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羡 第76章 结成冰

湘舲左手窜来剧痛，一波一波的从手窜上后脑勺，剧痛扯着她的手筋抽紧，不住的痉挛起来，她汗如雨下，左手抖如筛糠。

顾不也将湘舲中冲穴，肩颈穴，曲尺穴三处大穴封住，以延缓毒素深入脏腑，但他感觉效果甚微，握住她死死抵住的左手，将那染血的布条解开，瞬间扯落。

“啊……”湘舲脸色紫白，满脸泪痕，一脸委屈，“顾不也……顾郎，啊！轻点。”

湘舲这才看清，自己惯用左手，实在过于狼狈，被箭尖划出的伤口，尤其是深可见骨的小手指，伤上加伤，整个指尖的指甲和皮肉都被铲掉。

顾不也揪心的疼，这种疼痛早在祖母死后，一同埋葬了。

“非要用手接吗？”镜谭十分心疼，目光像尖刀，“真该把手剁了，省的以后累赘。”

说着镜谭取毒血放在碗中，撒了些药粉等结果，取银针挑破穴位，然后施针逼出毒血。

再转头，吓一跳，湘舲脸颊紫红，脸上的汗凝结成冰，像是覆上一层寒霜一般。

“这个人内功深厚还很邪性，早前就吃过一次亏，记得那次中箭就有些浑身发冷，今日的箭气冰寒更甚，我和顾不也同时运功抵抗，可是还是被他的箭冲破，我要不拿手接，你要他拿脑袋接吗？”湘舲强忍眼泪，咬唇看向重影的镜谭。

顾不也站在湘舲身后，将手放在她颈后大椎穴上，输送真气，护住她的心脉。

湘舲不住的向身后的热源靠去，她看见满天的鹅毛大雪，轻飘飘的落下来，她伸出右手，去接，在众人眼中，她此时像个美艳的傻子，不知道伸手接什么，鬼畜的笑声划破众人的耳膜。

“完了，晚了……”镜谭掏出一个红色小瓶子，盖子一打开，差点把人都腥死，一个黑色蛆虫出现，镜谭直接放在湘舲伤口上。

只见那虫子见血直接扎进湘舲的手掌，湘舲阵阵心悸只剩大口喘气，站立不住，靠着树向下滑，被顾不也抱起。

“哎。你干嘛？那什么东西，你就这么仍在伤口上……”晏慵急了，拉住收拾东西的镜谭。

镜谭甩开晏慵，赶紧收拾东西：“保命啊！这虫子喜欢雪心石髓，顾不也的真气是有限的，而且这里面就属他武功最高，我们都指望他呢？这箭给咱们一人一箭，可没幼安这好命还能活着。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找个干净安全地方。”

“这冰山雪莲心蕴含极强的寒气，寒泉石髓透骨连筋，加上点让人痛不欲生的毒药，这毒不会立刻致人死地，而是让人在极寒极痛中慢慢死去。在没有比这个折磨人的死法了。”镜谭说完，看人都还愣着，赶紧补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的疼死了。”

镜谭扶着湘舲，顾不也先上马去拉，湘舲挣脱镜谭，抽出匕首想去砍自己的手，镜谭差点没拉住，承旗一掌将湘舲拍晕过去。

普州山多，城镇聚集的人口也多，顾不也吩咐袖迹军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集合队伍，按照湘舲交代的事，每日自行安排，顾不也则带着湘舲和镜谭，晏慵和承旗来到回回城。

城如其名，回回城是城套城，老城虽大，但还是挤不下这么多人，有一年发大水，流民太多，朝廷直接在城外修建临时安置所，慢慢的内城和外城慢慢融合，形成了如今规模的回回城。

城外被达官贵族私建私占，反倒城内百姓穷的穷，老的老，像是一块疮疤，藏在繁华之中，被假装看不见。

众人路过一家非常大的医馆——悬医阁，悬壶济世、医者仁心八个烫金大字，方方正正写在门口的大匾上，在阳光下像一缕暖阳照在来往路人，却没人看它一眼。

镜谭快步走上台阶，被门后两个人拦住，两个看门狗直接将迈进一条腿的镜谭推出去，她身上还背着湘舲，“推我干什么？”

“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就进，这里不是给你等看病的地方。另寻医馆去吧！”看门狗汪汪两声，退回去，也不再看一群黑了脸的人。

顾不也握紧的指节泛白，证明他的不耐烦以达上限，让他受气的人都没好下场。

顾不也将镜谭和湘舲护在身后，他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袖口，优雅的走上台阶，那两人再次伸手，但不等说话，顾不也已经手掌带风的扭断了两人的脖子。

里面大腹便便的病患，看到这一幕直接不顾伤腿，趴在地上向后爬，血痕拉的老长。

再跨过一道门，里面修建了许多独立的屋子围在院子四周，院子中间是一个非常大的圆形药阁，有三人高，不少手中端着药材的药童，楼上楼下的走动。

里面的人都在忙着手头上的事，没人注意他们几个走进来。

镜谭径直背着人走进药阁，有顾不也在，她直奔她需要的东西而去。

她们已经闯进来，礼节礼貌是顾不上了。

镜谭走进眼花缭乱的药阁，看着眼前的各种复杂操作，直呼：“花里胡哨，净整没用的。”

顾不也站在两人身后，一掌将桌案上的东西扫光，镜谭将湘舲放下，随手拎一包捆好药，放在鼻子下面仔细闻了闻，没问题后给湘舲枕在脑后。

镜谭拿剪刀，沿湘舲左肩膀向下，将衣服剪开。

“顾不也这几味药，你帮我找来，这里太高，要是我去太耽误时间。”镜谭写了张单子交给顾不也，然后跟晏慵和承旗说：“帮我压着她，场面会有点血腥……”

镜谭这边处理伤口，顾不也拿着单子，抬头观察了一下，药柜是圆环结构，全靠小药童推着特殊的梯子上下取药。

目测有上万个盒子，顾不也听到动静侧目望去，从楼上慌忙逃下来的药童被顾不也一身矜贵清冷吸引。

见顾不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一歪头装看不见，像只螃蟹一样向外蹭着走，眼看离门口一步之遥，欢欣雀跃之际，突然发现自己被外力一拉，双脚腾空，啊都还来不及喊，就站在一架梯子上了。

“快把单子上的药，全都给我找到，晚了，把你脑袋拧下来，泡酒。”顾不也将小药童的手臂按在梯子上。

药童将嘴一抿，赶紧按照单子，眨眼功夫就将十几味药找齐了。

顾不也只觉得眼前人看着憨态可掬，脚下的梯子在他手里快到飞起，手指灵活，手里甩着一串特制的铁钩，一钩一推，捡药打包，干脆麻利。

这样的速度，让顾不也心里极度舒适，“你叫什么名字？”

“迟遇……”

“过来……”顾不也松了松肩背，指着湘舲那方向，“去看看，帮帮忙！”

迟遇拿着药，这才注意到躺在桌上惨白如霜的人，他靠近了才发现，那层霜丝之下竟是那般美若天仙，整条手臂的鲜血太刺眼了。

镜谭的手法十分特殊，他熟练地拿起一块干净的白布，擦拭镜谭眉眼间的细汗，镜谭没看他，只说，“大火熬两刻钟，这两味药最后加进去，转小火一刻钟，别看了快去。”

等他将药端来，伤已经处理完毕，听见镜谭说放下，他赶紧端过去，说，“我已经用凉水降温了，正好喝！”

镜谭突然瞪着他，吼道：“给我拿来！”

迟遇美滋滋的赶紧将碗递上去，镜谭没有接，直接将手指插进碗中，“谁让你自作主张，有没有剩余的药，去给我端来，没有就重新熬。”

迟遇不明白，但是看镜谭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赶紧将剩下的药端来。

药很烫，镜谭一边试温度一边等待，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将一碗依旧很烫，但是并不会烫伤的药，给湘舲灌进去，第一口的时候湘舲烫一哆嗦，“镜谭，你是打算把我煮了吗？”

“少废话，快喝！”镜谭按着碗，一口气倒进湘舲的肚子里。

“镜谭，我恨你！”湘舲两行热泪直往下流，嘴唇烫的通红，不到一瞬，身上的白霜瞬间化开。

湘舲突然想吐，见镜谭要杀人一样瞪着她，她狠下心往下咽，但是越是压制，越是往上顶，湘舲难受的抓心挠肝，用力的捂着嘴，忍的眼睛一片血红。

顾不也见人躺桌上抽搐，直蹬腿，那模样是他从没见的，能有人如此狼狈。

“快想办法。” 顾不也见镜谭直摇头，“起码做点什么，让她不这么难受。”

顾不也将袖子挽起来，从后面慢慢将湘舲抱起，镜谭制止他，“可以抱，但不要做任何事。”

湘舲像在水中抓到一根浮萍，紧紧的抱着顾不也的手臂，咬紧牙关。

“可以了。”镜谭一声令下，湘舲甩开顾不也的手臂，跌跌撞撞的跪倒一边，黑血一口一口的从嘴里喷射出来，那只受伤的手，都已经顾不上了，就想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出去。

终于吐完，她恍惚见一人影向她跑来，然后紧紧地将她抱住，清理她嘴边的污血，然后像孩子一般紧紧地揽在怀里。

她感觉额头被人亲吻着，轻轻的安抚她的后背，她听着那人说，不怕有我在，慢慢陷入昏迷。

李岚，是她的李岚来了，要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不会嫌弃她，那便只有李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