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正-她赋予罗家正审问作恶者的权利。】
钱小周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陆城青石巷当片儿警已有一年,年久失修的青石巷派出所目前只有两个警察,一个是五十八岁的所长老胡,一个是二十二岁的钱小周。
胡所长在外地打拼多年的女儿今天举办婚礼,他破天荒地请了三天假,钱小周帮他订了一张去往从宁市的硬座火车票,昨晚他拎着红肠、鸡爪、鸭脖子、泡面、榨菜送老胡上了火车。钱小周知道老胡节省惯了在火车上即使饿了也是硬挺。
“警察叔叔,我要报警!”傍晚青石巷派出所里冲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黝黑男孩。
“小朋友,发生什么事了?”钱小周抬头看向门口气喘吁吁的男孩。
“我去钓鱼时发现河边死了个男的……”男孩抬手抹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你现在马上带我过去。”钱小舟放下手中的茶杯回身从衣架上取下外套。
钱小周目前还拿不准这件事到底是事实还是孩子的恶作剧,他从警这一年多被青石巷的孩子们骗了二三十次,每一次他都得亲自前往确认事情究竟有无发生,毕竟百姓的安全不是儿戏。
钱小周前往河边看到岸上躺着一名二十四五岁的瘦削男性,男青年□□全身青紫,颈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勒痕。钱小舟马上守在现场第一时间将案情向上级部门汇报。
河边出现的那位年轻死者的身份很快被查明,他叫方哲远,今年二十四岁,十九岁那年从学校退学做起了专职打假人。
方哲远所从事的打假并不是为老百姓伸张正义的正义行为,他只是钻法律空子变相勒索小商小贩,贫民区小商贩欠缺法律意识且势单力薄,方哲远一举报一个准儿。
方哲远这四五年间打了几十起官司,赔偿金、封口费、和解费拿到手软,可他无论多么赚钱都高兴不起来。方哲远深知即使做专职打假人一辈子也赚不来一场水族箱游戏中获胜金额,他永远无法忘记他生命里最辉煌的那一天。
方哲远今年四月份结束了为期四年半的职业打假人生涯,他决定拿这几年赚下的五百万来实现自己的终身理想。方哲远首先在市郊的烂尾楼里租下一间建设到大半的游泳馆,他在网上买了满满一大盒镀金游戏币并找商家定制了骨头奖牌,除此以外他也雇了一名彪形大汉用以监督游戏和保护自身。
那些个自幼生活贫苦的小混子听到这个消息欢呼雀跃地来报名,方哲远便在陆城的烂尾楼里痛痛快快地做起了低配樊小天,他没有樊小天那么有钱,便把奖励的金额压低。即便如此低配版的水族箱游戏仍旧有人前赴后继。
方哲远每次看到别人欢快扭动臀部爬到他面前,狗一样舔他的鞋底便激动得全身战栗,那是他短暂生命中最幸福最满足的时刻。
只可惜好景不长,方哲远并未意识到毫无权势的自己在一群贪心鬼面前露富会产生多大风险,他很快被青石巷的几个来参加低配版水族箱游戏的小混子当做抢劫对象。
那是五个自幼生活在青石巷的无业游民,他们几个家里的老宅均未被划分到拆迁区域,这意味着他们除去中彩票今生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他们恨开发商,他们恨那些拿到拆迁款或搬到新房的青石巷百姓,他们更恨在自己面前招摇的有钱人。
五个人中有一个名叫大壮的二十七岁男人,他在前年得了恶性肿瘤生命至多剩三个月,家中有老母亲、妻子和一个两岁的儿子。五个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整夜,他们最后商量出一个自觉完美的计划。
那天五个人照旧参加了方哲远举办的低配版水族箱游戏,大壮在几个兄弟的帮助下拿到了当天的最高奖励十万元人民币。大壮屈辱地舔干净方哲远鞋底后凑到方哲远耳边低语。
“方老板,我善心的宽厚的仁慈的方老板,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治病和养家,我老婆说如果你肯在奖金的基础上多加两万元,我们全家老小愿意一起跪在您的面前把您的鞋底舔穿……方老板你可怜可怜我,方老板你帮帮我……”大壮故作可怜地请求面前得意忘形方哲远。
“两万怎么够?我给你加到十万,你现在就叫你们一家老小我来这。”方哲远话语间不禁闭上双眼如犯瘾想象那副场景。
“我老婆怀孕了,她即将临盆实在是出不了门,方老板要是不肯亲自走一趟,那就算了。”大壮对方哲远讲述五个人提前编好的理由。
“啊,孕妇……我还从来没有遇见过一个孕妇肯跪在我面前为我……啊……你们家在哪儿?我晚上就要去!”方哲远目光迷离地狠狠咬了一下大壮的耳垂。
五个人见鱼上钩便实施了计划,两个人负责砸车引走方哲远身边的保镖,大壮则一人在自家勒死了方哲远扔到河边,另外两个人负责潜入方哲远家中偷走他的保险柜。
如果有人发现河边被勒死的方哲远便会报警,彼时大壮会对警察承担下所有的罪责,四个兄弟会把大壮应得那一份留给他的至亲。四个朋友负责给大壮母亲养老送终,同时负责照顾大壮的孩子令他不受欺负健康长大并且监督他的妻子不可改嫁。
“喂,您好,请问是方哲远的母亲唐云遥女士吗?”警察将电话打给方哲远身在青城母亲,方哲远父亲方德的电话拨打时显示已成空号。
“我是。”电话那头的范秋霜平静地回答。
四年前儿子用刀逼范秋霜交出所有的首饰,便拎着两口塞得满当当的行李箱彻底没了影踪,范秋霜知道方哲远身上留着方德的罪恶之血,因此她并未开口挽留儿子一句。
“您儿子这里出事了,唐女士,请尽快来陆城市北西区警局一趟,另外请联络一下你的丈夫。”警察委婉地通知范秋霜方哲远的噩耗。
“我和他父亲已经五年没有联系过了,警官,我儿子是死了吗?”范秋霜即便已经大概猜到仍旧想从警察嘴里得到更确切的消息。
“嗯,是的,唐女士请节哀顺变。”电话那头的回答印证了范秋霜的猜疑。
“好的,我现在就和按摩店的老板请假,下午就回去。”范秋霜在浅棕色工服上搓了几下她粗糙的掌心。
范秋霜知道方德会死的,儿子方哲远迟早也会死的,他们这样的贪心鬼就像家里窗台上那几只喝蜂蜜喝到肚子爆裂的巴西蜜罐蚁。只可惜巴西蜜罐蚁疯狂采集蜂蜜是为了蚂蚁洞穴里整个群体,方德和方哲远只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远远不如把巴西蜜罐蚁。
罗家正这七年里每个月都抽出一天去山南城看望考入山南美术学院的方红蕖,虽然罗家正只比方红蕖大几岁,可他却把依然把自己当做方红蕖的长辈来看待,他认为自己有义务照顾故人留在世上的女儿。
罗家正每次和方红蕖在一起时都会下意识产生唐云遥还在这个世界上的错觉,他永远也搞不懂为什么那么美好的女孩子会有如此的遭遇,他不希望方红蕖成为第二个唐云遥,因此他总是病态地派人在身后保护她,幸而方红蕖对此并不反感,她经历了先前的事情安全感尽失,罗家正的严密保护反倒令她心中倍感安稳。
那晚罗家正与方红蕖正在山南城的橡树林中漫步,方红蕖收到青城警方打来的电话,青城一位女富豪去世后家中发现大量白骨,警方在一间狭小的地下室里找到方德的白骨和他的遗物。
那间地下室的白墙上书写着他生前和父亲方老虎所犯下的种种罪行,同样的地下室还那栋座规模庞大的宅院下还有八十间,宅院主人的女儿十几岁时曾被人掳走并粗鲁对待从而失去生命,那时起她便不再追求财富的累积转而痴迷于用死刑惩罚那帮活该千刀万剐的坏蛋。
罗家正在寻找唐云遥下落的过程中认识了这座宅院的女主人,宅院的女主人让他唤她阿姐。罗家正在一次酒醉后向阿姐敞开内心讲出自己对唐云遥的牵挂,阿姐对罗家正说唐云遥这种情况很可能是被恶人掳走,罗家正因为阿姐的这句话对她大发脾气。他怕阿姐猜对了唐云遥的结局。
阿姐不仅没有因此生罗家正的气反倒和罗家正倾诉了自己女儿的遭遇,阿姐说自己的宅子里关着许多向犯过那种错却侥幸逃脱法律惩治的坏人,罗家正这七年间给阿姐送来了六名这样的坏蛋,如果算上方德,正好有七个。
罗家正每个月除掉去山南城见一次方红蕖之外,每个月也会去青城市郊的宅院里去看望一次阿姐,阿姐会带着醉醺醺的罗家正去她像地牢一样的地下室,她赋予罗家正审问作恶者的权利。
罗家正每一次都会摇晃着被酒精麻痹的身体将鞭子甩向那些早就该死的罪人,他一边狠命地抽打他们,一边痛哭着叫喊。
“你们为什么伤害唐云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