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长鸣。
“扣扣扣。”
破旧的楼道口,白粉墙面上不知道糊了什么东西,黄腻腻的,上面布满了涂鸦,广告贴的到处都是,包括且不限于“包治百病,药到病除”“美女换锁”,破旧老式公寓楼就是这样,不管房里住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广告都要贴上。
乔端扯下门上贴的不良黄色小广告,朝着上面看了两眼,被露骨的画面污了眼,嫌弃的别开了手。
明明之前来段一舟家里时,外面都干干净净的,这两天这两天贴小广告的人怎么这么多,这楼道都被贴满了。
哼哼,段一舟肯定不爱干净,说不定房间里还私藏有小广告嘞。
乔端纯恶意的猜想。
许久不见有人来开门,乔端又敲了两下门,对着里面说:“段傻叉,我妈叫你去我家吃饭,让我务必把话带到,你不去也不行,我可是被命令了必须把你带到。”
据说之前他们两家是邻居,他妈和段一舟他妈还是闺蜜,之前两人一同怀了孩子,高兴的不得了,还说要是生下来的是一男一女,就给他俩订娃娃亲。
谁知道段一舟他妈刚生下他,就和他爸一起失踪了,那段时间乔妈也一直在坐月子,直到一连几天就没看见段妈,到家里一看,只剩下了一个孩子,还有段一舟的户口。
都留下纸条了,肯定是有预谋的失踪。
据他妈说,到对方家里的时候,段一舟只剩下了一口气,要不是她再晚来一会,孩子就要断气了。
最后报了警,但查了很久也没查到段一舟父母的去处,乔妈不忍心把孩子放到孤儿院里,就一直自己养着。
段一舟小时候就从周边人的风言风语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原委,暗地里一直在攒钱,加上自己兼职赚的一些钱,初中一毕业搬出了乔端家,自己租了个老旧的公寓房。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他们家吗,又不是养不起,当时家里每个人都挽留了,但他就是无动于衷,走的比谁都决绝。
谁稀罕呀。
从那以后,两人就不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冷战,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了学校里公认的死对头了,好吧,其实是公认他不喜欢段一舟,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给对方有过好脸色。
至于段一舟,一向都是摆着那张装逼脸,又菜又爱装,其它人也不知道他究竟对乔端是个什么态度。
一想到这里,乔端就生气,又敲了敲门,说话声音又大了些,其实正常说话的声音里面也可以听到,这里的隔音太差了,门没门其实都大差不差。
说着说着,段一舟家的门没开,楼下倒是走上来看一个大妈,手里拎着一大袋西红柿和菜,看见乔端,还打了个招呼,“你妈又让你来叫一舟去吃饭了?”
对于大妈的脸,脸盲的乔端没有丝毫的印象,看到熟悉的红裙和大波浪,从记忆中翻找半天才认出来,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刘阿姨好,是我妈叫我过来的,今天不是刚高考完嘛,我妈说让我过来叫他过去吃饭,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敲了半天都没人开。”
肯定是段一舟不想去他家吃饭,之前叫十会,八回都叫不过去,搞得像家是有什么怪物能吃了他似的。
所以这次乔端下意识以为段一舟是不想去他家,所以才装作家里没人。
“哦,一舟今天不在家,下午我出门的时候刚好碰见他,他说如果你来找他就让我把他家的钥匙给你。”
她将手上的袋子放到地上,从身上掏出了钥匙,不一会,就拿了把钥匙出来。
“哝,在这里了,话说这家伙也是够了解你们家的,都算好了今天下午会来。”
乔端听见这话,撇了撇嘴,心里颇为不屑的想:能不了解吗?都一起生活十几年了,不了解才奇怪吧。
不过这话并没有说出口,刘大妈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这种私密的事情,他还是有分寸的,不会随便说出口。
朝对方道了谢,乔端又继续问道,“那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还有,他让把钥匙给我干嘛?”
“哦,对了!”她一拍脑门,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你不提我都差点都忘记告诉你了,他说他不租这个房子了,但租期还没有过,让你有空帮忙整理一下房间,把里面没用的东西给卖了。”
乔端:“……”
六。
得,人又要跑。
上次也是,一声不吭的,就自己租好了房子,默不吱声的就搬了出去,不知道的估计还以为亏待了他嘞!
真是的,他真讨厌这一点,明明都已经闹掰了,却还是让他拿钥匙,能不能摆清楚他们俩的关系,是死对头!死对头!
最后乔端也没进那个房子,不过钥匙倒是带走了,回去的路上,乔端心里都憋着一股气,瞧瞧瞧瞧,又一声不吭的走了,连个照呼都没打,乔端越想却憋屈,忍不住怒斥起来。
“真的是,怎么都不给我说声,,不对,他给我说干嘛,我们现在可是死对头!”
这该死的惯性思维!
等大脑慢慢冷却下来,乔端却感觉到了一些奇怪,段一舟不是个会让别人替他收尾的人,更何况是自己,除了自己的母上大人要求自己来喊段一舟,他们俩就不太有什么联系了。
在学校即使是同一个班,乔端也不愿意正眼瞧他,段一舟那么高傲的装逼犯,怎么会突然让自己帮他收拾东西呢?
莫非——
书里夹着什么密信,例如哭着向他求和让他原谅自己的任性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行为痛改前非。
好吧,其实乔端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对方那股死要面子的傲娇气,让他死可能都比道歉好,不过他还是打算去段一舟家里看看,就当是为了自己了,不然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踏实。
打定主意之后,乔端就转身原路返回,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白萝卜,红辣椒,吃了你就喵喵喵,小青菜,大白菜,人人吃呀人人爱……”
乔端从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陌生号码,且没有号归属地,下意识的以为是诈骗电话,可还没有等他挂断,电话却自动被接听,里面传来一阵模糊的声音。
就像是老式收音机电流不稳时发出的那种滋啦滋啦的声音,更明显的是,里面包含着各种各样的不同人惨叫声,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悲惨叫声,就像是见到了此生最害怕的事情,惨叫声透过屏幕直冲他的耳膜。
乔端皱了皱眉头,很显眼,这不是一个正经的电话,也挺不出来到底滋哇在乱叫着什么,正打算挂断时,手机里却传来了让他心头一跳的声音。
先是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你确定……吗即使……死亡?”
接下来,一个乔端无比熟悉的声音,“确定,……哪怕……”
虽然有杂乱的背景电流声干扰,但隐隐约约还是能够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对话,只不过一切都像是被蒙在了雾里,让人看不清,也摸不着。
乔端用力的握紧了手机,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心跳加速跳动,噗嗤噗嗤的刺动他的神经。
理智上告诉他这只是一个莫名的骚扰的电话,或许是谁用ai合成的声音来随机打一个电话,又或者是某个无聊的人在恶搞,可是情感上,他却无法忽视这个电话下隐藏的种种不合理。
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打来?里面为什么会传来段一舟的声音?那这话又在表达些什么?段一舟怎么会这么着急出门?
电流声还在继续,只不过越来越小,乔端对着手机大声的问道,“段一舟,是你吗?你去那里了?!”
对面却像一丝一毫也没有听见,根本没有停顿,只是不停的滋啦,不管乔端说什么,对面始终都是这样,仿佛对面根本没有真人存在,只有一个播放的话筒放在那里。
以电流声作为打底的尖叫声再次响起,乔端才意识到这段声音再次播放了一遍,他提起精神,想要从中获取一些蛛丝马迹,但与上一次相比,这次却有了些区别。
似乎——
加快了,就像是普通的视频突然放了三倍速,根本听不出什么,尽管他已经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却没有任何的发现,更何况,出现段一舟声音的部分原本就只有一小段。
这一遍很快就听完了,除了背景音的叫喊声很痛苦以外,乔端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见,随之而后的,是一阵很清晰的孩童声音,透过手机,直直的将声音传了过来:
【欢迎光临无限恐惧,恭喜您成为本游戏的第647553位用户】
【副本一预告完毕!】
【副本登录中……】
【登录成功!】
乔端此时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生物面对恐怖事物的直觉催促着他赶紧挂掉这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可为时已晚,在登录成功响起的那一刻,乔端就一动不能动,僵直的站着。
不止是他,街边小吃摊摊主也停止了吆喝声,小狗扯开腿向旁边的树木施肥,在空中划出一道水迹,时间仿佛暂停在了这一刻。
下一秒,整个世界就像是被一 张无形的大手强硬抹除了世间的所有颜色,除了乔端,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而又无情的消失。
在一切都被‘涂抹’着消失之后,又以他为中心,向外晕染着色彩,只不过与之前的景色完全不同,简陋的小巷被灰白色的墙面所代替,灼热的太阳被厚重的云雾遮盖,只是偶尔透出一丝看起来毫无生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