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护士闻声进来，示意颜姝该离开了。

走廊上，先前的医生正等着她，手里拿着录音带和一份转录文件："内容相当...震撼。我们已经通知了程队长的上级。"

录音文字稿有十几页，颜姝快速浏览着关键部分：

【林正国的声音】"B组第三次注射完成。7号出现严重抽搐，立即终止实验...12号反应良好，神经敏感度显著提升，但听力完全丧失..."

【助手声音】"博士，这是否意味着实验失败？听觉神经不可逆损伤..."

【林正国】"不，这是突破！我们错误地将恢复听力作为成功标准...真正的价值在于创造新一代感知者...他们能'听见'常人无法感知的频率..."

【新加入的声音——年轻的林妍】"父亲，伦理委员会已经开始调查。三名受试者家属在联合投诉..."

【林正国】"销毁B组数据，给家属补偿金...将12号转入长期观察组...她的潜力不可限量..."

录音最后是一段奇怪的嗡嗡声，然后是林正国清晰的话语："解毒剂配方与毒素同源，剂量比例为1:3，通过金线纹路标记..."

颜姝抬头看向医生："这个解毒剂配方...能制作出来吗？"

"理论上可以。"医生点头，"但需要原始生物碱样本..."

"颜晴的绿色药丸。"颜姝突然明白过来，"那些金色纹路...是剂量标记！"

她的手机再次震动。周婷发来的消息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中央广场发现可疑装置。更严重的是，第三处地点确认是特殊教育学校——今天上午有'静默之声'幸存者聚会。"

颜姝的手指颤抖着拨通程墨的电话，却想起他还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昏睡。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距离集会开始只剩五小时。

她做出了决定。

十分钟后，颜姝站在医院门口，周婷的车急刹在她面前。副驾驶上坐着苏小月，眼睛红肿但神情坚定。

"小月坚持要来。"周婷快速解释，"她说只有'静默之声'成员知道所有幸存者联系方式。"

颜姝上车后，小月急切地比划：『颜晴在哪里？需要她帮忙。』

"她在医院，很安全。"颜姝回应道，然后转向周婷，"我们先去哪？"

"中央广场。排爆组已经封锁了区域，但需要确认解毒剂是否有效。"周婷猛打方向盘，"程队虽然昏迷，但他的上级批准了紧急行动预案。"

车子穿过凌晨空旷的街道，路灯在雨后的路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中央广场四周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穿防护服的人员正在检查一个大型通风口。

周婷出示证件带她们进入核心区域。一位穿防护服的技术人员走过来："装置已经找到了，连接广场地下商场的空调系统。幸好及时发现，否则两小时内就能覆盖整个广场。"

"解毒剂测试了吗？"颜姝问。

技术人员点头："初步有效，但需要大规模生产。我们正在联系制药厂..."

"来不及。"颜姝打断他，"绿洲生物的实验室有现成的设备和原料。搜查令还在有效期，我们可以去那里生产。"

周婷皱眉："但林妍可能——"

"正因如此她不会回去。"颜姝已经走向车子，"那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绿洲生物科技的办公楼在晨光中显得异常安静。周婷用搜查令说服了值班保安，带他们直接前往实验室区域。

走廊上的"特殊项目"实验室门锁已经被破坏，里面一片狼藉，但主要设备完好无损。颜姝扫视着各种仪器，指向角落里的一个小型制药机："就是这个，颜晴的药丸就是用它生产的。"

小月突然拉住她的手臂，指向一个隐蔽的柜子。柜门微微敞开，里面闪烁着电子设备的灯光。

周婷谨慎地接近，用笔尖挑开柜门——是一个监控终端，屏幕上分割显示着三个画面：中央广场通风口、特殊教育学校礼堂，以及...颜晴的病房！

"她在监视我们！"周婷立刻拨通电话，"医院需要增援！林妍知道我们在——"

她的话被一阵刺耳的警报声打断。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变成红色，通风系统开始高速运转。

"气体！"颜姝大喊，"出去！"

他们刚冲到走廊，身后的实验室就喷出一股淡绿色雾气。保安吓得瘫坐在地，被周婷一把拽起。四人跌跌撞撞地跑出大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调虎离山..."颜姝喘着气，"她想把我们引开..."

周婷已经在对讲机里紧急呼叫支援。颜姝则拨通了医院的电话，确认家人安全后稍微松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周婷挂断对讲机，"没有设备我们无法生产解毒剂..."

颜姝的目光落在小月身上："'静默之声'的聚会几点开始？"

『十点。』小月比划着，『在学校礼堂。』

"还有三小时。"颜姝快速思考着，"林妍需要亲自启动装置吗？"

小月摇头：『不知道。但苏雯老师说过...鸟嘴医生喜欢看着受害者...』

周婷和颜姝交换了一个眼神。林妍很可能会亲自到场。

"分头行动。"颜姝决定，"你去学校布置埋伏，我带小月去找另一个地方生产解毒剂。"

"哪里？"周婷疑惑地问。

"聋哑学校。"颜姝已经走向车子，"那里有林正国的旧实验室，设备可能还在。"

车子再次飞驰在街道上。晨光渐强，城市开始苏醒，完全不知道几小时后可能发生的灾难。颜姝一边驾驶，一边用余光观察小月。女孩紧攥着安全带，眼睛盯着前方，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祈祷。

"小月，"颜姝轻声问，"你认识其他'静默之声'的成员吗？"

小月点头，手指缓慢地比划：『十五个开始...现在只剩七个...包括颜晴和我。』

"你知道林妍为什么要杀你们吗？"

『因为记得。』小月的眼神变得坚定，『苏雯老师说...记忆就是力量...我们写下经历...交给记者...然后她死了...』

颜姝的心一沉。苏雯被杀是因为帮助孩子们揭露真相，而其他死者很可能也是知情者。这个模式一直延续到现在...

聋哑学校旧址比昨晚更加阴森。晨光中，烧焦的主楼像一块丑陋的伤疤。颜姝带着小月绕到后门，那里的损坏较轻。

"实验室在哪里？"颜姝问。

小月指向地下室方向：『白色房间旁边。』

地下室的空气仍然弥漫着烟味，但火势没有蔓延到这里。他们小心地穿过走廊，来到一个标有"医务室"的房间。门锁着，颜姝用力踹开。

里面是一个设备齐全的小型实验室，虽然积满灰尘，但基本设备保存完好。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小型金线蕨培育架，植物早已枯萎。

"足够用了。"颜姝检查了制药设备，"小月，帮我找找有没有原始生物碱样本。"

小月在柜子里翻找，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她后退几步，指着柜子深处，脸色惨白。

颜姝走近查看——柜子深处整齐摆放着十五个鸟嘴面具，每个内衬都绣着一个名字。最后一个面具下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我最成功的作品"。

颜姝的手微微发抖。她认识那个笔迹——林妍的。而信封上的"作品"，毫无疑问是指颜晴。

"先不管这个。"她将信塞进口袋，"找生物碱样本。"

小月在另一个柜子里找到了几个密封瓶，标签上写着"金线蕨提取物-B组"。颜姝小心地取出一个，金色液体在晨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接下来的两小时，她们按照录音中的配方，将提取物与几种化合物按比例混合，制成了几十粒带有金色纹路的绿色药丸。时间紧迫，无法精细加工，但基本成分是正确的。

"应该够了。"颜姝将药丸装瓶，"足够中和三个地点的毒素。"

她们刚准备离开，小月突然拉住颜姝，指向门口。地板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通向走廊深处。

颜姝的心跳加速。有人来过，而且就在不久前。她示意小月躲好，自己拿起一根金属管，悄悄循着脚印前进。

脚印消失在"白色房间"门前。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响动。颜姝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房间空无一人。但地板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金属盒，正是昨晚她找到的那个。盒子是打开的，里面的录音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字条：

"游戏还没结束，法医小姐。我在终点等你。——L"

字条旁边是一个注射器，里面装着金色液体。

颜姝的血液瞬间变冷。林妍不仅知道她们在这里，还故意留下讯息...这是调虎离山！她转身就跑："小月！我们得马上——"

走廊尽头站着林妍。她穿着白大褂，戴着鸟嘴面具，手里举着一个遥控器。

"太迟了，颜法医。"她的声音透过面具变得扭曲，"净化已经开始了。"

颜姝冲向林妍，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击倒。她的视线模糊，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身后传来小月倒地的声音。

"地下室的通风系统..."林妍的声音忽远忽近，"我改良了配方...更快...更有效..."

颜姝挣扎着摸向口袋里的药瓶，手指却不听使唤。林妍走近她，鸟嘴面具下的眼睛冰冷如蛇。

"你妹妹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先驱..."她蹲下来，摘下面具，"可惜你们选择了反抗。"

颜姝的视线越来越暗。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林妍从她口袋里拿走了那瓶解毒剂，然后是一声巨响，和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意识如潮水般退去，又缓缓回归。颜姝睁开眼，看到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她试图坐起来，却被一双手轻轻按住。

程墨坐在床边，右腿打着石膏，脸色苍白但眼神清醒。他的嘴唇动了动，但颜姝的耳朵里只有嗡嗡声，听不见声音。

程墨似乎意识到了这点，改为用手语：『你吸入了神经毒素，暂时性失聪。解毒剂已经起效，几小时后会恢复。』

颜姝急切地比划：『林妍？小月？集会？』

『全部安全。』程墨的嘴角微微上扬，『周婷及时带人赶到。林妍逃跑时被拦截，现在在重症监护...她服毒自杀，但还活着。』

『解毒剂起作用了？』

『完美有效。』程墨的表情变得柔和，『你救了数百人，颜姝。』

颜姝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摸向口袋——那封信不见了。她急切地比划：『信！林妍留给颜晴的信！』

程墨从床头柜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正是那封信：『保存完好。你想现在看吗？』

颜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程墨小心地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他的眼睛快速扫过内容，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写的什么？』颜姝比划道。

程墨深吸一口气，开始逐句翻译："'我最成功的作品：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实验进入了最终阶段。你一直是最特别的那个，不仅承受了完整治疗程序，还展现出惊人的神经可塑性。你的姐姐永远不知道，你那些"噩梦"其实是真实记忆的复苏，而她对你的保护恰恰阻碍了你潜能的完全释放...'"

颜姝的手紧紧攥住床单。林妍的字里行间透露出对颜晴的一种扭曲的"培养"意图，仿佛她是一件未完成的作品。

程墨继续翻译："'...当净化完成，新世界需要像你这样的先驱。找到我，我们将一起完成你真正的使命...'"

信的最后是一个地址，和一个小小的手绘图案——一株金线蕨，叶片上的金色纹路组成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符号？』颜姝指着图案问。

程墨摇头：『不认识。但技术科会分析。』他握住颜姝的手，『重要的是，这一切结束了。』

颜姝望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病床上，温暖而明亮。但她知道，有些阴影不会轻易消散。林妍的信，那个奇怪的符号，还有颜晴身上未知的"潜能"...这一切远未结束。

静默之声终将响起。而她，将确保世界这次能够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