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门口传来敲门声。
何瑶扭过头去看,原来是姐姐的主治医生赵医生照例过来给月牙量体温,记录各项指标。
“小赵叔叔。”何瑶见过他许多次,已经混熟了。
冯秀兰见状从床上下来,有些恭敬地说:“赵医生,又麻烦你过来跑一趟。”
赵医生年纪还不算大,听八卦传播者徐阿婆说是才刚刚30岁,气度温和,对待病人很有礼貌。
赵医生戴了一副大黑框半包眼镜,笑笑道:“不碍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身后还跟着位护士,护士递给他一本病历,上面记录了这几天来月牙的情况,之后护士便忙开了,从白色铁盒子里拿出温度计,塞到月牙的腋下。
赵医生捏着钢笔,翻了翻记录。微微蹙着眉头,眉心浅浅刻着三道褶子。
他虽然实际年纪还不大,但到底是在这个岗位上,心力交瘁,比同龄人看这要老一些。
沉吟许久也不见说话。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说实话到了现在姐姐还没醒过来,何瑶已经有些隐隐担心了。
“赵医生,是我们家月牙出什么情况了么?”
赵医生的语气有些沉重:“其它指标都是正常,就是这体温,这几天都要比正常人稍微高一些。如果这两天还没什么好转的话,我建议你们送去城里。”
“这边的设备总归是落后一些,城里的专家也多,估计也能看出来是什么情况。”
这无异于是在告诉冯秀兰她们你家的孩子轻轻特殊,我们这边无能为力,只能去城里,如果成立的特级专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估计就只能这样一辈子躺着了。
冯秀兰和何瑶听完医生的话,脸上写满了萎靡,刚刚数钱的那点快乐立马就没了。
“赵医生,今天体温37.8。”
“好,知道了。”
何瑶听了心里着急,捏住赵医生的白大褂,声音里带着哭腔:“小赵叔叔,你要救救我姐姐啊。”
她姐姐还这么年轻,还没来得及读书考大学呢,美好的人生还没开始向她展现,难道她的生命就要戛然而止了么?
现在何瑶唯一能期盼的就是赵医生了。
从业这么多年来,赵医生清楚每个病人家属都把他们当作活菩萨,观世音看,可现在国内的医学才刚起步,面对各种疾病束手难策。
有时候他们也很无奈。
但他不愿意破坏一个小孩子美好的心愿,揉揉何瑶的小脑袋,沉声道:“放心吧,叔叔会加油的。”
“要不去拜拜菩萨?月牙她娘像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普济寺的菩萨可灵了。”
徐阿婆响而突兀的声音忽然响起,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吓了众人一跳。
也不知道她忽然从哪个角落里忽然凭空蹦了出来。
“之前我们村一个新媳妇肚子胀的老高,都快撑破肚皮了,大家都以为是怀孕了呢,哪知去了医院后医生说是肿瘤,肿瘤诶,那不是要人命的嘛。”
“她婆婆急得不行,到处求人告奶奶地问有没有办法,别人说可以去普济寺拜拜菩萨,她婆婆二话不说当天就去拜了菩萨,给寺庙捐了香油。”
“你们猜怎么着?说来也是神奇,当时大家都以为死定了,刚娶的媳妇就没了,谁知两个月后那个新媳妇的肚子消下去了,还活蹦乱跳的呢。”
徐阿婆说话快人快语,带有独特的相声语气,一张脸十分生动,把沉闷的氛围一下子戳破,像是漏了气的气球。
“封建迷信不可信,阿婆,现在都是科学社会了,估计你口中的肿瘤只是良心的,医生把它摘了就好了。”护士说道。
这个护士一直负责这间病房,对徐阿婆十分了解,说起话来也直来直去。
徐阿婆撇撇嘴,顶回去:“那我老年人是不知道良不良性的,反正着新媳妇我也是见过的,肚子真的变小了,病也好了。”
说完为了增加可信度她问赵医生:“赵医生,你说说看有没有道理。”
赵医生眯眯笑了起来:“之前在科室里就听别的护士提过你啊,徐阿婆,现在都是新中国了,我们还是不要宣传迷信了。”
徐阿婆十分敬重赵医生,被赵医生反驳了之后气势反而消下去了,弱弱地不敢回嘴。
“不过,有时候信念也很重要,去拜拜菩萨也没什么,求个心安也可以,只要不迷信就可以了。”
徐阿婆以为赵医生站在她这边,神气十足对护士说:“呐呐呐,听听,赵医生也说了去拜拜没什么。”
“月牙她娘,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去走走也好的,总比干坐着着急好吧。”
冯秀兰现在如同浮萍,急于一根救命稻草:“好,我明天回去拜拜。”
之后转头看向赵医生:“赵医生,还希望您多照顾照顾。”
“您放心,我们做医生的一定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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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济寺位于城西高山处,崇山峻岭,丰林秀树,风景独好,在附近城镇中有点名气,到了节假日,不少爱好游山玩水的年轻人结伴而来。
而普济寺里的大佛宝相森严,肃穆祥和,自有救人于危难间的传说,在一众信徒中很有威望。
次日一大早,何家姐弟与苏哲相约而同去庙里拜菩萨。
本来冯秀兰要去,但被何以青拦下,去城西的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要花上三四个小时,到时怕赶不上店里帮忙。
而昨天晚上冯秀兰和何以青商量谁去庙里的时候被苏哲听见了,他一时兴起也要去,毕竟这段日子他在家闲着有些无聊。
苏哲也是本事大,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两辆自行车,蹭亮的铝合金车架,一按响铃丁零零地响个不停,声音清脆洪亮。
人往那一靠,别提多少帅气了。
“有点意思啊,苏哲。哪搞来的?”何以青这段时间和他待久了,越发觉得苏哲这人不仅鬼点子多,认识的人也广。
说着,他走到离他比较近的一辆自行车旁,大长腿往上一跨,轻轻松松地坐了上去,两脚还有余地撑在地面上。
何瑶把自己的小短腿和自家哥哥的大长腿对比了一下,心里难过,同一个妈生的,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啊。
“问朋友借的呗,快走吧,别磨蹭了。”
苏哲催促道。
“行,我把瑶瑶放上去再说。”
停在何瑶眼前的是两辆永久牌自行车,比起现代小巧的自行车来说,车架子高出不少,显得笨重。
以何瑶的小身量来说,给她个小板凳都爬不上去,更何况让她跨上去呢。
何瑶跳下台阶,努力地往上跨,但是腿还没碰到后座呢,由于左腿站得不稳,啪叽一下,摔了个大屁股墩。
“哈哈哈,何以青,你还真有个宝藏妹妹啊。”
不用抬头看,光听声音何瑶就知道是苏哲。
真是丢人,又在帅哥哥面前掉链子,何瑶沮丧地扶额。
下一秒,她的身子被人凌空抱起,架在何以青坐着的车坐后面。
“扶好了。”
清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何瑶的脸慢慢热了起来。
原来苏哲哥哥也是可以很温柔的......
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夸他几句,就听见苏哲欠扁的声音:“不抓住再掉下来,估计我就要笑得肚子疼了。”
何瑶:.......哦
温柔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何瑶气鼓鼓地扶着一张脸,双手紧紧揪住何以青衬衫的下摆,皱着鼻子轻轻哼了出来。
见到自家妹妹这么被欺负,何以青不乐意了,他声音淡淡地问何瑶:“瑶瑶,你知道苏哲哥哥的本名叫什么嘛?”
一听到本名的事,苏哲忍不住了,想要去捂住何以青的嘴,整个人上蹿下跳地有些激动。
苏哲威胁何以青:“你要是敢说出来,我们两的交情算是完了。”
何以青根本没当回事。
何瑶就知道这里面另有故事,装作不知道十分单纯地问:“什么呀,哥哥。”
何以青有些冷清,在橘色的阳光下像是镀了一层橘色的流光。
他右脚蹬在脚踏上,左脚撑着地,冷冷吐出几个字:“苏晓福。”
好像某种糖果厂的名字哦。
何瑶憋着笑地看向苏哲:“嗯,我觉得这个名字也很好听嘛,苏晓福,有福气。”
苏哲把地上的篮子放到车架上,一点也没有想理会苏家兄妹无情的嘲笑。
说吧说吧,反正我听不见。
苏哲的名字是他爹取的,随便翻了翻字典,挑出来了一个过得去的字,前面大哥大姐名字里都带了个晓。
他爹大手一挥:“嗯,就叫苏晓福吧。”
自上学开始,苏哲就觉得自己名字不仅土还冒着傻气,终于在高中的时候下定决心改了苏哲二字。
三人闹了好一阵子,何以青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走吧,我们早点过去,不然中午太阳就热了。”
“嗯。”
“喂,等一下,我也要去普济寺。”
一道女声从远处传来,三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刘静怡穿着一身靛青色工装套装,急匆匆往这跑过来,跑动时,两根辫子一甩一甩的。
刘静怡跑得极快,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近前,她跑得有点发狠了,此时上气不接下气,两手插在腰间,弯着腰猛烈喘气。
“幸好赶上了,我到医院的时候没见着你们,秀兰阿姨说你们要去寺庙,我也要去。”
何以青说:“那正好,我们刚要出发,你坐在苏哲后座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