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里鬼影幢幢,恍恍惚惚,使人分不清年月,哪怕是再甜蜜的记忆都披上了一层血色的纱幔。
轩辕甫眉心微蹙,脑子里并不安慰,肚子也很是难受。
“呕——”
轩辕甫腹部浊浪翻涌,他一个翻身,从床上摔了下去。
胃里空空,好几天什么都没吃,当然吐不出什么,只是一些黄黄绿绿的酸水。
有人架着轩辕甫把他扶起来,轩辕甫刚醒转,迷迷糊糊,一摸身上,到处缠着绷带,伤口都被包扎好了。
大都是些陈伤,受到压力再次崩开。
轩辕甫揪着扶自己那人,慢慢站起来,意识渐渐回笼。
是幽怜……幽怜出事了……
轩辕甫身体比脑袋还快,左脚绊右脚就往外面跑,几天不走路,落在地上软软绵绵,根本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脸朝地面越来越近。
一双有力的手臂捞过轩辕甫的腰,把他拽起来。
一个黄色的影子出现在轩辕甫身边,是轩辕甫的好师弟孟孤云,他沉着道:“你别乱跑。”
轩辕甫听到声音,条件反射抬手就是一巴掌。
孟孤云为了拽着轩辕甫不让他倒下,脆生生挨了一掌。
轩辕甫还是病号,力道不大,但是足以让孟孤云瞬间黑脸。
两人无言凝滞,孟孤云手一放,轩辕甫应声倒地。
所幸他这回做了准备,滴溜溜一撑,从孟孤云身下溜走。
“啧。”孟孤云翻了个白眼。
“等会——你他妈跑哪去。”
轩辕甫被人揪着领子抓起来:“师父在哪?”
“谢……你好好养伤,别想那有的没的。”
“不行。”轩辕甫斩钉截铁,他越想越觉有问题,之前谢絮与他日日缠绵都没说过要放他走,那天不过是自己再次拒绝了结契,谢絮居然直接让自己滚开,再然后自己与冷秋霜的生死契便被发动了。
看来谢絮大抵是很有问题的。
“那天……轩辕婉的忌日,你们把冷秋霜带去了哪里?!”
孟孤云推着轩辕甫回到床边,语气冷冷的:“不知道,逃走了吧。”
“他在哪——呕——”轩辕甫心神激动,居然再次吐了出来,胃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是干呕。
孟孤云黑黝黝的眸光闪烁,将轩辕甫往被子里塞了塞,语气尽量自然道:“躺好,不要瞎想,我去给你端碗汤来。”
孟孤云按住那人定身穴,又将被子掖了掖,起身出了门去。
轩辕甫像只蚕一样在床上蛄蛹,筋疲力尽也不过移动了微弱的幅度,他睁着眼睛,看向天花板。
什么时候,自己和幽怜变成了这样呢。
事情越来越糟,幽怜没能逃脱冷万殊的掌控,自己也失去了一切……往日的恩爱回忆遥远又短暂,痛苦的人生难得片刻喘息以回顾咀嚼白头偕老的誓言。
轩辕甫余光瞥见一抹黑发,他转过脸去,门口又空空荡荡,盯了一会儿,门楣下探出一半白生生的小脸,见轩辕甫盯着她,又猛地缩回去。
轩辕甫瞅了一会,道:“周土,你进来。”
无人回应。
又等了一小会,轩辕甫见没反应,默默移回目光看房梁。
“进来吧,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周土贴着门框慢腾腾挪进来。
“我——”轩辕甫张嘴刚说出一个字,周土马上又缩回门边。
轩辕甫的目光空落落地望着头顶的木椽子,过了一会道:“对不起……”
周土不动了,声音细若蚊蝇:“没关系……”
孟孤云回来了,端着一砂锅的中药。
周土本来想进去的,见来人了,像只小兔子一般飞快跑走。
孟孤云看她好几眼,终还是进了里屋,舀了一碗褐色汤药喂给轩辕甫。
轩辕甫本来刚将胆汁都吐出来,口腔都是苦的,浅尝一口立马皱着眉吐出来:“这什么东西。”
孟孤云表情平静:“安胎药。”
轩辕甫:“……”
“我不喝。”说完又补上一句:“太苦了。”
孟孤云捏着他下巴往里面灌:“大师兄,现在不是你能做主的时候了。”
孟孤云用勺子将中药往他嘴里塞,按着轩辕甫的脑袋。轩辕甫挣不过他,被迫吞咽下,他感觉自己满肚子都是苦水,所幸此时一道严厉的声音乍响:“孟孤云,你在干什么!”
轩辕甫急忙呼救:“师父。”
谢絮快步走进,孟孤云放下勺子,从床边站起,低下头:“师父。”
谢絮挥挥手,一丝药香飘入鼻腔,谢絮顷刻明白了这是什么一回事,他的眼睛霎时间亮起来:“好事、好事。”
轩辕甫嘴角抽了抽。
谢絮浑不在意轩辕甫的表情,挥扇一双骨节分明的玉手:“你出去。”
孟孤云瞥向轩辕甫,不甘心地握了握拳头:“是……”
孟孤云离开,谢絮又补上一句:“把门带上。”
谢絮坐到方才孟孤云坐的位置上,轻柔地擦去轩辕甫嘴角药渍,握着轩辕甫带着陈伤的双手,谢絮眉梢带着笑意:“我珩,小眠再过几个月就能醒了,这是双喜临门。”
轩辕甫一动不动,谢絮这才发现他被点了定身穴,戳了几下关键穴位,解开,将手掌抚上轩辕甫小腹。
平平坦坦,却孕育了一个新生命。
谢絮又摸了摸轩辕甫脸上被自己掐出来的痂,轻吻一口。
“我珩,不要再逃跑了,师父保护你,不好么。”
轩辕甫没有回应他的这一句话,只是轻轻撩起谢絮额前碎发:“师父……你放了冷秋霜好吗?”
谢絮刚刚还心痒痒,听见轩辕甫的这句话便瞬间如坠冰窟:“你,怎么还在想那小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