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师的女巫汤 第1章 丹师前尘. 漂来的机缘

北国之风，素来烈如刀，冷似剑，每每拂面，都像在肤上刻下条条凛冽印记。而今日之风，却让和瑾感到带着些许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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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摇曳火光指引下和瑾慢步回营，任由夜晚凉风卷去她身上的热气，却始终掠不走她心头那份悸动。她回想起方才肃征帐中那盆熊熊燃烧的炭火，映照着对方深邃的眼眸，仿佛有颗颗星辰坠落其中。

“与我同回南国，好吗？”

这句话，如同北国的风，将和瑾心湖吹得激起层层涟漪。不知为何她下意识记起五年前的初春，还有那位被使臣拽下车的皇子肃征，他作为两国和平的保证来到此处。

与和瑾差不多高的男孩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北族皇室，眼中闪烁着不屈。躲在皇兄身旁的和瑾与之怯怯对视，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北国最坚韧的冰晶，尽管被寒冷包围，却依旧闪耀着独特光华。

那时和瑾只觉好奇，这位同她一般高的南朝少年，为何会背井离乡到这遥远北国来。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越发懂得这其中的苦楚与无奈。

“原来已经五年了啊。”和瑾抬首望向夜空长叹一声。

五年，一棵桑树抽芽到结果的时间；比肩而立的两人，也都长大了。自己，早已不是只知躲在皇兄身后狐假虎威的女孩。而肃征，随着南北两国友好与交流的加深，也早已褪去了质子身份。

“你不想家吗？”

和瑾有些不解的问道，毕竟去年南国使臣就递消息进来，说肃征的父皇母后日日盼他回朝，但他总以两国交流之事为由，搪塞过去。

“家？”肃征目光悠远，似在回忆，又似在思索，片刻后只摇了摇头。

和瑾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她私以为，肃征终究是要回去的，就如那秋往北飞去的雁，迟早会在来年春日归巢....

春天终于在皑皑白雪中来到，南朝使臣快马加鞭带来肃征生母因其迟迟未归积郁成疾的消息。即使他再痛恨当初父亲把他当个工具送来北境的决定，也终究抵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他向北王请辞，对方欣然答应；他将归期定下后，便叫来了和瑾共饮离别酒。

夜幕低垂如泼墨般深邃，其中点缀着颗颗繁星，仿若诉说着亘古不变的传说。营帐内炭火被烧得噼啪作响，与帐外呼啸的寒风交织成一首离别的挽歌。帐内火光摇曳，映照着两人间微妙的氛围。

“后日，我便要走了。”肃征低沉温柔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丝许歉意。

和瑾没看出好友面上的失落，望着眼前人那双曾明媚如星辰般的眼眸，此刻却因醉意蒙上了层淡淡愁云。得知这个消息，她心中的释然抵过不舍，她知道，肃征回朝是迟早的事...

她抬起手中的杯盏，与肃征轻轻一碰，清脆的碰撞声在浓香酒气中回荡着：“此去南国，山高路远，望你一路平安喽。”

闻言肃征默不作声，只是一杯接着一杯饮下杯中酒水。两人相对无言，和瑾见此也抿了口酒，入喉时只觉得辛辣，回味却涌上甘甜与粮食发酵独有的风味。她很少喝酒，偏爱奶茶，今日一杯也只为故人送行。

酒过数巡，两人间话题渐渐多了起来，从开春初遇，到五年相伴，再至如今的离别，每处桥段都似历历在目般。

“你走了，我在北国会少许多乐趣的。”和瑾此言一出，便觉不妥，赶忙拿起酒杯饮下一口，谁知被酒所呛咳嗽不止，倒使得气氛更加尴尬。

“难得阿瑾如此率真，倒让在下有些不习惯了。”肃征醉意上头，淡笑着打趣道。

好不容易压下咳嗽的和瑾闻言，双颊顺势染上粉红，她抬手轻拂额前的碎发，试图用以掩饰她的羞涩。

“放心，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肃征说这话时眼眸中闪烁着坚定。

“谁知道呢？或许等你回去后沐浴江南烟雨，就再也不愿想来北国这苦寒之地了。”和瑾笑笑故意打趣道。

“此言差矣。”肃征摇摇头，放下手中酒盏，目光灼灼地看向和瑾：“北国风雪虽烈，却也为世间一绝，我怎会厌倦？历尽五年岁月，这北国的风与雪，还有北国的人，我都会铭记于心。若真有一日我真忘却此地，那便如忘却了我自己。”

望着眼前人严肃认真的模样，和瑾不由得怔愣，随即眉眼弯弯信誓旦旦道：“好，既如此，我便等你归来，再共赏这北国风光。”

“那说定了。”

四目相对间，两人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隐藏着的眷恋。和瑾清楚得很，肃征此去一别，只怕再无归期，只是她不愿将这悲观之情带到两人最后的相聚时光中罢了.....

见和瑾躲开自己目光，肃征重又拿起酒盏自顾自饮了起来，醇酒入喉，只觉辛辣苦涩，再无其他。他想着自己或许真是醉了，醉在北国苍茫风光中，醉在阿瑾话语中，醉在两人五年如一日的陪伴里。

北国的夜,冰冷而漫长，偶尔传来几声狼啸，像是失落的灵魂在寻找归途。温暖营帐内炭火噼啪，两人一直聊到夜色渐浓。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了。”和瑾起身告辞。

肃征闻言，不舍地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化作“我送你”这三字。他在起身后走近和瑾，将对方拉住并一把拥入怀中。

和瑾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得愣住，她能感受到周身传来的淡淡酒香，甚至能清晰感知到隔着厚重衣物从传来对方身上强劲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震得她有些晕眩。紧接着耳边响起了肃征带着颤抖的询问。

“与我同回南国，好吗？”

和瑾抬头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眸，心中不禁涌起阵莫名的悸动。然而，冷静很快便恢复很快占据了刚刚心头燃起的冲动。

“不好。”拒绝几乎是下意识脱口的。

“什么？”肃征有些诧异，确认道。

和瑾轻轻地推开肃征，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坚定：

“肃征，我不能与你同去南国。”

和瑾的拒绝让肃征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早该明白，和瑾作为北国公主，自有她的责任和义务，断不能轻易随他离开自己。

“抱歉。我知道，你有你的责任。”肃征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理解。

“自作聪明。我只是，没你那么勇敢罢了。”她扔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语后边毅然转身走出营帐，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消失。

望着和瑾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肃征怅然若失，许久后才转身回了营帐。营帐内炭火依旧烧得火热噼啪作响，只是没了她的身影，一切似乎都显得那么冷清。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在酒精麻痹下，肃征回想起与和瑾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陌生抗拒到如今的情深意重，一切好似都还在眼前，却又即将成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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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因夜深而变得更加凛冽，吹得帐外旗帜猎猎作响。回到自己营帐中的和瑾接过哑巴侍女落霞递来的奶茶，轻抿一口，那股熟悉的甘甜与奶香瞬间溢满口腔，暖了四肢，却暖不了那颗摇摆不定的心。

“落霞，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在与落霞倾诉完心事后发问道，眼中满是迷茫与不确定。

落霞虽无法言语，但胜在心思细腻，早从和瑾只言片语中猜测出几分事情原委，她摇摇头，用手势比划着回应和瑾：

【公主，您没有错，您只是，太在乎他了。但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拒绝他。】

“落霞，我不能随他而去，才不是因为我是公主。一个不受宠的女儿，母亲兄长又接连去世了，我怎么不能离开？可是，我，我怕。”说到此处，和瑾言语突然哽住，接着泪水夺眶而出。落霞见状，急忙上前轻拍和瑾的背，以示安慰。

“肃征曾给我讲过个故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我与他虽相知相惜，但终生于不同的国度，有着各自的命运。每当我想到要离开这片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离开那些我所熟悉的人和物，我就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我很害怕，害怕会迷失在陌生的国都，害怕再也寻不回自己。”和瑾言语中带着丝颤抖，眉眼低垂着，墨瞳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已因哭泣而耗尽了所有力气。

落霞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虽然无法用言语安慰，但这份如同母亲般亲昵的陪伴让和瑾心中平静下来，眼角还挂着的泪痕还未干，眼前景象却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睡意来的悄无声息，和瑾躺在柔软的兽皮上，呼吸逐渐平稳，入了梦乡。

“小肃...”

见睡梦中的和瑾传来声声呓语，落霞微微皱眉缓步走至床边替其掖好被角，随后将熄灭烛火，掀开帘帐一角。帐外不比帐中宁静祥和，但闻寒风呼啸依旧。

披着月色，落霞悄然离开营地。她想要为公主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件微不足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