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今禾从楼梯口出来时,恰好旁边的电梯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她侧眸望过去,方媛手里提着两袋礼盒装的水果。
方媛似乎没想到能在门口忽然撞见许今禾,意外亲切地唤着她:“穗穗?”
河叙后脚跟了上来,看见电梯口的两人,喊道:“妈,哥。”
许今禾这才发现站在方媛身后的男人,长身玉立,只是两手提着酒。男人长得和河叙一模一样,只是周身气质跟河叙比
起来浑然不同,男人的气质比两年前多了份内敛深沉,淡漠的眉眼微微下敛,面无表情时冷若冰霜,但专注看人时带着几分罕见的温和。
男人的目光看了过来,轻轻从河叙身上略过,最后停在许今禾身上,平静地开口:“穗穗。”
许今禾有些僵硬地跟他打了声招呼:“河桉哥......”
河桉朝她淡然颔首了一下,移开眼不再看她。
许今禾不着痕迹地看了河桉两眼,默默观察他的表情,他的表情和平常无异,看他这无波无澜的样子她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方媛走过来,示意:“别杵在这了,来,穗穗,我们进屋。”
许今禾应声,她看着方媛手上的东西。
“小媛姨,我来拿吧。”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拿方媛手上的袋子。
“我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从两人中间横了进来,擦过许今禾的手接过袋子。河叙把袋子拿在手上掂了一下,说:“这重量估计你够呛。”
与此同时,许今禾感受到似乎有一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游移在她身上,很快,这种感觉在她抬眸的时候便消失了。
“没事,穗穗,就让他拿着。”方媛挽着许今禾的手臂,先一步进了许家。
方媛一来,许家又热闹了许多。
他们两家就在上下楼,方媛在河桉河叙才五岁的时候就离了婚,离异的女人又带两娃,免不了成为小区饭后闲时的谈资。
众说纷纭,怎么编排的都有,可姜秋菊觉得方媛一个带两个儿子不容易,况且她也是个好热闹的,有事没事就爱拉着方媛来家里做客,这一来二去,两家人也熟络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逢年过节或是特别的日子,两家就会搭伙一起吃个饭。
就像今天这样。
三位家长在厨房忙前忙后,时不时传来几声笑声,不用猜,就按姜女士的天性,无论在哪干啥都能边聊八卦边下厨。
客厅这边出奇的安静。
电视机放着南城本地的电视台,都是些没啥营养的内容。
两兄弟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河叙懒散地支着脑袋,倚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没说话。
河桉头靠在沙发靠垫,微微侧着脸看着电视机,眸底带着未消散的倦怠,唇抿得紧紧的。
许今禾发现,河桉穿的还是早上那身白色休闲衬衫,黑色长裤,衣领的纽扣扣到最上面那颗。
她还是大三的时候,他就毕业了,自那之后两人几乎没怎么见过面,他也没有两年前那般冷淡疏离,眉眼褪了青涩,反而多了一丝成熟的韵味。
她莫名的有些坐立难安,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的动作有些大,河叙抬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干什么?”
河桉也看了过来。
“我去厨房帮忙。”许今禾说完就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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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去,厨房人够了,别帮倒忙。”
“穗穗,饿了的话吃点洗好的水果,马上就开饭了。”
“……”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许今禾就被赶了出来。
河叙不留情面地笑了一声。
十分钟后,许兴平最后端着煮好的鸡汤,招呼着他们吃饭。
她们家是方形餐桌,她的左右手边分别是她家姜女士和小媛姨,而河桉就坐另一边的正中间。
和她面对面。
许今禾浑身不自在,她现在对河桉根本没有单纯那种一起长大的发小之感。
虽然她对河叙有好感,但奇怪的是,她可以跟他相处的更加自然。
和河桉却不行,河桉从小就是家长眼中那种“别人家的小孩”,他话少但是很聪明,跳级又保送上了重点高中。
可能是这种差距,让她心里产生了莫大的距离感,加上河桉性格冷淡,这种距离感特别是在青春期里最敏感时段里愈拉愈长。
就像虽然都在重点高中,但是河桉在一班,而她在八班。尖子班在A栋楼,普通班在B栋,虽然在同一层,但是却隔着一条长长的连廊。
这条连廊就像是他们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许今禾回过神,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她头也不抬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端起姜秋菊不知道何时递过来的一碗鸡汤,她想也没想就埋头喝了起来。
猛地喝一大口,像是有一簇火苗蹿出来灼烧着她舌尖,霎时被烫得生理泪水流了出来。
大家都在聊天,这时没人注意到她。她缓了缓,准备等难受的感觉慢慢消散。
直到对面放了一杯冰可乐在许今禾的面前。
许今禾抬头望去。
河桉的手很好看,指节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干净,指尖还沾着一滴从玻璃杯外壁挂着的小水珠。
“喝点冰的会比较好受。”说完,他拿着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许今禾慢吞吞地回了句谢谢。
冰凉的可乐含在嘴里,本来舌头又疼又麻的,这下确实舒服了不少。
“这下好了,小桉回南城发展,这小叙和穗穗都在南城,一家人也算整整齐齐了。”
许今禾愣了一下。
没想到他会从北城回来发展。
“嗯,这样也能多陪陪家人。”
河桉应着许兴平的话,顺手盛了一碗鸡汤给他,缓声提醒:“许叔,小心烫。”
“哎哎,好。”许兴平连忙双手接过,随后顿了顿,问:“那你现在在哪工作呢?”
河桉报了个地名,补充道:“还在原来那个公司,不过公司调我回来这边做个项目,等升职之后准备就留在南城定居了。”
“留在南城好啊,以后你们仨啊,还能有个照应。”方媛看着河桉,指了下他的锁骨处,问:“你这怎么受伤了?”
河桉淡淡地说:“可能是昨晚睡觉的时候磕到了。”
大家都顺着方媛的手指看了过去,河叙就在他旁边,看得清楚,那一道不深不浅的红色划痕不像是磕出来的模样。他挑了下眉头,没有揭穿。
许今禾望过去,河桉已经把衣领的纽扣解开了,领口敞开,精瘦的锁骨上映着两道浅红色的划痕,这两道划痕不算深,因为他皮肤白,格外显眼。
怎么看都有点暧昧。
“这可不像是磕出来的,是不是被猫抓了?”方媛皱着眉头,但语气平和。
“酒店哪来的猫?”
“也有可能。”河桉说着,眸光轻飘飘地往对面一带而过,“昨晚喝了点酒,是不是被猫抓了,我也没印象。”
“你这孩子。”
不会是昨晚她抓的吧?
她顿时有点心虚,怕被别人发现她的不自然,低下头一口一口地喝着饮料,但是又忍不住去看河桉,见他这反应估计不知道昨晚就是她。
七上八下的心刚落地,对面那人似乎察觉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冷不丁的对视,许今禾证愣了一下。
对面的人什么也没说,先收回了目光。
方媛夹了一个排骨进许今禾的碗里,看了她好一会儿,说:“穗穗是不是瘦了?得多吃点。”
“瘦?你看错了吧!”姜女士在一旁不赞成地开腔:“隔三差五就跑回家,哪次不是大鱼大肉的把她当个祖宗一样供着。”
许今禾在心里默默地干笑了两声,她知道她家姜女士向来刀子嘴豆腐心,每次嘴上嫌弃的话没少说,但见她回来每顿都少不了她爱吃的菜。
饭后总少不了闲聊,方媛拉着她们扯东扯西地聊些家长里短,许兴平开了瓶红酒说是要助兴。
许今禾看着醇红的液体,有些头疼地揉了下太阳穴。她昨晚没休息好,看着这酒,刚醒的酒劲仿佛又要有重新涌上来的意思。
她找了个借口就躲进了房间里。
…
许今禾一头扎进被子里,脑袋有些混沌。
昨晚上的场景走马灯似的回放在脑海,回想起早上的那一幕,她翻了个身,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没想到河桉回来的这么突然,他刚毕业那年就去了北城工作。
这么算起来,她和河桉已经快有一年没怎么联系了。聊天记录里也只有寥寥几句客套的寒暄,他们的关系早就已经从亲密变得疏离。
没什么的,早该接受了,但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会泛起阵阵的失落。
“嗡嗡”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两声。
许今禾掏出手机一看,是河叙发来的消息,问她休息了吗。
【还没】
许今禾回复他,没过多久房间门就被敲响。她打开门,河叙站在门口。
“有事?”许今禾问他。
河叙垂眸望着她,“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许今禾说,“有事就说事,昨晚参加你的生日聚会没休息好,我还要补觉呢。”
河叙看她这副样子,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悦,“你也知道昨晚是我生日。”
说罢,他伸出手掌,摊在许今禾面前,说:“我的生日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