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着对面的沉默,乌乐乐瞬间回魂。
深空魔女怎么会像班长?
她这么问,简直就是对深空魔女的冒犯!
不行,她得赶紧道歉!!
忽然,耳机中传来一阵笑声。
那笑声很好听,像是山谷中的清泉,乌乐乐觉得深空魔女简直就是天使。
班长冷冰冰的,不可能是天使。
由此得出结论,深空魔女不可能是班长!
深空魔女笑着问乌乐乐:“我和你家班长相比,谁更好?”
“那必须是你啊!”乌乐乐不假思索,斩钉截铁。
对方再次陷入了沉默。
也许是因为太高兴了?
“……那个……”
“那你觉得,我们哪里比较像?”
“嗯……你们都说过同一句话……”乌乐乐试探性地说着。
“什么话?”
“你们都叫我不要总说‘对不起’。”乌乐乐趴在桌子上,笔尖轻轻戳着班长在她试卷上留下的蓝色字迹,说,“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这大概是个不好的习惯,我从今天开始改。”
“嗯,确实得改,”深空魔女笑着说,“但现在是不是应该先做卷子?”
她似乎很喜欢笑。
透过无线电波,语气中的温柔被放大,像飘在空中的橘色灯光,让乌乐乐轻轻眯起了双眼。
“嗯。”乌乐乐轻声回答。
“哪一年的?”
“一九年的。”
“好,那我们开始吧……”
或许是深空魔女的声音过于温柔,又或许是乌乐乐长期习惯了胆战心惊。
当周围的空气放松下来,电波捎来的话语变成了镇静剂。
在最后一道题目开始前,乌乐乐的声音逐渐微弱。她细长的胳膊压在了卷子上,忘记了要按下通话键。
深空魔女还在说话,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对面的光景,在长久的静默后,她轻笑出声:“晚安。”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乌乐乐必须裹紧被单才能睡着,以至于每天早上起来,她都是大汗淋漓。
可今天有些不同。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浑身干爽,尽管手有点麻,脸颊印满了ABC,但难得的高质量睡眠让她如获新生。
她按下按键,用最轻微的声音缓缓说:“早安。”
她知道深空魔女不会听见,但她还是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关掉了无线电台。
假如说深空魔女是天使,那班长就是自带冰冻效果的妖艳魔鬼。
在天使和魔鬼的双重夹击下,国庆之后的第一次大考,乌乐乐的英语和语文终于不再是年级倒一,颤颤巍巍地爬到了前80%。
她罕见地收获了一张奖状:飞跃进步奖。
“吼……我要裱起来!”乌乐乐双眼放光。
班长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没出息。”
“你说,我要是送给我朋友,她会不会很开心?”乌乐乐朝班长眨眨眼,祈求得到魔鬼的认可。
魔鬼微微一愣:“哪位朋友?”
“就是打赌的……那位……”
完了,乌乐乐好像主动提起了某个不该提的话题。
她有些惶恐地抬眼看向班长。
只见班长微微眯起双眼,朝她靠近:“听你这么说,那次打赌是我赢了?”
“呃……”乌乐乐觉得自己的后背在不断冒汗。
“那你答应我的条件……”
虽说班长是魔鬼,可她的进步怎么说也有魔鬼的一份功劳。
乌乐乐把心一横,双眼一闭,朝班长扬起下巴,英勇赴死:“你说吧,什么条件?”
她是豁出去了,却迟迟没有得到班长大人的回应。
她准备睁眼一看,班长正好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一般这种情节都是要以身相许才能收场。”
“那不行!”乌乐乐拒绝得很干脆,“除了这个,别的都可以!”
班长有一瞬间的愣神,转而强忍着难看的笑脸说道:“随便说说而已,你怎么这么认真?”
“……”
“不过,”班长居高临下,手指碰了碰她稍微长长了的短发:“看来,你已经有了以身相许的目标?谁?那位要送奖状的朋友?”
说者大概无心,可对方的话和深空魔女的声音在乌乐乐的脑海中交替出现,猝不及防地炸开,乱七八糟的火花瞬间将她的脸烧得滚烫。
班长的指尖微微一顿,随后缩了回去。
“逗你的,你爱给谁给谁……”
班长转过脸,将周身的气压降到了极致。
乌乐乐的大脑被炸了,浑然不知对方的异样,等回过神来时,身旁的班长已经被几位同学团团围住。
带头的是体育委员胡欣:“班长,你今年要报几个项目?四乘一百米接力你是一定要参加的吧。”
“我今年有别的安排,跑个接力已经差不多了,你分点给其他同学吧。”
班长话音刚落,胡欣的眼神就更换了目标,锁定到了乌乐乐身上。
乌乐乐刚结束神游,脑子还不太清醒,有些无辜地看了回去。
“神婆,”隔着班长,体委问乌乐乐,“你去年来得比较晚,应该还没有参加过我们一中的体艺节吧?”
“啊……”乌乐乐觉得自己不该接,但不接又好像显得不太礼貌,于是摇摇头,“没有,那是什么?”
“就是……每个人都要至少报两三个项目的节日。”
“别乱说。”班长的声音带着些许强硬,余光一瞬间看向乌乐乐又移开。
“我哪有乱说?”体委绕过桌椅,挡在她和班长之间,抬手撑住她身后的椅背,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说,“我们班女孩子的数量本身就少,去年就是一人报好几个项目的,乐乐你既然是我们班的一份子,总得出点力吧。”
乌乐乐眨眨眼,没有听明白:“什么项目?”
体委把一张表格和一支笔拍在她面前,说:“现在呢,我们最缺人的就是三千米。”
“喂!”班长的声音在体委背后响起。
“这个项目是今年新增的,”体委无视班长的声音,干脆遮住班长的视线,说,“我们这里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只剩你了,你要不要报?”
“啊……可以啊,”乌乐乐几乎没有思考,拿起笔就在项目后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么填,对吗?”
体委和班长皆是一愣。
“那……”体委又指了指跳高,“这个也没人报。”
“哦。”乌乐乐低头,大笔一挥,“四乘一百米是不是也缺人?”
“啊……但这个你不能报。”
“为什么?”
“报了怕你拖后腿。”
“我不会拖后腿。”
“反正这个不需要你……”体委一把夺过报名表,扬长而去,期间还不忘回头取回她的笔。
“不是说要报好几个吗?”乌乐乐歪头看着体委远去的身影,“我才填了两个。”
一旁,班长双肩微颤,抬手撑着下巴,正掩嘴看她:“为什么这么听话?”
“不就跑个三千米吗?”
“你知道三千米是什么概念吗?”
“三千米就是三千米啊,很难吗?”
“……你跑过三千米吗?”
“没有。”
“……跳高呢?”
“没有。”
“……”班长倏然站起来,推开了身下的椅子。
乌乐乐条件反射地拉住班长的衣摆:“你去哪?”
“厕所,你要跟着?”
“啊……”乌乐乐松开了手。
班长像是很嫌弃地拍了拍被乌乐乐抓过的衣摆位置,走了。
可很快,她又折返回来。她俯身撑着乌乐乐的椅背和桌面,好闻的洗衣液味道带着风将对方笼罩。
她说:“体艺节在一个月后,你要是想练习的话,告诉我。”
“……啊?”
“万一你自己中暑了,死了,我好马上把你埋了。”
班长丢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又扭头走了。
乌乐乐隐隐觉得,班长在生气,可是……为什么啊?
“你是奇怪她为什么要生气?”无线电波里,深空魔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轻缓,带着淡淡的笑意。
“嗯,虽然她本身就总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可是那天也太不寻常了,就像是盼着我死一样。”
“……”
对于深空魔女偶尔的沉默,乌乐乐已经逐渐习惯了。
她一边看着卷子,一边耐心等待着对面的回复。
良久,深空魔女终于有了回音:“我觉得,她应该没有真想让你去死……”
“那……她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乌乐乐有些沮丧,“我以为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也许,她只是气恼……你什么都不了解清楚,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别人的要求……她担心你被欺负……或者……害怕你受伤。”
“三千米会受伤吗?”
“……”
对方再次陷入了沉默。
“……反正,”深空魔女温柔的声音有了些道不明的起伏,“你明天试着邀请她和你一起练习,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万一她只是随口说说呢?”
“嗯……我觉得她是认真的。”
虽然得到了深空魔女的提示,可这个任务对于乌乐乐来说,着实有些难度。
体育课,蓝色的天,白色的主席台,绿色的足球场。
乌乐乐躲在阴凉处,像棵浑身发白的蘑菇。
十月的操场依旧很热,班长却一改往日的冰封形象,在红色的跑道上和别人组队练习。
乌乐乐终究没有报上四乘一百米接力,不知道该怎么向班长报备练习申请。
可她有些敏感,总觉得不远处的班长大人经常性偷偷看她。
“好,我们先休息一下。”
体委在那边拍拍手掌,所有人散开,各自喝水的喝水,上洗手间的上洗手间。
乌乐乐就蹲在板凳的旁边,眼睁睁地看着班长走到跟前,然后拐了个弯,拿起一旁的水杯。
班长虽然脸冷,但跟班上的同学都聊得来,大家也都喜欢她。
他们叽叽喳喳,乌乐乐插不上话,只能低头玩着已经没过锁骨的头发。
等到旁边终于没了动静,她用余光瞟了班长一眼,伸长手指往那洁白的衣摆一勾,有些尴尬地撇过脸。
“班长,我想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