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见天光 第13章 得见天光

夜色已深，天空中繁星点点，煞是美丽。

下午在办公室的时候，顾翎之接了好几个柳芸的电话，跟他说相亲的事情，晚上实在是没法，他驱车回了父母的家，在楼下客厅里又经过柳芸好一番审问之后才得以回房。

现在他在浴室里洗澡，温热的水汽让整个浴室都显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顾翎之正在揉洗头发，细密的水珠源源不断的从头顶的蓬蓬头喷洒出来，流过他性感的喉结，坚实有力的胸膛、腹肌，再往下……直至没入深灰色的地板……

夜深人静，只听得见水流哗哗的声响，顾翎之脑海里，不由得又想起了上次商讨对付秦氏的办法时，在办公室里，沉泽斯和宋池他们说的话。

对感情事一贯不多言的沉泽斯居然开口问他，这么快下手敲打秦炎，跟徐之绫她们遇袭有没有关系？毕竟，只爆料秦炎的丑闻却并没有伤及秦氏的根本，这样一击却未全中，反而有打草惊蛇的风险，这样的做事方式不像他顾翎之的风格。

就连宋池也开玩笑问他，知道徐之绫她们从king走了后，连人都没见得上一面，他是什么心情？

面对兄弟的调侃，他只一面敷衍过去。

毕竟，他是什么心情，他当时自己也都没搞清楚！

但今天面对她突然就生气，霹雳巴拉对他说了一堆撇清关系的话，他竟然也不觉得恼，只是觉得这个样子的她很鲜活，充满生命力，也挺可爱的。

在拉姆拉错的时候，当时虽然没有多聊，但印象里，她好像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整个人都少了点精气神。

现在只要一想起来那张清丽的小脸，对着他说话，他心里就有种前所未有的舒坦，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会。

晚上回家之后，舒坦的心一下又紧绷起来，柳芸拿了一堆照片过来，全是交好的世家里适婚女孩儿的照片，要他好好看看，务必挑一个出来去相亲。

要是他再不谈恋爱，没女人要的话，她就要安排这些女孩儿一个一个都来跟他相亲，直到有人看上他，直到他谈上女朋友为止。

他被逼得没法儿，心不在焉地看着那堆照片，脑子里却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那张小脸，跳舞的样子，呆傻的样子，认真跟他说自己名字的样子，怎么也挥之不去。最后，他只能给柳芸丢下一句，让她放心，过段时间一定给她带回个女朋友来，就匆匆逃上楼来。

从浴室里出来，顾翎之穿着灰色的浴袍躺在床上，他伸手打开床头柜，里面有本叶芝的诗集，是他初中的时候买的，也忘了当时的自己怎么会买一本这样的诗集，他把书拿出来随意翻开。

看到其中一句“年轻时，我们彼此相爱却浑然不知”，他不自觉哂笑，既然相爱又怎么会不自知？

他丢开书把壁灯调暗躺下，睡意朦胧中，他好像看到有人向他走来，越来越近，直到来到他的床边。

——是她。

她跟今天见到的时侯不太一样，现在的她笑得腼腆又可爱，她红着脸微低着头看着他，睫毛就像两片忽闪忽闪的羽毛，轻轻扫在他心上，让他心痒难耐。

她好像在说着什么，他听不清，只能坐起来离她近一点，她身上好像有股兰花儿的味道，淡淡的非常清新好闻，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谁知道她突然靠着他坐了下来，他的唇不经意间轻轻擦过她的脸颊，一瞬间的柔软让他的心像鼓风机一样，猛地狂跳起来。

看着她乖巧的坐在自己面前，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他咽了咽口水想要往后坐一点，没想到她突然伸出嫩白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滑嫩的小脸轻轻蹭着他的脸颊。

他顿时呼吸急促，胸膛重重起伏，终于耐不住含住了她可爱的耳珠……顾翎之醒来的时候，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把额头的头发都打湿了，他想起梦里的一片旖旎，稍微动了动身子，果然……

他黑沉着脸，僵着身体坐起来，抬手揉揉额角，暗自嘲笑自己，就连少年时期他也没做过这样缠绵露骨的绮梦。现在这都快到而立之年了，他居然会做这样的梦，而梦里的对象还是个没认识多久的女孩子，简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堪。

顾翎之揉搓了下手，好像她软滑的肌肤触感还在他手心停留，那种似有似无的兰花香味还在他口鼻间萦绕，他压制住内心突然再翻滚而起的绮念，起身去了浴室。

当有些冰冷的水流冲刷在他的身体上，他突然想起最后那一刻，在梦里她一直说的话，她好像在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以前是什么样的？

他突然回想起好久以前的事，已经封存在他记忆深处的事。

那一年他刚回国创业，正处在创业初期，他不想依靠家里，一点一滴都靠自己去摸爬滚打，所以支撑得甚是艰难。

有一次趁着去青海谈一个基建项目的时候，他抽空去了趟藏区，去看他的好兄弟齐渊。部队管得严，短短见了一面之后，他听从齐渊的建议，去附近的景点转了一圈。

于是就去了拉姆拉错。

当时是旅游淡季，来这儿的人不多。他开着车到了山脚，五彩的经幡随着凌冽的风四处飘飞，他下了车看了看四周都是连绵的群山，很是壮阔，想着齐渊的推荐果然不错。

山脚有许多的玛尼石堆，他一向不信奉什么宗教，便也没有多注意，不过倒是一个在玛尼石堆边认真祷告的女孩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头上扎着一条红色的束发带，将及腰深的头发束在身后，穿着一身红色的登山服，背影看起来很是纤细。

藏族人民虔诚地祷告在这里很常见，可是普通的汉族人也面对着玛尼石堆这样认真祈祷的，倒是很少见，至少他是第一次看到，所以多看了两眼。等收回目光后，他开始慢慢活动身体，毕竟开了好几个小时车来这里，拉姆拉错海拔不低，若是不好好活动开来，只怕身体会受不了。

等他准备活动做完后，却见那个祷告的女孩儿身边围了三四个藏族孩童，看样子是在向她兜售高原特有的雪莲花。

女孩儿微微低着头，只看得见半边如白脂玉般的面颊，琼鼻樱唇，嘴角带着倾听的微笑，似是在认真听孩子们的推销。

一路过来途中看到不少的本地人都在向游客推荐，大部分人都或是摆摆手拒绝，又或是与本地人讨价还价，倒是极少看到有人能认真听这些孩子们稚嫩的推销。

思及此，顾翎之抚了抚自己略显沧桑的面颊，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过严肃，这一路上倒是没遇到当地人过来向自己推销。

过了半晌，只见她扭过身去翻自己身上的背包，翻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纸币递过去，接着又把背包拉到身前，从包里掏出各色各样的小零食递给身边的几个孩子，远远的也能听孩子们操着不熟练的普通话在向她说“谢谢”。

顾翎之收回目光，转身从车里收拾出轻便的登山包，准备开始登山，也不知当时是无意还是有意，他往之前女孩儿的方向看了一眼，可只见到继续兜售特产的孩子们，却不见了她。

顾翎之暗自笑了下，随即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

他回了回心神，长呼出一口气，开始往山上爬。

绕过几座垒得高高的玛尼石堆，又穿过在风中不断飞舞的五彩经幡，之前看到的那个纤细身影就那样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是之前束发的红色丝带已经不见踪影，一头黑发如瀑布般倾泻在她身后，在凛冽的高原冷风中吹拂着飘舞起来，衬得这山间的辽阔壮丽似乎都失了颜色。

这山壁陡峭异常，但对于顾翎之来说也不算太难，本可以加快步伐向上攀登，可看到她扶着蜿蜒向上的栏杆一步步走的很慢的时候，他也不知怎么，就放慢了脚步，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后。

好几次看到她伏在栏杆上微微喘气的时候，顾翎之心里都不由自主的提起了心，毕竟在高原上缺氧爬山确实是件危险的事。

可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贸然跟她搭话，说想给她提供帮助的话，又怕她害怕。

哪知刚爬到山腰，就看到一直走在他前方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儿突然脚滑了一下，眼看就要摔下台阶，他心下一着急，终于丢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直接跑过去接住了她。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她的样子，素面朝天的莹白小脸，就像雨后的丁香花儿，美得叫人心生怜惜。

当时她瞪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怔怔地望着他，柔软的腰肢在他手上盈盈一握，让他忍不住有些流连。

他手里还握着她细嫩白皙的手腕，一块精致的腕表带在白嫩的手腕上，可美中不足的是，微微往下滑落的腕表下方浅浅露出了一道紫红色纠结的伤疤，他当时很是诧异，但瞬间就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她柔声开口向他道谢，还用了尊称，他当时心里很是自嘲了一番，自己创业初期没日没夜的工作，看起来确实就像个沧桑的老男人。

也是，她看着娇娇小小的，年岁应该也不大，在小姑娘眼里自己可不就是个大叔，他忽略掉自己心头的那抹异样，赶紧把自己心里之前的那些情绪收起来。

后来也就没有了后来……

他终于到了山顶，在瑰红色的霞光下，他偏头去看四周雄伟壮丽的景色，果然山顶的风景不负这番辛苦。

那时他就暗中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来，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身边跟着自己一起创业的伙伴们，带领他们去看山顶的景色，而不是站在谷底，仰望山顶，即使前路艰险，也决不放弃！

在那铺满半边天空的云霞中，他恍惚见到了那女孩儿站在夕照里，暖朦朦的光浸透她全身，柔顺的长发披洒在她脑后，发丝被光染成了金色，半边侧脸看起来眉眼若画，她迎着高原凛冽的风，虔诚地、近乎痴迷地望着圣湖拉姆拉错，这一切美好得犹如名家笔下的油画。

那一刻，他看着她感觉自己心跳如鼓，连手心都出了汗。

在她转过头来，望向他这边的前一瞬，他下意识地快速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去望天空中不断盘旋的苍鹰。可只有他知道，他面上越是沉静，心里越是慌乱不已。

后来，直到下山离去他都没有再敢看她一眼。

回到宁城后，他偶有想起，心里也只是暗自哂笑，面对一个陌生小姑娘，他自己心里却有了些奇怪的想法，他不想承认，只当是当时在高原上爬山，或许只是缺氧造成的心跳过快。

或许是因为心里的自我暗示起了作用，加上每天日夜颠倒的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渐渐地，他也不再想起那天，不再想起那个小姑娘。

但现在看来，他仅仅是跟她再度重逢了，就让自己勾起了许久都没有过的强烈感情。只能证明自己并没有忘记，而是藏在了心里。

顾翎之从淋浴室出来，走到镜子面前，他拿起毛巾擦了擦镜子上的水雾，看在镜子里的自己目光沉沉，他慢慢勾起唇角，徐之绫，这一次是你主动走到我身边的。

我们，来日方长。

出了浴室，他站在床边想了想，拿起床头的手机打给了宋池，“嘟……嘟……嘟……嘟……”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起。

“谁啊？三更半夜不睡觉，打老子电话干嘛！”宋池一股怒气喷薄而出，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含糊。

“是我。”

“你谁啊你，大爷的，大半夜扰人清梦，你……”

我艹！不对啊，这个声音！宋池腾地从床上窜起来，睁开眼睛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声音瞬间变成了小绵羊：“翎之哥，咳，您老人家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啊？”

“你明天把盛天商城的材料全部准备好给我，这个项目我亲自跟。”

“嗯？不是说让Peter做主吗？”

“哪那么多废话！”

“……”

“后面让昌宇负责这个项目的负责人直接跟我汇报。”

“为什……”宋池话还没有说完，,嘟……嘟……嘟……对面电话已经挂断了。

宋池瞪着眼睛看了手机半晌，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半天嘴里吐了一句脏话，操，这无良的资本家，凌晨三点就是为了这点小事来奴役他！

骂完之后，又感觉好像有那里不太对劲，但算了算了，还是睡觉比较重要。

刚刚明明都梦到一个超靓的小姐姐向自己献吻了，嘤嘤嘤，关键时刻被打断什么的，最讨厌了！

宋池躺床上翻了一圈，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猛地坐了起来，卧槽！昌宇负责这个项目的，那不就是大嫂吗？顾翎之真的太讨厌了！大半夜发什么狗粮，会让人消化不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