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界小妖 第13章 12凶神上门

晚间方六梨去桃花树下睡觉去了，铜精偷偷摸摸叫了丁昭明来。

丁昭明不给他好脸子看：“你不怕我对你有威压了？”

“就说你体质特殊，威压早就没了。金姑娘这事我站公子，叫公子过来就是觉得公子是明事理的，和你聊聊天。”铜精小声说，“但是你也别和主子犟，”铜精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点怜惜说，“你我觉得理所当然的世俗道理，我主子却不懂。主子可怜，从开智到如今，从未踏出过这院子一步，她没有到世上生活一日，也没有见过除了来找她许愿之外的人，所以主子想事情，只顺她自己的天道，这些年我也不懂的主子的天道到底是什么，主子受母神亲封成为定界阁阁主，让她不停的全人心愿，解人困惑，可主子自己有惑，却无人帮她解，我不懂她的疑惑是什么，只知道，她千年来，一直在写一本写不完的书。我听说主子刚刚开智的时候，眼不能视耳不可听嘴不能言，当时也没有这个院子，是她摸索着自己能走的最远的距离，自己修了墙，建了屋子，这成千上万年的孤寂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就非要降在她的头上，或许是主子本身就是异类，所以她最能接受异类。”

丁昭明把茶杯取过来，俩人坐在门口头对头喝起来，铜精两杯茶下肚更加感性了，眼里眨巴眨巴挤出了几滴眼泪来，“现在是好了，你都不知道，主子也是这千年来才会说话的，千年以前，我听其他大妖说，月光好的时候，你站在高山之巅，可以看得见，院子里有个捏着毛笔不停写写画画的小姑娘，她学了几十种字体，学了几十种语言，但是写出来的字，一个也不成形，很多时候她就这么一直写一直写，没有人来的时候，几个月都不会动弹。”

铜精指了指挂在树上的心念道：“除了她，院子里还有成百上千的怪东西，除了人主子不愿意收留之外，妖魔鬼怪，什么东西她都能收下，存在院子里，人间过年的时候，主子就把它们放出来，大家闹一场，再一哄而散，这就是定界阁的轮回了。”

丁昭明本来是来听闲话的，只是铜精讲的太有感染力了，他眼前似乎出现了月下写书的小姑娘的身影，以及过完年后只有方六梨在收拾院落的落寞。

这些场景让他莫名其妙地觉得心口不舒服，铜精的话一点点激着他的某种情绪，似乎在鼓动着他某些回忆浮出水面，丁昭明喃喃道：“一个人守着一个轮回，我为什么听你的这些话会有切肤之痛？”

铜精瞄了一眼丁昭明，见他入戏了，有心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话来：“丁公子，你我也算是交心了，我瞧着你也是有故事的，不如今日好好想想，看能想出多少来，有一点算一点，讲讲听听？”

丁昭明起身道：“铜兄，我今日不算舒服，改日，改日我们再喝茶。”

说完，便逃也似的走了，院子里划过一阵风，方六梨被吹醒了，拥着鲜花毯迷迷糊糊地说：“谁跑过去了，是不是心念跑出来了？”

被扔下的铜精不敢扰了方六梨好梦，忙道：“没有没有，主子你放心睡吧，我瞧着呢。”

方六梨最近嗜睡的很，方六梨跟丁昭明说敖心念如今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候，她的法阵需要耗费她极大的精力，所以她要经常睡觉，以便更好的养精蓄锐。铜精一直以一位好门神自居，如今更是卯足了劲守门，倒是丁昭明最近有些怪怪的，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方六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醒来都催着丁昭明快去烙饼，丁昭明总是支支吾吾的想跟方六梨说话，方六梨饿的嗷嗷直叫：“丁昭明，你说话的时候烙饼的手别停啊！”

丁昭明让使唤的脚不沾地，方六梨又跟个无底洞似的要吃要喝的，丁昭明每次想好好说两句话的时候，方六梨就又睡下了，这样来来回回几次之后，丁昭明终于在方六梨大吃大嚼的间隙找到空子喊了一句：“姐姐，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方六梨呛到了。

丁昭明又是递水又是捶背，好不容易方六梨顺过气来，眼看着又困了，最后方六梨还是搭了一句话：“知道了，你先安心呆着，我送完这个再处理你的事。”

丁昭明急的跺脚，连推带桑就是叫不起来人丁昭明汗都下来了：“姐姐啊，我安心不了了！”

方六梨的眼睛已经只剩一条缝了，她晃着脑袋迷迷糊糊问道：“你做贼了？心这么虚。”

丁昭明噤了声，他可不就是做贼了。

赤尧打上门之前，丁昭明不止一次地给铜精提过醒，如果最近有自称南边过来的上门找人的人，让铜精一定要小心。

赤尧手下有一群精通于探查暗杀的妖，被赤尧训练的宛如鬼魅。铜精瞧得远，又会疏散妖气，万一这群人踏上了渡山路，一定要立刻马上叫醒方六梨。

铜精嗯嗯啊啊的应下了，结果天亮的时候，丁昭明一开门，还是看到了横在门口的铜像和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大哥。

丁昭明不晓得是赤尧亲自来了，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哭喊着跑回去去推方六梨。

方六梨睡的正酣，猛的被摇醒，就看见丁昭明哭着喊着怕的丢了命的样儿。

“姐姐夜叉打上门了！铜兄已经倒下了，在外面、也也不知怎样，姐姐救命！”

方六梨大约听到了他话里的意思，立马取出银鞭就冲了出去。

二人一门相隔，方六梨只见到门外立了一个裹着雪白斗篷的年轻男子，此人头戴镂空嵌宝金冠，冠上插着一根冰透碧绿簪，身着二色祥云玉兰招福长袍，腰间左右挂着金鱼金龟符又兼小香囊等零件，足下蹬着厚底白玉鞋，周身一股贵气，打扮可谓精细，只可惜这脸生的四四方方的，又大又宽，香肠嘴蒜头鼻，一双眼睛间距极远，远的都能塞下一个拳头，两只眼睛更是又小又短，就跟一张黑脸上点了两颗绿豆似的，睫毛稀疏枯黄，偏眉毛又粗又长连成一片，看着更是难看。若说五官难看了些也就罢了，此人肤色黢黑两三个大痣点在腮上还龅牙，一言以蔽之，此人脸上竟无一处是妥帖的。方六梨这些年见过许多人，说不上都是姿色上乘的，但是像是丑成这样的，也还是第一次见。

方六梨心道：“看着气质，真是不错，只是这一张脸真是可惜了。”

方六梨道：“若是缘客，我这里有人，接待不了你的，我也不追究你打伤我家仆一事，速去吧，下次再来。”

赤尧笑道：“姑娘说笑了，我是来提人的。”说罢伸出二指，指向丁昭明，只不急不躁地开口道，“你再不出来，我便失礼进了。”

方六梨先礼后兵到这里也便结束了，冷笑道：“原是来我这放肆的了。”

说着，便一鞭子挥了出去。

丁昭明看到外面开始打了，心底的那股子慌劲还没过去，他从苍山跑出来，就是打算不回去了，谁能想到赤尧亲自找上门了呢？

总归是门没了，墙也没了，方六梨悻悻而归，纱衣上让烧了三五个指甲大的小洞，若不是她跑的快，衣服都能烧没了，而赤尧还是裹着大披风笑意盈盈的，身上连点火星子都没沾到。

丁昭明让吓哭了。

“姐姐你怎么不行了？你你你不是很厉害吗？”

方六梨恨恨道：“我最近法力都放在法阵上了。”

然而很明显方六梨并不是吃素的，丁昭明眼见着她把布袋子从树上摘下来了。

心念如今被熬了这些日子，早就只剩一口气了，然而布袋子一解开，还是立马超门口冲了出去，只见那心念落地便化作一只毛色油亮伤痕累累的黑猫，猩红的眼珠子，毛发悚立，喉咙里发出打雷一般的嘶叫声，弯下前腿身子后探蓄力，猛的冲了出去。巨大的冲力将赤尧冲出去几丈远，方六梨站在后面喊：“傻子回来！”

心念哪里听的进去，煞鬼嗜战，被关了这么久如今乍见天日，又碰上这么能打的，哪还顾得上这些，便一股子送死去了。

赤尧的胳膊从披风里漏出来，方六梨才知道这厮是有武器的，赤尧用短刀，一把镶着蓝宝石的错金小刀，眼见赤尧蓄满了力，心念要被剁成两半了，丁昭明只觉得脚底狂风大起，似要将他吹走了去，身旁的方六梨猛的跃在了半空中，宝钏让风吹的丁玲作响，红色舞带像是两条红蛇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在赤尧的刀锋离心念只有一寸之遥时缠住了那只像箭一样射过去的黑猫，猛的将它带了回来。

赤尧被晃了一下，力道来不及收，朝虚空中劈了下去，地面生生被劈出了一道三尺有余的裂痕，海蚀从后面飞过来变成人型。

“主子，是飞天女。飞天现世，寿夭万古，不是上古大神就是万年大妖，早就听说定界阁阁主是龙妖女神的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修炼至飞天女境地的，这世间，连神仙都没有几个。”

赤尧面上的笑意隐下去了，他的神色有些不安，更多的是不耐烦。赤尧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这世上竟真的还有飞天女。”

海蚀的重点在于“飞天女”三字，赤尧的却在“还有”二字上，主仆二人的心思明显不在一起。

“主子知道飞天女？”

“你退下吧。”

海蚀见赤尧不愿多说，便识趣地拍拍翅膀飞到后面去了。

赤尧的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他怎么不知道，他光找飞天女，就找了上百年了，这是关乎他自身的一个极为隐秘的秘密，若不是今日在此撞见了，他本来打算，将这个秘密彻底藏起来的。

“飞天女扣了丁昭明？他们搅到一起了？这可就难办了。”赤尧自言自语道，正说着，便被一股强大的煞气吹了一脸，煞气如刀，赤尧一个不防，脸上被割出了刀刀血口，连忙用披风挡住。

待到这股劲停了，就看见方才那个诡异好战的猫，迎着风踩着轻快地步子走了过来，她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赤尧，眼神里满是杀意和疯狂。赤尧见她方才还是一身伤痕体力不支的模样，怎的只过了片刻，不仅一身伤尽数好了，但见气势也比方才强上了好几倍。

心念怎么了？心念吃了方六梨一滴血。

方六梨此时正站在门口，看着厮打在一起的二人，痛快地说：“就算我败了，也不能让你赢得这么痛快。”

方六梨把指尖上还残留的一点点血珠包在一滴茶水里，弹到了门外铜精的嘴里，说时迟那时快，铜精几乎立刻就跳了起来，围着大门口狂转了上百圈。

“主人主人，你给我吃你的血了？主人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归是给铜精转晕了，才死猪一样趴在了方六梨和丁昭明脚边。

“姐姐，铜兄怎么了？”

“我活了上万年了，我的血是绝无仅有的天材地宝，他受不大住。”

“那你还让他吃？”

“浪费也是浪费了，不然塞给你？”

方六梨作势要把手指塞到丁昭明嘴里，丁昭明连忙摆手表示不用了。

“放心，死不了，劲过去也就过去了。”

“主人……”铜精一只手伸向方六梨，方六梨观战正酣不愿理他，倒是丁昭明想伸手，却也无能为力。

“铜兄铜兄……”丁昭明蹲在地上喊铜精，“你就吃了这一点血，就兴奋成这个样子，我方才看心念是吃了一整滴，她会怎么样？”

铜精闻言睁大了双眼，愤愤道：“你到底把谁招来了，气的主子要拼命？”

丁昭明私以为拼命这个词用的不是很准确，很明显，方六梨并不想拼命，她只是在指挥别人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