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者 第1章 车祸目击

【[宁市突发事件预警]宁市气象、应急提醒：强雷雨云团即将影响，未来2小时内，风大雨急有雷暴，天气剧烈，请迅速避险做好防范。】

从早上到现在，秦昭手机里塞满了气象局和10086发来的提醒短信，混杂在几条信用卡账单和商超打折活动的信息里，她连删除都觉得费劲儿，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就扔去一边，转而拿起一边的保温杯喝水。

下课铃声从外面传过来，坐在她对面的中年女人停下笔，看了一眼窗外愈发阴沉的天色，便起身收拾东西：“暴雨要来了，秦老师不走吗？”

“先改完手上这些。”

“秦老师不愧是咱们风华的模范教师。”

秦昭桌面上堆着一沓语文卷子，才批改到一半。对比起办公室里忧心忡忡的各位，她看起来似乎并未被这糟糕的天气影响，笑着从包里翻出一包小饼干。

里面有什么东西被一并带了出来，“啪嗒”一下掉在地板上。

“轰隆——”

一声闷雷炸响。掩盖了这细微的动静。

“哎呀，赶紧走，等下不好打车。”

秦昭自己都还没察觉到，一只手就从侧边伸过来，低调的男士腕表透露着主人内敛的气质。她愣了愣，很快认出他捏在指尖的长方形小盒子，掌心一拍额头：“啊，瞧我这丢三落四的毛病。”

“药盒可不能乱丢。”男人盯着眼前这张美艳动人的脸，不自觉地放柔语气，“天气不好，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每周能在他们大办公室里，听到八回。

而秦昭则能笑眯眯地拒绝他九回：“不劳烦谢老师了，等下有人来接。”

后边这句纯粹就是为了打发对方瞎掰的。

谢羽辉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几秒，离开时整张脸都是僵硬的，但仍旧维持着他一贯的温文尔雅。

他一向很有边界感，只要秦昭表现出一丁点儿不情愿，他都会立刻退回原位，绝不勉强。

走出学校大门时，已经过了七点。秦昭停在保安室的屋檐下，随意把伞立在一边，抬高腿晃了晃皮鞋上的雨水——这是她新买的鞋子，今天就跟中邪了似的，偏偏挑中了这双。

“哗啦”一声，背后的透明窗户从里边拉开，戴着帽子的保安大叔钻出脑袋，咧嘴冲她笑：“秦老师，今天又这么晚啊？”

“是啊，工作使我快乐。”秦昭咬着皮筋，两只手拢在脑后，快速在头发上扒拉了几下，很娴熟地绑了个低马尾。

然后她重新举起伞，笑着挥了挥手：“走了啊，王叔。”

“哎，雨下大了，注意安全啊！”

台风天，又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尾灯连成一片，人行道上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社畜。

中间有一辆出租车朝她按喇叭，这种鬼天气，是个正常人都会快快打车回家去，但秦昭却连个眼神也没给，她直接进了街角一家面包店，点了三文治和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品尝。

她好像并不着急回家，哪怕气象局仍在不厌其烦地提醒“请市民尽量不要在户外逗留，注意人身安全”。

九点整，在面包店打烊之前，秦昭取下耳机收好，再次走进风雨中。

到了十字路口，正好跳成红灯，她停下脚，等在斑马线前。这会儿两边马路上都没看到车影，有等不及要去赶地铁的行人，果断撑着伞冲了过去。

120秒的红灯，还剩一半。

突然秦昭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右方——一个高个子的男人静静地伫立在那儿，穿着黑色雨衣，裤子鞋子也都是黑色的，暴雨狠狠砸在他身上，路灯和不远处的霓虹灯交织成一个网，映着湿漉漉往下淌的水珠，将他完全包裹在其中。

斑马线这边不知何时，只剩下了两人。

这一刻的画面，有种形容不出来的阴森诡异。让秦昭脑子里顿时就浮现出四个加红加粗的大字——雨夜屠夫。

又是一阵狂风卷过，秦昭微微哆嗦了一下。她刚要默默转回视线，男人却偏头望了过来，两双眼睛隔着雨雾准确对上。

他那张脸被阴影笼罩着，前额露出的黑发早已被雨水浇透，看不清此时脸上的表情，但眼睛很黑很亮，被他盯着的时候，秦昭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很快她心里便松了口气。

原来是他。

两人严格来说并不熟悉，但连着今天，这已经是她第三次遇见他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三次都是在下雨天。

作为一个自恋型的大美女，秦昭并不是一个轻易就能记住某个异性长相的人，更别提对方还只是个在路上无意中见过两回的陌生人。但她就是对他很有印象。

可能是……他那张过分优越性感的脸上，浅浅闪过的一丝神秘感。

正前方，红灯跳成绿灯。两人却默契地站着不动，隔着几步远，并排望着马路对面。

直到一辆轿车从对面左侧马路失控地直冲过来，停在等候区的大货车拼命按喇叭提示，但轿车司机依然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大货车想要打方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瞪大眼看着轿车飞撞上来，再跟着惯性歪向一边的绿化带。

砰砰砰——砰砰——

刺耳的撞击声，伴随着轮胎碾过地面的尖锐声响，狠狠撕扯过人的耳膜和神经。

秦昭不知是被吓呆了还是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枣红色的长柄伞从她手中滑落，很快被风吹得侧翻在地，而她也被冷雨淋了一身。

男人挂断电话，转身走了过来，赶在大风把雨伞刮走之前，俯身捡起，重新撑在她头顶。

秦昭一身衬衣配阔腿裤，个子高挑，腰身盈盈一握，沾了雨水的布料将她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勾勒得赏心悦目。她愣愣地抬起头，乱糟糟的一缕黑色发丝贴在她白净的脸上，明明场面有些狼狈，但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谢谢你。”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伞，脑子明显还有些混乱，纤长的手指直接圈住那只泛着凉意的骨节分明的手，她眨了眨眼，触感明显不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却没有立刻移开，而是没皮没脸地蹭过他的手背，往上握住伞柄。

男人微微点头，算作回应，很快视线就跳转到对面的车祸现场。仿佛方才的挑逗都只是一场错觉，除了留在秦昭手心里的水痕，别的什么也没有。

隐约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救护车声，他眼神微闪，像是不经意间望了一眼路口的监控摄像头，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便再次如鬼魅般消失在雨夜。

秦昭出神地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想，这真的是个奇怪又神秘的男人。

第二天周五，中午休息时秦昭在手机里刷到了昨夜的车祸报道，得知轿车司机在救护车送医院途中就因失血过多身亡，车内副驾驶上另一人，重伤昏迷。被撞的大货车司机此时仍躺在重症监护室，尚未脱离危险。

上面附了一张现场照片，画质模糊，积水的柏油路面上飞溅着血迹与碎玻璃，触目惊心。

秦昭皱了皱眉，摁灭屏幕。刚要把手机放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您好，我们是市分局刑警大队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进办公室，主动亮出证件，“关于昨天夜里松园路上发生的一起车祸，有些情况想找您了解一下。”

半小时前。

“傅先生，昨天晚上是你打电话叫的救护车，你是亲眼目睹了整个现场，还是正好经过那里？”

“正好经过，又亲眼目睹了整个现场。”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的9点15分到9点30分，你人一直在松园路附近？”

“我打完急救电话后，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正好是9点20。”

分局审讯室里，刑警队长王野目光沉沉，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冷静的男人。

暴雨将现场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而且根据地面轮胎的划痕，可以确定不是紧急刹车留下的。加上死者胃里检测出残余的酒精，和少量的阿莫西林药物，很显然这就是一起纯粹的因为饮酒导致的交通意外。

一旁负责记录的小马，有些困惑地看了一眼他们队长，不明白这个案子还有什么值得研究的疑点。

他们已经第一时间调取了松园路口的监控，但事发路段完全被大雨覆盖，加上路灯光线暗，他们很是查了一阵，才锁定斑马线对面有两道不太清晰的人影。

其中之一，就是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救护车的热心市民，傅君珩。

至于秦昭为什么会被刑警大队顺利找上门，也是托了他的福。

王野上半身前倾：“你看，昨晚台风天，又下暴雨，你人刚好就在松园路的十字路口，又刚好成为了本次事故的唯一目击者……”

王野在诈他！

“现场还有第二个目击者！”

傅君珩放在桌上的手轻轻交握，抵着下颌骨，轻松接住了对方抛来的钩子：“虽然我不认识她，但知道她是风华小学的语文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