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墨轻弦在心里转了八百个来回,最终化作唇边一抹轻佻的笑。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像只被踩了尾巴却还想挠人一爪的猫:“仙尊觉得我是什么人,我便是什么人。毕竟,长得好看的人,说什么都对。”
这近乎调戏的回答让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
韩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终于荡开了一丝涟漪。
他没再追问,只是挥了挥袖,那缚住墨轻弦手腕的法绳便悄然松开。
“真相未明前,暂押外门禁地听蝉阁,不得外出。”
声音依旧清冷,却已然是从死罪判决变成了监视居住。
林天宇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而他那位舅父李长老,更是敢怒不敢言。
听蝉阁与其说是禁地,不如说是个被遗弃的角落,杂草丛生,唯有一间小楼尚能遮风挡雨。
墨轻弦对此倒是很满意,至少清静。
唯一不清静的,就是他那个叫“小不点”的祖宗。
自打那天在刑律台见过韩渊,这只七彩甲虫就跟魔怔了似的,每日趁人不备就偷溜去韩渊闭关的忘机峰。
回来时,它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纯净的灵气,绕着墨轻弦的指尖打滚,神识里满是炫耀:“那冰块脸打坐时周身凝露,吸一口延寿十年!”
墨轻弦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它揪下来打屁股。
奈何这小东西滑不溜手,还总拿“断绝口粮”来威胁他。
连夜翻遍原主留下的藏书阁残卷,他终于在一篇破损的《上古饲蛊心经》里找到一行字:情念为引,真心为饵。
看着在灵果堆里熟睡打滚的小不点,墨轻弦忽然笑了。
感情这祖宗不是油盐不进,是缺爱?
行,他最会给人灌**汤了。
次日,他故意在院外巡查的弟子经过时,扶着门框猛地咳出一口血,应声倒地。
消息很快传开,曾受原主恩惠的外门管事柳师姐匆匆赶来探望。
墨轻弦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像纸,虚弱道:“劳烦师姐……帮我送些糕点去忘机峰。就说……谢仙尊昨日救我一命。”
柳师姐满脸不解:“仙尊清修,怎会收这个?”
墨轻弦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轻声道:“你不觉得,仙人偶尔也需要一点人间烟火气吗?”
当晚,小不点果然带回了新消息,语气里带着一丝别扭的欢快:“喂!那个白痴给我吃了桂花糕!虽然难吃得像纸糊的,但我……我勉强原谅他昨天瞪我了。”
墨轻弦挑眉:“所以,你愿意帮我一次?”
小不点高傲地扭过头:“看心情。”
心情很快就来了。
隔天,李长老带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突袭搜查听蝉阁,声称接到密报,墨轻弦私藏**“噬心蛊谱”。
箱笼被粗暴地掀翻在地,一本泛黄的册子赫然掉落出来。
墨轻弦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还倚着门框轻笑一声:“李长老这么急着给我定罪,是不是怕真相太烫手?”
话音未落,一道清冽的气息自上而下笼罩全场。
韩渊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在檐角,目光淡漠地落在地上的册子上。
“此乃失传古籍《百蛊录》残卷,记录的是正统养蛊之法。非但不是邪物,反可助解近日之毒。”
李长老面色铁青,强行辩解:“仙尊明鉴!此子狡诈,这必是伪装!”
韩渊缓步走近,修长的指尖在泛黄的书页上轻轻一点:“若你能当场辨出其中三毒的解方,我便信你清白。”
四周一片死寂。
墨轻弦缓缓站直身子,轻咳两声,忽然展颜一笑:“仙尊,您这是给我出考题?行啊——不过考试要有监考老师陪着才有趣,您不坐下聊聊?”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以舌尖血滴入袖中藏着的一颗蜜丸,用神识轻唤:“小不点,开工啦,报酬是整坛玉髓酿。”
刹那间,一道七彩流光自他袖中飞出,绕着书页盘旋三圈,竟在空中将三种毒素的流转轨迹清晰地映照出来。
墨轻弦顺势开口,条理分明地解读起来,甚至最后还补充道:“其中一味主药‘龙息草’,据残卷描述,其伴生植物应只产于南疆断魂谷深处。”——那是连李长老都闻所未闻的隐秘。
韩渊凝视着他那张带笑的脸,忽然问:“你不怕我?”
墨轻弦歪了歪头,笑意更深:“怕啊,但我更怕无聊。仙尊您说,一个快死的人,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夜风拂过他苍白的脸颊,韩渊转身,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
“明日,随我去断魂谷。”
小不点在他神识里兴奋尖叫:“我们要私奔了吗!”
墨轻弦一个踉跄,差点没绷住脸上的笑。这戏精蛊,比他还能演。
夜色渐深,远处的断魂谷方向,似乎有若有若无的瘴气在月光下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