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三娘
“站稳了。”赵瑾棠耳边传来一道清亮透净的女声。
她抬眼,正好瞧见对方拿了堆放在墙角的竹竿,朝着发狂的马儿掷了出去。
只听得马儿短促地叫了声,随即砸倒在地,瞬间没了动静。
丹桂这才回神,匆匆跑到赵瑾棠身边,带着明显的哭腔:“二娘子,您没事罢,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赵瑾棠安抚性的拍了拍丹桂的手,继而转向身旁的女子,福身一礼:“多谢娘子出手搭救。”
那女子伸手扶住赵瑾棠,语气很是爽朗:“娘子客气,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赵瑾棠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退,微微一笑,这徐家三娘子倒是与以前别无二致,只是……
“若不是娘子出手,今日恐遭难,”她开口,带着十分的诚意,继续道,“我姓元,家中行二,不知娘子姓甚名谁?我好着人备礼以报答娘子。”
徐华兰摆手,拒绝了,“不必如此,”说着她看了赵瑾棠好几眼,想起了前几日京中的传闻,问,“姓元,行二,娘子可是探花郎元则礼之妹?”
“娘子识得家兄?”赵瑾棠面上带了惊讶,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认识她。
徐华兰笑道:“只是听说,我姓徐,家中行三。”
“徐三娘子,”赵瑾棠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铺子,只几秒,便又回过头,“我今日还有事,等改日再上门拜访,今日多谢了。”
徐华兰颔首:“元二娘子自便。”
眼见着赵瑾棠的身影消失在铺子门口,她才收回视线,只觉得这元家二娘子着实是与传言中不相符合。
早前,徐华兰便从其他世家娘子口中听说了元家大郎妹妹入京的事情。
人人都说元家乃是商贾之家,出了个探花郎已然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其妹既是经商,那便是整日与财货打交道,定然不似京中女子那般蕙质兰心,可今日一见,却是不同。
这周身的姿态礼仪,落落大方,一点儿也不像是经商之人。
看来,谣言皆不可信,还是眼见为实重要。
……
赵瑾棠进了铺子,绕过店里的客人,走到后头,正巧碰上了从后院过来的翠微。
“二娘子,您来了,”翠微迎上来,面上带着明显的笑意,“方才在前厅娘子可瞧见客人们了,咱们元记坊的料子可算得上是炙手可热了。”
翠微说得倒是也不假,元记坊的名头多年前就已经传了出去。
但往往都是一货难求,而元家也只是每半年才押货入京一次,客户们都是只能等着。
运气好的话,就能从其他家铺子里买到那么一两匹。
如今但是不一样了,元家直接新开了铺子,这可方便了不少人。
不用等,都能买到元记坊的绸缎布匹。
“也亏得祖上的经营,否则咱们元家想要在这上京站住脚跟还有得磨呢。”
赵瑾棠接了翠微的话头,又径直朝着库房去:“带我去库房瞧瞧。”
元记坊的布料的确是炙手可热,赵瑾棠轻点了下库房的存货,将翠微喊到身边,“翠微,你去前头盯着,将掌柜的喊来,我有事要交代。”
翠微应声退下了。
——
玄武大街,镇北王府。
自从上次从赤羽的口中听说了赵瑾棠,老王爷便对这传说中的元家二娘子十分好奇。
不知道到元家二娘子底是有什么魔力,居然能够让家里这个混小子惦记着。
他原本想让人私底下去调查,摸摸情况,没想到,沈宴这个混小子防他跟防贼一般,让他身边的护卫将那元家娘子的消息藏的结结实实。
直至今日,老王爷都只知道赤羽口中的元家二娘子乃是探花郎之妹。
至于是何时认识的,二人关系如何,相处至何地步,一概不知。
不仅如此,他也没听说混小子去找过人家姑娘,反而天天不是往袖玉堂跑,便是去安王府。
照这个样子下去,他何时才能见到孙媳妇?
老王爷越想越气,沈宴回府便是瞧见冷眼对自己哼来哼去的祖父。
沈宴的视线从老王爷身上轻轻飘过,不予理会,独自去了书房,拿了本志怪书卷往贵妃榻上一躺,直接将人忽略了个彻底。
“祖父今日是怎么了?”沈宴翻看着书卷,又想起祖父那副生闷气的模样,问了一嘴。
婢女摇头:“奴婢不知,郎君今晨离府后,王爷在院中练了会武,后来宋将军过来了一趟,就成这样子了。”
听见婢女的回答,沈宴眉毛一挑,将原因猜了个七八成。
想必是叫宋叔去查了赵瑾棠的身份,但因为自己插手,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故意给自己脸色看呢!
沈宴也不管,没有再多问,思绪又渐渐散开来,这几日,赵瑾棠并未有所行动。
多数时间都是在元家布行里,连墨澜都未曾去寻过。
他不清楚赵瑾棠如今对徐府掌握多少情报,可如今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立场去问。
毕竟,他与赵瑾棠的合作在平州之时便被拒绝了。
不过,沈宴向来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认定的事情,更何况,那人还是赵瑾棠。
一刻钟后,到底还是老王爷憋不住,跟着来了书房。
本想着好好劝说一番,没曾想,刚到书房门口,便瞧见了沈宴躺在榻上,脸上还盖着本话本子。
他瞬间黑了脸,气不打一出来,怒道:“沈允执!你这个臭小子是真的要气死我这个老头子吗?”
“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我问你,我孙媳妇呢!”
婢女看情况不对,连忙退出了书房。
沈宴被祖父的怒吼声吵醒,他微微起身,将书卷放在一旁,仍是那副懒散模样。
他打了个哈欠,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祖父,这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
“少给老子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什么时候带孙媳妇来见我?”
沈宴躺了回去:“那要看她愿不愿意。”
“哼!”老王爷冷哼一声,嘲道,“我看恐怕是因为你的名声太差,人家压根看不上你!”
沈宴一噎:“祖父,您这就过分了,我好歹是您的亲孙子。”
“亲孙子又如何,孙媳妇带不回来,看老子认不认你!”
老王爷的话压根不会刺激到沈宴,他依旧躺在榻上,未曾动半分。
看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老王爷只觉得心肝肺疼的。
半晌,他走过去,扯了张四方凳子坐下,“允执啊,你……你是不是还在想着瑾棠那丫头,又不想被祖父催着娶亲,故意拿元家二娘子来搪塞我?”
沈宴不语,老王爷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叹了口气:“听祖父的,是时候放下了,人啊,总要往前走。”
忽地,沈宴坐起来,周身的那副懒散样子像是瞬间消失了一般,他抬眼,只道:“祖父,您觉得赵珩此人,何如?”
“肃王?”老王爷不知沈宴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老王爷想起赵珩来,恐怕全大邺除了赵瑾棠,最潇洒肆意的皇家子弟便是他了。
只是,到底是真的潇洒肆意不贪权,还是步步为营算人心,便叫人不得而知了。
沈宴不可能无缘无故问出这个问题来,老王爷哼笑一声,瞅着他:“给老子下套呢?他如何,干你小子何事?”
自从儿子儿媳命陨沙场之后,老王爷便决心远离皇家争斗。
先帝驾崩时也只是迫于无奈接下了重托,可惜还是太迟,他未护好长公主。
而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国泰民安,往事亦可不追。
沈宴并未多说,又恢复了惯有的笑容,挥挥手:“祖父,您若是没什么事了便去院中武剑去,娶亲的事,慢慢来。”
“你……”老王爷刚想动手,却瞧见沈宴确实已经昏昏欲睡,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心疼,“行了,后日的瑶池宴你必须去,别又想着跑。”
沈宴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动作,也不知道是否听见了。
——
翌日早晨,徐府。
鞭声破空而响,带着劲风划破晨光,徐华兰身穿墨色劲装,正在院中练鞭法。
“三娘子!”婢女从院外进来,手中捧着几匹绸缎布料,“方才门外来了个小娘子,说这是她家二娘子送过来的,还说,多谢运气您出手搭救。”
徐华兰愣了愣,她没想到元家二娘子竟然会真的送谢礼来,还未上前,院外又进来两人。
“兄长,嫂嫂。”徐华兰见礼,正想让婢女先将布匹拿回屋里,却被嫂嫂拦住了。
“这是银珠纱和提花锦?”王氏满眼惊诧,她抬手轻轻抚上布匹,“三娘,你是如何抢到的?昨日我去布行瞧,却已经售空了。”
徐华兰眨了眨眼睛:“布行?嫂嫂说的可是元记坊的铺子。”
王氏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徐松石,“我想着给夫君置办几身衣裳,又听闻元记坊在上京有了铺子,就想去挑些布匹,无奈人实在太多。”
徐松石听见王氏的话,心中涌起暖流,他上前扶住妻子:“夫人费心,我这衣裳还新得很,不必置办新衣。”
王氏瞪了他一眼,不理会,又扭头看向徐华兰。
徐华兰看着自家兄长那副柔情模样,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她过去,将嫂嫂拉了过来,解释道。
“这并非是我买到的,而是元家二娘子送来的。”
“元家二娘子送的?你是何时认得元二娘子的,我记得她才入京没多久。”
徐华兰长话短说,将昨日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番,王氏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
不等徐华兰说话,徐松石便已经唤了她:“三娘,你随我来一趟。”
徐华兰不明所以,还未多问,只见王氏推了她一把,轻声道:“去罢。”
她“嗯”了声,匆匆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