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鹅锥 第16章 第 16 章

大军开拔后，皇后返回捺钵，自称属珊军详稳，开始整顿属珊军。

详稳知道，皇帝许诺的两万人只是个空数，实际上详稳手中只有两千骑兵，而且未必听她调遣。详稳认为，当务之急是将属珊军详稳这个虚名坐实，才能卫戍纳钵，保卫子民。详稳划定若干校场，然后下令：铁国中凡是身高超过车轮直径的男孩，无论年纪，在校场集合，每日同吃同睡，训练骑射摔跤。详稳年轻时曾训练过挞马军，现在让她训这帮孩子，简直易如反掌。

先要从这些孩子里选出一些小头目，管束住孩子散漫的习性，逐步学会服从，最终养成忠诚的品格。详稳每日在校场边看孩儿们训练，选出一些武艺好的，任命为什长，每个什长带十个孩儿兵。又选一些沉稳果决的，任命为伙长，每个伙长管辖五个什长。

详稳每日来回巡视各个校场，有一日看到一个孩子懈怠训练，于是把他叫来面前训话。原来这孩子详稳还认识，正是缅思的男孩，石鲁隐，如今有十岁了。石鲁隐躬身一拜道：“见过皇后姑母。”

详稳：你怎么不好好训练，动不动装病躲懒。

石鲁隐：我觉得这没意思，都是些小儿游戏。

详稳：你觉得什么事不算小儿游戏？

石鲁隐：皇上亲征幽州，我爹缅思、我伯父迪辇带兵追随，我觉得那才是男子汉的事业。我只是条看家狗。

详稳：哦，我懂了，你想打仗？

石鲁隐：打仗？我好像也不想去打仗。我是说，我爹是国舅部埃懃，我伯父是铁国大埃懃，那才是真男人。

详稳：哦，我懂了，你想当官？

石鲁隐：是的，我想当官。但是姑母任命这么多什长伙长，没有我的份，我不想跟他们玩了，没意思，没面子。

详稳：明白了，要当官又有什么难的呢？我是属珊军详稳，给你指个官当当，很轻易的事情。那你就当队长，一个队长领三个伙长，等下我就把伙长们都召来，你从中挑三个做你的部下。

石鲁隐：谢谢姑母。

详稳：别谢我，只是先让你当半个月队长，看你能否胜任。

石鲁隐：我一定会当好这个队长的。

十日后，详稳又巡视到石鲁隐所在的校场。详稳看到校场上有个孩子，长得很壮实，但是和人摔跤时总是不太出力，石鲁隐大发雷霆，叫来孩子的什长、伙长，命他们殴打那个壮实的孩子。详稳认为石鲁隐太过于残忍，沉溺于当队长带来的权力，不具备队长应有的能力，该敲打敲打他。详稳制止这场殴打，把石鲁隐叫来。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石鲁隐骄傲地宣称：“我把手下管得服服帖帖，他们乖的像狗一样，我指东，他们绝不往西。我还会随意指队里一个人，命令我手下都去打他，我会观察，谁不听我命令，我以后不会重用他。姑母，我是不是很聪明？”

详稳：还有五天，你真的要仔细想想，队长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认为，你为什么能当上这个队长？

石鲁隐：姑母应该是看重我武艺高超吧？我骑射摔跤无一不精。

详稳：那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骑术？

石鲁隐：那有什么不敢的？姑母说怎么比吧？

详稳：远处那有一棵树，咱俩各骑一匹马，看谁先到树那里。

石鲁隐：好，咱们这就出发。

详稳一人一马，很快就把石鲁隐远远甩在身后。等到石鲁隐骑马到树前，详稳已经在树荫里乘凉好一会了。

石鲁隐：我不服，姑母骑的是阿里只，那可是一匹出了名的宝马。

详稳：好，我们换一下，你骑阿里只，我骑你的马，看谁先回校场。

详稳再次把石鲁隐远远甩在身后。

石鲁隐在校场边翻身下马，对详稳说：“我还是不服。阿里只是你的马，不听从我的驾驭。”

详稳：石鲁隐，做人顶天立地，要愿赌服输。我回来这趟，骑的是你的马，未必全然听我驱驶，对吗？这一点上，我俩是公平的。而且你如果有疑义，应该在比赛之前提出。输了以后再质疑这质疑那，我就会觉得你在耍赖。

石鲁隐：姑母，我还是不服，即使骑术比不上您，论射箭摔跤，我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详稳：你该不会是，想和我这个年近四十的老妇摔跤吧？

石鲁隐：姑母，侄儿可不敢。

详稳：油嘴滑舌。你今天叫他们殴打的那个孩子，是谁？

石鲁隐：哦，他呀，他叫牙里果。你不知道牙里果这个人，特别气人，明明体壮如牛，训练上就是不舍得出力。而且他总是神情恍惚，有时候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我最烦他这种人了。

详稳：那你就打他吗？

石鲁隐：我打他是想逼他还手，激出他的血性，也是为他好嘛。

详稳：你糊弄鬼呢！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根本不是为他好，你就是针对他，故意欺负他。你把他当靶子，想拉帮结派，在队中立威。你从实招来，为什么要选中牙里果？

石鲁隐：姑母你不知道。牙里果是他妈和别人鬼混私生的，别人逼问他妈，孩子爸爸是谁，他妈绝口不提。他妈被家人赶去独居，可是从来不缺吃穿，谁知道他妈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所有人都说他妈是个放荡的女人，顺带也瞧不起牙里果。牙里果一直都挨欺负，可能从小就听这些难听的流言，他性格很懦弱，被人打了从不还手。所以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殴打他，不会有人说我什么。哎呀没关系的，牙里果壮实着呢，挨一两顿打不会有事的。

详稳：牙里果的母亲牙里古，曾经是我的侍女，是个很和善的女人。她怀孕的始末，我全都知道。牙里果的亲生父亲是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那个男人喝醉酒，□□了牙里古。是我，替牙里古质问男人，问他是否要迎娶牙里古。那个男人借口畏惧妻室，拒绝迎娶牙里古。后来牙里古肚子越来越大，才知道自己已经受孕，她父亲嫌她放荡，把她赶走。牙里古无处可去，还是我，帮她弄了一顶毡帐，庇护她。当时牙里古怀孕月份不小，要是堕胎，会伤害她身体，只能把孩子生下来，又是我，找人帮她接生。这些年，也是我，怜悯牙里古的孤苦无依，一直给她送去衣物食物，还拨一些牛羊供她牧使。我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到我的亲侄子，凭空污蔑这个可怜的女人，还仗势欺负她的孩子，真是让我心头冒火。

石鲁隐：牙里果不过是婢女生的杂种，我可是你同母兄长的儿子，难道你要为了一个杂种，来训斥你的亲侄子吗？

详稳：你住口。这五天牙里果就不来校场了。我说的。

石鲁隐：姑母，你偏心他，以后我还怎么服众呐？

详稳：让别人看到你欺负手下，就能服众了？滚出去！

石鲁隐：好吧好吧。侄儿退下了。

石鲁隐走后，详稳让人把牙里果召来。牙里果自报家门：“拜见详稳。我叫牙里果，是迭剌部人，今年十一岁了。”

详稳让牙里果脱掉上衣外裤，张开双臂转一圈，看到他浑身只有一些擦伤和淤青，放心了一些。详稳招呼牙里果穿好衣服，然后说：“我作为属珊军详稳，不能好好地管束手下，让你受到伤害，是我失察。不过，牙里果，我看你身体挺壮实，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人生于天地间，天天被人欺负，肯定是受不了的。”

牙里果：他们打我，我也就受点伤。要是还手，他们会把我往死里整。

详稳：那你拼命还手，也把他们往死里打，总能吓唬住他们。

牙里果：那不行的，我力气大，一不小心就会搞出人命，到时候我也要抵命，很不划算。

详稳：你听我的，下次你就直接去揍下命令的人，就是那个队长石鲁隐，别打死就行。

牙里果：那我就更不敢打了，石鲁隐的父亲是国舅部埃懃，哪怕他伤了一点，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详稳：哎，那我给你另想办法。来，我们掰掰腕子。

牙里果也不推辞，和详稳掰腕子，连赢六把。

详稳：嗬，好小伙子，还真有把子力气。我听人说，你经常神思恍惚，有什么缘故吗？

牙里果：我妈妈身体比较弱，往常她把牛羊放出去，需要我帮忙赶回来。可是最近我都在校场训练，不知道她在家中如何，会不会有狼吃我们家的羊。

详稳：还是个孝顺孩子。不过你这一身力气，只用来帮妈妈牧羊，有点浪费了。我看得出来，你本性并不怯懦，不会永远被人踩在脚下。要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堂堂正正地做人，你想要抓住吗？

牙里果：我愿意。

详稳：我很想提拔你。但是你之前表现得太懦弱，我要是任用你，将无法服众，我需要你出个风头。

牙里果：但凭详稳吩咐。

详稳：你且告诉我，你擅长什么？如果让你和石鲁隐比赛，你能赢吗？

牙里果：石鲁隐很敏捷，如果比骑射，我肯定不会赢。但是他力气小，要是比摔跤，我一定能胜过他。

详稳：很好，五日后，我就让你和石鲁隐公开地比赛摔跤。军中摔跤，也是为了看看大家近日训练的效果，也很合理。这五天你就回家休养，多吃点肉长长力气。我答应你，如果你赢过石鲁隐，我会实现你一个愿望。

牙里果：感谢详稳。我先退下了。

五日后，详稳来到石鲁隐所在的校场，叫停了训练，把石鲁隐全队一百五十人叫来训话。

详稳：五天前，我看到你们的队长石鲁隐欺负人，我不喜欢他欺负人。我当时问他，他凭什么当这个队长，凭什么管你们一百五十号人。石鲁隐说他武艺高超，骑射摔跤俱精。我当时就和他赛了两趟骑术，他两场都输给我。这事儿他肯定没和你们说吧，我理解，年轻人，要面子。我今天又来了，把你们都叫过来，问你们，谁敢和他比试射箭？

众人无人敢应。

详稳：好，你们不敢。我知道，你们害怕他这个队长事后报复，你们更加害怕他父亲的权势。我告诉你们，我是属珊军详稳，更是大可敦月亮皇后，现在是纳钵的主人，我不怕。我做个榜样，亲自和他比试一二。我们先比试射箭，你们都仔细看看。石鲁隐队长，你敢不敢应战？

石鲁隐应战。详稳叫人取来两张弓，数袋箭，一应射具都展示给众人验看，绝无差错。详稳和石鲁隐队长先比试三轮立射，又比试三轮骑射，都是详稳胜出。石鲁隐往日对自己的射术颇为自得，如今当众败给详稳，大受打击，详稳趁胜追击，说：“骑术、射箭，都输给我了。还有摔跤一项，我年近四十了，不能和十岁孩子打架。你们和他年龄不相上下，我应该从你们中选一个，和石鲁隐摔跤。我今天在这里保证，无论谁赢了石鲁隐，绝不让他事后报复，你们无须顾虑太多。现在，你们谁来挑战？”

众人还是有疑虑，牙里果按照先前约定，站出来说：“我来挑战！”

石鲁隐：牙里果！你这种孬货还会摔跤吗？你只有被人摔的份儿！我一巴掌就能把你拍进土里。我不和你打！换个人来！

牙里果咬了咬牙，依旧大声喊：“我来挑战！我要和石鲁隐队长摔跤！”

详稳：不应战？是怕输吧！堂堂队长，怕被打败，不敢应战，说出去丢人！回答我，你凭什么当队长？

石鲁隐受不得激将，立刻应战。石鲁隐和牙里果脱去上衣，各自做虎踞之姿，详稳一声令下，两人扑成一团，盘旋相持，很快，牙里果瞅准时机，绊倒了石鲁隐。详稳在旁边大声问“服不服？”石鲁隐大吼“不服”，站起身来，又和牙里果缠斗起来。

两人比了七回合，回回都是牙里果胜出。第七次，石鲁隐已经脱力，躺在地上大吼“服了服了”。围观众人把牙里果团团围住，为他欢呼，无人顾及地上的石鲁隐。详稳蹲下去，一边给这个大侄子擦汗，一边问：“都没有人来关心你两句，你认为，你这个队长当得怎么样？”

详稳当众宣布：“牙里果打败了石鲁隐，以后牙里果就是你们的新队长了！”

详稳先吩咐几个卫兵跟着石鲁隐，再叫牙里果随她去帐中。详稳已经提前派人把牙里古接来，此刻正在帐中等着牙里果。牙里果一见母亲，非常开心，谈起今日打败石鲁隐的痛快事，又不禁对详稳连连道谢。详稳支开牙里果，帐中只留下详稳和牙里古两人。

牙里古：拜见夫人。

详稳：咱们是老相识了，听你这么叫我，感到好亲切。如今只有你还会叫我夫人。

牙里古：听说我的孩子今天摔跤，赢了您侄子，那个孩子没受伤吧？

详稳：没事的，没事的，半大孩子成天打打闹闹的，能有什么大事？

牙里古：从前的事情，我很对不起您。

详稳：那个男的不是个东西，你只是受害人。我那时候不怪你，现在一样不怪你。我还记得你生产的时候，我表姐给你接生，我就在你的毡帐外，梆梆梆地敲着箭袋，祈祷孩子顺利降生。牙里果来到世间，我们都感到喜悦。那时候我跟你说，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今天看到你健健康康的，我由衷地为你感到开心。

牙里古：牙里果和我说，您今天任命他为队长了。谢谢您。

详稳：我对你们母子俩不够关心，我最近才听说，这些年来周围人对你们说三道四，那些坏孩子还总是欺负牙里果。你独自抚养孩子十年，诸般心事咽进肚子里，不能和别人倾诉，你一定很辛苦。幸好牙里果非常健壮，也非常勇敢，现在担任队长，手下有一百五十个兵。他能成才，都是你养育得好，我要谢谢你。再过几年他就成年了，等他立下战功，会得到官职，你也会得到麽格封号，会有俸禄和赏赐，日子会好过一些。

牙里果回到帐中，牙里古说：“我的孩子，这就是我常和你说的，那位好心的夫人，就是她经常送来衣食牛羊。”

牙里果连忙拜谢。详稳扶起牙里果，问他有什么愿望。

牙里果：您给我机会挺起脊梁做人，还任命我为队长，我已经满足。

详稳：那些都是你应得的。我许诺你的愿望，是我对你额外的奖赏，想要什么，放心说吧。

牙里果：我想向您讨一个奴仆，我不在家的时候，帮我妈妈放羊。

详稳：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一个奴仆恐怕不够，等下你就去瓦里，挑选两个健壮奴仆，一男一女，共同服侍你妈妈。

牙里古和牙里果母子千恩万谢地走了，详稳又召来石鲁隐，石鲁隐垂头丧气。

详稳：你队中一百五十个人，你已经认识几个？他们每个人擅长什么？为人脾性如何？

石鲁隐：伙长、什长我都认识了，其余的孩儿兵都不太认识。至于他们的长处和为人，这我哪里知道？

详稳：你是不是从来没想着去了解他们呢？队长到底是干什么的？

石鲁隐：我只想着让他们快点学会听我命令，别的我没想那么多。

详稳：你的回答完全错了。那另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能当上这个队长？

石鲁隐：我已经不是队长了，所以姑母也没必要问我这个问题。

详稳：我没有免除你的职位，你仍然是队长。只是你不能服众，所以你现在只有队长的虚名，手下没有孩儿兵。将来你要是能有所长进，我仍旧会拨一些孩儿兵由你指挥，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吗？

石鲁隐：所以我还是队长，为什么呢？

详稳：你认为是为什么呢？

石鲁隐：因为我爹缅思是国舅部埃懃，我伯父迪辇是铁国大埃懃。因为你是我的姑母，是我父亲的妹妹，你当然会卖我爹一个面子，为我谋划一个好前程。

详稳：真是可笑。我，镔铁之国的大可敦月亮皇后，属珊军详稳，还需要给别人面子，你怎么想的啊？

石鲁隐：没有伯父功勋卓著，你怎么可能做皇后呢？

详稳：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石鲁隐：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详稳：他们说反了。很久以前，你爹、你伯父只不过是拔里氏中的边缘人物。后来，因为他俩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才得到皇帝的宠信。我十四岁嫁人，到二十七岁当上可敦那年，迪辇才第一次得到任用，第一次任职就是大埃懃。我三十五岁，也就是我当可敦的第八年，缅思才成为国舅部埃懃。孰先孰后，你总分得清吧？皇帝刚当上可汗那会，将皇太后的家族伊苏部改为国舅部，拔里氏因为是饶乐氏姻亲也并入国舅部。后来，伊苏氏被逐出国舅部，舒鲁氏并入国舅部。现在的国舅部中，与我血缘关系越近的，越得皇帝器重，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拔里氏旁支，则门庭冷落。拔里氏的两房敞稳，你爹、你伯父，都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舒鲁氏的两房敞稳，鲁速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阿古只是我亲弟弟。这四个人都和我血脉相连，我，才是整个国舅部权力的源头。你痴迷于权力，却不知道你权力的来源，岂不可笑？

石鲁隐：侄儿受教。

详稳：我看你还是不太服气，那我再和你交个底。你也根本不是缅思的孩子，当然也不是迪辇的侄儿。缅思的妻子多年以来只诞育了一个女孩，你是从外边抱养的。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你大可以去问那些侍女，你出生那阵子，你母亲到底有没有大过肚子？你敢问吗？我看你不敢。美梦做得久了，清醒也是一种酷刑。你现在只是个小孩，偶尔犯些小错，缅思当然会包容你。等你长大些，作奸犯科，缅思还会保你这个假儿子吗？他完全可以再去抱养一个德行更好的孩子。到时候你又算是什么呢？

石鲁隐感到恐慌。以前他所自豪的，无外乎他的武艺和他的父亲，这两条倚仗就像他的左右腿一样，支撑他横行霸道。然而一日之间，他在校场上连输掉十三场，紧接着又得知，原来那也不是他的父亲。石鲁隐感到自己像是双腿被齐齐打断，膝盖一软跪下去，伏地大哭起来。

详稳走过来，居高临下地问他：“如果你并非武艺出众，也没有煊赫的父亲，你为什么还能当队长？回答我。”

石鲁隐啜泣良久，艰难开口：“是因为您。”

详稳：大声点。

石鲁隐：是因为您！

详稳：再说一遍。

石鲁隐：是因为您，因为详稳的提拔，我才能当上这个队长。

详稳：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石鲁隐：请详稳赐教，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详稳：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呢？如果我告诉你，你的亲生父母是一户普通牧民，你待如何？你会去杀掉他们，让这事儿无从查起。如果你亲生父母是国中贵族，你待如何？你想要认祖归宗，依旧做一个贵公子。

石鲁隐：我，我，原来什么都逃不过详稳的眼睛。

详稳：少动一些歪脑筋。虽然不能细说，但是我可以透露一二，你亲生父亲是国舅部中人，如今健在，你的母亲已经去世。我不是想隐瞒你，是希望你自强自立，靠着自己的真本事，做出一番事业。

石鲁隐：那，缅思，我以后要怎么对待他呢？

详稳：我希望你仍旧把他当作你的父亲。不，你要把国舅部的四房敞稳都当作亲生父亲，把四位敞稳的孩子都当作兄弟姐妹，不要区分舒鲁氏或者拔里氏，反正咱们都是阏氏。其实这对你也有好处，鲁速家的女儿即将嫁给二皇子，那以后二皇子不就是你的妹夫了吗？

石鲁隐：那您呢？我还是您的侄儿吗？

详稳：我允许你私下里叫我姑母，在军中要和别人一样称我详稳，在朝堂上要称我皇后或者大可敦。

石鲁隐：叩谢姑母。

详稳：你现在这个队长是个虚名，将来姑母会帮你坐实的。不过你已经失了人心，这段时间你先不要抛头露面。这一阵子校场训练结束后，我将会安排孩儿们去附近的山林、水泡子一带打猎、野营。一方面是最近训练太累，让他们休息一段时间。另一方面，将来他们踏白（踏白：先头部队搜索探路，防止敌人设伏或突袭）行军，免不了要穿行重重榛莽，现在就当提前练习一下。咱们吉答贵族每年按照时节，春天捉天鹅大雁，秋天追捕鹿和老虎，冬天还要钓鱼，我相信你对打猎一定得心应手。但是出身于普通牧民家的孩子们，一直疲于奔命，在打猎方面没有经验。这就是你表现的好机会，到时候在别人面前露一手，你可别太傲气，平易近人一些，多教教别人，慢慢树立威望。不过我可警告你，不许你再欺负人。

石鲁隐：我再也不欺负人了。从前我年少轻狂，现在有幸得到姑母指点，我一定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