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特律·最佳搭档 第52章 番外二：坏夜晚与好夜晚

康纳和汉克在睡前大吵一架，结局是被赶出了卧室。

他抱着枕头和薄被在沙发上躺下，其实就算彻夜不睡，对他的机能也完全没影响，但汉克关门前把枕头被子朝他兜头砸过来，他只好接着。

瞪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康纳叹了口气，他只是想给自己做个改造而已，没想到汉克居然那么生气，在底特律的时候，汉克不仅不反对，还把车库借给他，现在呢？被痛骂一通，还得一个人在冷冰冰的沙发上过夜。

康纳想把自己的机体改回最初那种仿生塑料材质，而不是现在的高密度合金，一年多前，他在研究过格斗型仿生人后着手对自己进行了第一次改造，更新生物组件，并升级了部分软件，事实上，如果不是那番改造，他在底特律河水里一定坚持不了足够长的时间。

但现在，康纳只是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再柔软一点，好让汉克靠着他的时候不至于评价“好像靠在一块质量上乘的硬木头上”，仅此而已。

这有什么错？

康纳刚提出来这个改造的想法，汉克就一口驳回，他据理力争，结果汉克勃然大怒，告诉他想把自己改造成弗兰肯斯坦很简单，只需要两步，第一步打开门，第二步滚出去，然后就把枕头朝他扔了过来。

康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把被单拉高，在身上裹紧，为了离开美国入境加拿大，他给机体加设了恒温系统，以保持和人类相同的体温阈值，而结果就是，他虽然感觉不到冷，但和从前大不相同的温差此刻竟然给他一种寒冷的错觉。

或者只是因为他习惯了汉克躺在身旁的温度。

明天就是圣诞夜了，康纳翻了个身，看着电视柜上摇头晃脑的圣诞老人摆件，还有墙角还没来得及布置的圣诞树，心想，明天他该怎么做汉克才不会再生他的气呢？

圣诞夜。

天色暗下来之前，康纳就已经把圣诞树打扮得跟《海象杂志》圣诞专版封面页一模一样，但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他绕着圣诞树转了一圈，却想不出结论。

康纳给汉克准备的礼物盒子就摆在圣诞树下，里面装着一双漂亮的登山靴和一副登山杖，他和汉克约好了——当然是争吵发生之前——等天气转暖，就一起出门自驾游，温哥华、马蹄湾、路易斯湖、班夫国家公园……加拿大有那么多风景秀丽的地方，康纳想陪汉克一一看过。

现在看来，汉克也许不会愿意跟“弗兰肯斯坦”一起自驾游。

康纳知道汉克很生气，并且打定主意要继续生气，却仍不足以使他改变决定，这似乎是康纳作为异常仿生人的一项特别优势，不然早在汉克第一次对他说“滚远点”的时候，他就会彻底从汉克的生命中消失了。

但他们应该好好谈谈，康纳在厨房准备蛋奶酒的食材时决定，等汉克一回来，或许……先吃完圣诞晚餐、赠送完礼物，然后再谈谈，具体取决于汉克回家时的心情，前任警察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上班了，冷着脸拿走了康纳提前打包好的早餐，甚至连再见都没说一声，康纳看了看客厅的挂钟，将近晚上七点了，汉克还没下班回家，这是个坏兆头。

其实完全没必要看表，主系统随时随地同步全球各个时区的精准时间，甚至连“心念一动”都算不上，康纳是跟汉克学的，用来转移目光，或者注意力，他发现这很实用。

汉克平时六点半下班，开车的话七点左右到家，不过今天是圣诞夜，康纳联网查看了一下路况，确实比较堵，也许汉克正在车流里一边缓慢移动，一边骂脏话。

康纳把加了香草精和肉桂粉的奶油和牛奶搅匀，加入蛋液，在小火上慢慢加热，一边轻轻搅拌着，直到混合液能挂在勺子上，做饭时他总是很耐心，康纳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这种耐心在面对汉克时也能始终保持就好了。

汉克晚上七点半才回到家，进门的时候手里拎着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鼓鼓囊囊，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

康纳拽着一条裤子腿和汉克面面相觑，他差一点就要出门去找汉克了，但刚系好围巾就听到汉克的汽车开回来的声音，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把外套脱下来……结果就是，现在他看起来像个刚学会杂耍的蠢货。

“晚上好，汉克。”康纳清清嗓子，忍住了那句“圣诞快乐”。

“你也晚上好，扎莫洛德耶芙娜，”汉克瞥了康纳一眼，“打扰到你的体操训练了？”

“是扎莫洛德奇科娃，如果你指的是俄罗斯‘跳马女皇’的话。”这两句话肯定是没经过主系统就从嘴里溜了出来，康纳后悔莫及，结果汉克居然没生气，他瞪了康纳一眼，然后把牛皮纸袋朝他丢过去，说：“下一期幸运之轮你该去当抢答组嘉宾，我会给节目组打电话的。”

“这是什么？”康纳手忙脚乱地松开裤腿，接住牛皮纸袋，另一条裤腿还缠在他脚腕上，逼他做了几个单脚跳。

“啊哈，五点五分，不及格。”汉克嗤笑，然后回答了康纳，“那个袋子是你的圣诞礼物，小子，圣诞老人落在车后座上的，连包装纸都没有，估计不是什么好货色，不喜欢可别来找我哭哦。”

康纳愣了愣，他捏着牛皮纸袋：“给我的？”

汉克两手插在兜里，脸上调侃的神色敛去，冲康纳抬了抬下巴：“打开看看。”

康纳打开牛皮纸袋，从里面拿出一个揉成一团的珊瑚绒披肩，他把粉白色的披肩抖开，肩颈处竟然连着兜帽，帽顶还垂着两只长长的绒毛兔耳。

“真……可爱。”康纳勉强挑选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对一个七岁小女孩来说，这次主系统成功拦截了后半句话。

“喜欢吗？”汉克微笑着看向康纳。

“当然。”

“过来，我们聊聊。”汉克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他等康纳抱着绒毛披肩坐过来，才接着说道，“我知道，汉克·安德森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啊哈，别急着反驳，昨晚在沙发上睡得怎么样？嗯？我只是想说，这点很难改，尤其是……我发现自己无力改变的时候。”

康纳琢磨着汉克的话，说：“你没必要改变自己，汉克。”

汉克咧嘴一笑：“当然，就像我也不希望你改变自己。”

“可这，”康纳后知后觉地醒悟自己刚才的话意味着什么，“我只是觉得，现在环境变了，我不再需要那些多余的……高密度合金防护。”

“我知道，这不一样。”汉克拍拍康纳的肩膀，然后把手搭在那里，从昨晚到现在，他也考虑了很多，“我的确不希望你为了我去把自己改得更脆弱，尤其在差一点失去你之后，多一层防护有什么不好呢？连上帝都说了，爱自己，然后爱你的邻居。”他顿了顿，又说，“但我猜我们不是邻居，嗯哼？康纳，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比邻居亲密多了。”

“所以我才，”康纳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才想要变得更像你。”

汉克喉咙里发出一声让康纳觉得很愉快的笑声，他拉过康纳，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就像吻小孩子那样，他的嘴唇温暖柔软：“给自己一点信心，你做得可远比像我好得多，公平地讲，我喜欢康纳·安德森远超过汉克·安德森。”

康纳微笑：“公平地讲，我喜欢汉克·安德森远超过康纳·安德森，虽然他有时对自己的评价实在太低。”

“谢了。”汉克哈哈一笑，蓝眼睛里的阴霾终于散去，“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考虑好了，我不应该干涉你的决定，就这么简单。但如果你改注意了，嘿，你手里是不是有个披肩又软又暖和？”

康纳晃了晃毛绒兔耳，低声说：“我会好好考虑的。”他抬起眼睛，看向汉克：“你不生我的气了？”

“啊，不了，今天有个蠢小子工作时间溜号，我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百试不爽的解气妙招，我从2025年就开始用了。”汉克摸了摸鼻子，忽然眼睛一亮，“嘿！那是蛋奶酒吗？还真是圣诞节啊，希望你没加蛋白霜，我更喜欢奶油。”他说着跟康纳一起走进厨房，把调好的蛋奶酒倒进了高脚杯里。

冷餐已经摆上餐桌，烤鸡涂上蜂蜜安静地躺在烤箱里，肉丁土豆泥在锅里发出诱人的香气。

夜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