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与未来少女 第1章 眼里的光

“小C，你们这届，有一个农村的女孩子要来。”

“哈？这种时候？来就来吧，我觉得问题不大……”

……

生活在农村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对城市有所向往，朱美丽也不例外。

从小她就特别想去都市，但因为她家境特别贫苦，并且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父亲，所以她从来没有和母亲提过这个愿望。小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事就是一个人跑到村子后面的小山坡上，远远地朝都市的方向眺望。长大了一些之后，她也开始明白单纯的向往是没用的。于是她开始发奋图强努力读书，一心想要考上都市的高中。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和她青梅竹马的彼得，也想要考都市的中学。朱美丽和彼得从小一起长大，她一直都很喜欢他。在她印象中彼得小时候对她还是很好的，稍大一些后，大概是碍于面子，又有点儿嫌弃朱美丽土，就不太愿意搭理她了。尽管如此，朱美丽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着彼得。

所以在那个暑假，拿到了录取通知书的朱美丽喜出望外，双手不住地颤抖，幸福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真是太棒了！终于考进了都市第一中学，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梦想，还可以继续和彼得哥哥一起上学！”

朱美丽活蹦乱跳地蹿回了家，一边哼着欢快的小调，一边收拾东西，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出发去都市比较好。

这个时候，在外面忙完农活的母亲也回来了。见女儿这副着急忙慌的模样儿，就奇怪地问道：“小美丽啊，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要离家出走吗？”

“妈，你看，我可以去都市读书了！”朱美丽炫耀似的朝母亲扬了扬手中的录取通知书。她觉得，母亲一定会为她的成绩而骄傲。

“谁允许你考都市的学校的？”出乎朱美丽的意料，母亲忽然脸色大变，“不许你去！”

原本沉浸在梦想成真的喜悦中的朱美丽一下子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会是这个反应。

朱美丽的母亲是个有些古怪的中年女子，左半张脸完全被长长的刘海遮住，看不到左眼。此时，母亲裸露在外的右眼放出严厉的光芒，显得有些阴森可怕。

“妈，你是不是担心学费生活费是问题呀？”愣了好一会儿，朱美丽才说道，“这个你不用太替我操心，我已经长大了，我会学着去打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不是这个原因。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都市。”母亲冷冷地打断她。

“妈！这可是命运的转折点啊！”朱美丽急了，“明明前途一片光明，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每天种地养鸡喂猪，过贫穷的日子，还有一顿没一顿的……我要是学有所成，一定能好好改善家里的条件……”

“不让你去都市那是因为……”母亲的面孔不知为何变得狰狞了起来，眼中的光竟也变得有些刺眼。她抬起左手，放到左眼前，似乎想要拨开挡在眼睛前面的头发，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痛苦地颤抖一番，又无力地将手放下了。

朱美丽见此情景，有些害怕和不知所措，便小心翼翼地问：“妈，你没事吧？”

“……我没事，总之，我不允许你去都市。”母亲缓缓地说道，语气颇为沉重。

朱美丽费解地眨巴着眼睛，随后叹了口气。

她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不能去都市。

可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她还是觉得挺害怕的。从来没有见过母亲那样吓人的一面。但是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决意要去都市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做着乖乖女，知道家里穷，母亲每天也很辛苦，便一直很听话很懂事，尽量不做母亲的负担，还会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这一次，她不想牺牲自己的梦想。

夜静了。朱美丽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换好了衣服，将藏在枕头下的录取通知书塞进口袋。她又摸索着去找自己的书包，但由于屋子里太黑，她把一摞盆给撞翻了。

“小美丽，你在干嘛？”隔壁房间里传来母亲的声音。朱美丽在心中暗呼不好，抓起书包就向外面跑去。

“小美丽，你给我回来！”身后传来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

“妈——等我有出息了，一定回来好好孝敬你——”渐渐隐没在浓密夜色中的朱美丽回过头来，使劲儿朝家的方向喊道。远处的群山之中隐约有两道橘黄色的光，朱美丽看了看时间，猜想着那是末班车的车灯。朱美丽有些亢奋地跑到公路上的车站边，望着道路另一端渐驶渐近的车，心跳开始加快。她不禁开始幻想着进城之后的美好生活。

上车了。投硬币时的两声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让朱美丽感觉全身都愉悦了起来。那清脆的声响仿佛是在宣告着朱美丽乡村生活的结束。望着车窗外浓稠的夜色，她竟觉得有些不舍。马上就要和这个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告别了。

这时，她忽然看到，路边的树丛中站着一个人。凭着朝夕相处的感觉再加上一点直觉，她断定那就是母亲。母亲把左边的刘海拨开了。那是朱美丽第一次看见母亲的左眼。母亲站在夜晚的树林里，双眼闪着寒光，显得异常鬼魅，像是夜间狩猎的狼。这样的母亲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她忽然间觉得好怕，这实在是太过诡异的事。

“不，不要想太多了，那是我妈呀。”朱美丽将目光移回车内，“还是想想今后的生活该怎么安排吧……”

而在树丛中，看着车子越开越远，母亲悲凉地一笑，爱抚似的用手摸了摸左眼眼皮：“呵呵，小美丽，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去都市？你以为我为什么总遮着左眼？我原本以为，我可以把你留在乡村，一辈子守着你，永远都不让你接触到那些事情，谁知你偏要不知死活地自己去找那些麻烦……我亲爱的女儿，也许你很快就会明白……”

说着，她又重新理了理头发，甚为用心地藏好了左眼。“也许命运的安排，谁都逃不过吧。”她又一次展开凄婉的笑容，“还有谁会比我更了解那种感受呢？”

舟车劳顿，第二天上午才到城里。尽管一夜没睡，但朱美丽依然充满了活力。都市中林立的高楼对她而言具有强大的诱惑力，于是她便好奇地四处走动。路边有不少行人，或形色匆匆，或有说有笑，原本应该是十分和谐美好的画面，可朱美丽却莫名地觉得，这儿的气氛似乎有一些冷。

“一定是错觉。”她心想。

走了一会儿，她在街头碰见了几个小混混模样的家伙。本来朱美丽想避开他们，快步走开的，却发现他们中间围着一个人。“彼得哥哥！”在认出那张脸后，她迅速冲了过去。

彼得那时候正被混混们逼到了墙角，不得已在包里掏钱。而朱美丽的一声惊呼把混混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一个戴着墨镜，长得又高又壮疑似□□老大的家伙指了指朱美丽，对彼得说：“这是你女朋友？”

彼得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几秒之后突然开始用力地点头。这个举动几乎让朱美丽喜出望外。可他接下来却说道：“我把她给你们，她比我有钱多了，你们放我走吧！”

朱美丽惊得愣在原地。混混们显然对朱美丽更感兴趣，便朝她堵了过来，彼得也趁此机会飞快地溜走了。

那墨镜男上前一步，捏住了朱美丽的下巴：“你瞅瞅，男朋友都不要你了，真是够可怜的，不如留下来陪哥哥们玩吧。”

朱美丽这时才感觉到惊恐，周围都被他们堵死了，想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她慌张地看着眼前这些不怀好意的面孔，忽然发现，这些人眼中，似乎也有同昨夜母亲眼里类似的寒光。

这时，一个扎着高挑马尾的女孩忽然从天而降，三拳两脚就把朱美丽身边的人都捶得东倒西歪。朱美丽震惊，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女孩。

“喂，你们几个，欺负乡巴佬有意思吗？”那少女叉着腰歪着脑袋问他们。

“我说小C，你成天玩高空降落也不怕摔着。”墨镜男努着嘴，用手使劲儿揉摔在墙上的肩膀。

“这你就管不着了，总之，这个家伙是我的猎物，我带走啦！”被唤作小C的少女说着便拉着朱美丽走进了另一条小巷。

“唔……等等！”方才还觉得自己得救了的朱美丽又感觉到形势似乎不太对。小C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这时朱美丽发现，小C眼中，也有同样的寒光。

她害怕了，定定地站在原地不肯走。

“给我过来！”可朱美丽的力气哪里敌得过小C，便被小C强行拖进了另一条无人的小巷。接着她又被小C一把摁在墙上。“你的眼睛……”小C邪恶地笑了笑，“真有趣。”

朱美丽此时脑子里已是一片浆糊。她这才刚来都市第一天，不，第一个小时，就发生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什么跟什么啊……母亲也是知道都市这么乱才坚决反对她来的吧？她不禁开始认真思考母亲的劝解了。

正心烦意乱，小C突然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左眼上，取下了一片形似隐形眼镜的圆形透明片状物。这样，小C的左眼就和正常的眼睛一样了，而不是像右眼那样闪着寒光。

朱美丽惊得张大了嘴。“你大概早就注意到了。”小C又重新把那玩意儿戴上，“为了防止你被当成怪物，给你也戴一副吧。”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塑料袋，拿出了两片“隐形眼镜”，给朱美丽戴上。朱美丽戴上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这到底是……”朱美丽颤抖着声音问。

“嘘，这是都市最重大的秘密之一。”小C将手指放到唇前，“现在说了你也不懂，等以后会慢慢体会到的……你是刚从农村来吗？”

“是的，我……我要去都市第一中学读书。”朱美丽慌乱地在书包里一阵乱翻，拿出被压得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你知道要怎么去吗？”

“当然知道，你怎么今天才来哎。”小C撇了撇嘴，“几天前就报道了。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我们班唯一一个没到的那个吧，叫朱美丽是么？”

“是……”

“那走吧，跟我去学校。”

路途中，朱美丽瞥见路边店面的玻璃，能看见自己眼中闪烁的寒光。一来到梦想中的都市就遇到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让她有些不寒而栗。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想要了解这个都市。

何况……母亲似乎也和这些事有些关联。

也许深入下去能解开很多未知的谜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