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逝10/
下一周上课,尤溪的课上,靠窗那两个小孩还是之前的样子,正好过来查课的校长从走廊路过,将这两个学生拉了出去。
尤溪这节课本来学生还有些闹腾,在校长将这两个小孩拉出去之后,顿时安静下来,也许是害怕自己也被校长拉出去。
人都说小孩是最单纯的,可是尤溪有时候会觉得,这些小孩并不纯粹,在互联网日新月异的今天,小孩早就已经不单纯了。
他们知道哪些老师是有权力的,知道哪些老师没有后台,在学校的领导过来检查时候是一个样子,在普通老师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尤溪为此困扰,其他老师安慰尤溪,多上几年班就好了。
尤溪没有这种感觉,每一年对于她来说总有新的挑战出现,总有新的不同的事情等她解决,而这些只是最初困难的衍生。
上班五年,尤溪仍旧不能很好地管理学生,其他老师说因为尤溪太温柔,所以看起来不够权威。
尤溪到现在也没有办法完全理解什么叫做温柔。
她从不认为自己温柔,她只是不习惯将自己心里的情绪外泄,她不会管——很多方法其他老师用起来得心应手,到了尤溪自己身上,却只能短暂地有一丁点用处。
下课后,尤溪被校长叫到办公室。
“你到学校已经不少时间了吧?”
尤溪点头。
“这么班你从三年级带到现在,怎么现在还是这么乱?你没有跟班主任聊过吗?”
尤溪:“我今天打算打电话喊他们家长过来。”
“你也别一有事情就把学生的家长喊过来,这些小孩这个样子,喊家长也只能当下好一两天,你自己也要找方法,我看其他老师在这个班上课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乱。”
尤溪心口一阵闷痛,无言地扩散开,到四肢百骸。
她点点头,从校长办公室离开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班主任和她年龄相差不大,见她过来,朝她笑:“怎么这个表情,刚刚这些小孩又给你找事了?”
尤溪:“校长让我找找方法。”
“他们也是欺软怕硬,你上课的时候对他们凶一点,别想觉得他们不听就不管了,谁说话不听话你就盯着他,让他站起来,或者在后面一边蹲马步一边听课。”
尤溪点点头,“我下次试试。”
班主任笑着说:“你太温柔了,你这样的性格他们就会拿捏你,有时间也可以吧学生叫到办公室谈心,时间长了也是有用的。”
尤溪叹了口气,“好。”
从办公室出来,尤溪开始批改作业。
她上次带到那一届学生是中途接手,从五年级开始教,当时还有些年轻,镇不住学生尚且可以找找借口,可是教书五年了,依然镇不住学生,似乎只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尤溪心情不好,下午裴锐过来接她时候依旧眉头依然没有散开。
裴锐看她一眼,“吃饭去。”
尤溪点头。
“上班的事情,下班就别想了。”裴锐说,“想吃什么?”
尤溪身体有些颤抖,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也没有感觉很委屈,可是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我都行。”
裴锐轻轻叹息一声,摸了摸她的头,什么也没说,开车回了家。
从车上走下来点了份外卖,裴锐牵着尤溪走进电梯,一路到家,裴锐推着尤溪说:“你先去洗个澡,很快就好。”
尤溪嗯了一声,转身走进浴室。
有时候尤溪会想起来自己之前的事情,上大学之前,尤溪总觉得自己有无限的勇气,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她其实内心哟咻额看不起那些完全不做努力却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人,后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也失去了这样的勇气。
不仅失去了这种勇气,而且环境的过于局限让她看不到更多的生活,以至于手头上的事情也出现差错,她上课正常,可是如果没有紧紧抓着学生的作业和背诵听写,成绩就上不去。
尤溪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这是从前做家教和其他的工作没有过的事情,做家教只需要关心一个小孩的成绩,而何况因为她讲课一直很细致,所以学生听懂也很容易。
尤溪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天才型选手,她在做事时候都很认真,更因为从小付出的都比自己得到的多,所以更努力。
从浴室走出来,尤溪的情绪已经好了不少,坐在餐桌前,裴锐已经摆开了外卖。
“吃饭了。”
“好。”
桌子上是烧烤,尤溪还挺喜欢的,坐下之后吃了一点,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裴锐才开口:“说说今天的事?”
尤溪咽下口中的烤五花肉,“没什么大事。”
“让你不开心的事情,就是大事。”裴锐说,“工作如果不开心,想休息一下也可以。”
尤溪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没事。”
裴锐给出了一个好像是解决办法的解决办法,但是这个选项从来都没有在尤溪的世界里出现过,尤溪见到的家庭父母就是自己的母亲那个样子的,除此之外,就只有走出么去工作的女性。
尤溪无法想象自己变成一个呆在家里的家庭主妇,现在尚且还有借口可以说是自己工作比较忙,辞职之后还要怎么说自己暂时不考虑要小孩呢?
生存的惯性让她做不出其他选择。
裴锐听她这么说,走到她身边,从身后揽住她,缓慢地将她抱在怀里。
餐厅的灯是很有食欲的橘黄色灯光,尤溪被身后的温暖拥住,身体一阵痉挛,触电一般的颤动很快传遍全身,不是完全的痛感,尤溪可以肯定,只是从胸口再次涌上了一阵泪意。
她并不觉得委屈,只是确实为此感到痛苦,这痛苦在身体里一直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散,尤溪胸口被堵住,呼吸变得很轻微。
裴锐低头在她的头顶亲了亲,手掌顺着她的脊背缓慢顺气,尤溪的身体在这样轻微的颤动中逐渐平静下来,眼泪一直在流,没有哭声,也没有再开口。
在这个时候,尤溪就会觉得和裴锐在一起很好,从前一个人住尤溪遇到这样事情没有这么生气,就算是生气,也不会很长时间,事情总会过去,但也会再来。
也许是人的年纪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脆弱,那些从前觉得无所谓的事情,在有了可以宣泄的人之后,突然就变得脆弱了。
“带你去洗把脸。”
裴锐牵着尤溪的手,带着她一起走到洗手间。
尤溪:“没事,我自己来。”
裴锐看着她笑。
尤溪:“干嘛?”
裴锐:“你现在……”他声音含着笑意,“看起来像是一个丢了糖的小姑娘。”
“……”
尤溪说:“好土。”
裴锐噎住。
他转而笑了,“看来现在心情不错。”
尤溪点头:“嗯,本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就是有点受挫,不过刚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很委屈,现在已经好多了。”
裴锐低头在她脸边轻啄了下,“怪我。”
尤溪:“是怪你。”
裴锐:“我补偿你。”
尤溪:“什……”
尤溪话还没说完,裴锐就吻了下来。
-
这天之后大概一个周的时间,两个人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甜蜜期。
从前尤溪没有觉得人和人的相处关系会越来越亲近,身边相处多年的亲人也有反目成仇的一天,何况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仅仅因为婚姻关系联系在一起。
结婚证能代表什么呢?
在法律意义上,结婚证只能保证离婚后的权益,而并不能保证两个人在婚姻内的感情。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变化多端的东西,尤溪不相信感情,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感受过感情对人有任何用处,在她的家里,感情只是因为血缘而存在,感情是为了维系彼此浅薄的温情,实则是长远的养老和相互扶持而存在。
尤溪和裴锐的日常生活没有什么改变,不过裴锐只要在家就会在尤溪的旁边。
这周正好是裴锐的同事请吃饭,周末尤溪和裴锐一块去,同事笑着调侃:“我们还说你最近回家那么着急,可能周末没时间了呢。”
裴锐笑了声:“答应你了就会过来的。”
同事笑着说:“嫂子快点坐,我们最近都在说是不是你怀孕了,所以裴锐每天这么着急回家。”
“……”
尤溪笑着摆手:“没有没有。”
裴锐很自觉地握住了她的手,说:“她害羞,你们别问了。”
几个同事善意而友好地笑着“噢”了声,很快说:“行了行了,我们再说裴哥在公司搞我们怎么办?”
尤溪脸更红了,坐在桌前,几个男人一块去厨房收拾菜,裴锐在尤溪身边说:“我也去厨房帮忙,你在这儿吃店水果,我一会儿出来陪你。”
尤溪点头。
裴锐走进厨房,一个同事笑着说:“哟,知道帮厨,还真是好好丈夫当久了。”
裴锐:“说什么屁话,快洗菜。”
一群人吃饭,还是吃火锅比较方便,菜吃不完可以完了炒着吃,碗筷洗起来也比较方便,更重要的是不需要厨师一直待在厨房一直到所有的菜做完才能从厨房出来吃饭。
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很方便。
裴锐和他们一块洗好菜,从厨房走出去,和尤溪坐在一起了。
同事啧了声:“早知道不让你带嫂子一块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C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