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羡 第19章 忆往昔

王远蓉性情温婉坚韧，很少悲天悯人，即使白家不认可，她依旧我行我素，礼数周全。

白鼎鸣的妻子是卫国公的妹妹张书兰，两人育有四个儿女，大儿子白简鸿，二儿子白简庭，三女儿白简宁，小女白简如。

大儿子本来最得宠，也正因宠的我行我素惯了，为了娶商女王远蓉不惜和白家决裂。

二儿子性格稳重更是继承了白鼎鸣的博学慎思，娶了太师次女裴汶湘，生了长子白晴风，长女白晴叶，次子白晴乐，还娶了江南才女楚菁菁做妾，生女白晴晚。

三女白简宁嫁给了宇文逸才做平妻，四女白简如的出生是个意外，刚刚十六还未议亲。

白湘舲祖父白鼎鸣曾是太子太傅，教授当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人武学，早些年为救圣人从马上摔下来伤了头，圣人登基后便回家养老，时长犯病头疼欲裂，所以脾气更是喜怒无常。

她阿娘每次去都被骂回来，但是阿娘到了年节依旧提着礼物回白家找骂，还乐此不疲。

有一次湘舲因为祖父骂人，骑到她祖父身上，拿她阿娘做的水晶龙凤糕，塞了祖父一嘴，还童言无忌的说要把她祖父的嘴堵上，省的说些不雅之词，让人听了笑话祖父是个疯子。

那一次把她祖母笑的肚子抽疼，说是像极了她阿爷小时候，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从那以后，阿娘去依旧还会挨骂，但龙凤水晶糕成了祖父最爱，谁也不让碰，桌子上也终于有了她们一家的碗筷。

细问下才知道阿娘做龙凤水晶糕的时候，加入酸枣仁，酸枣仁宁心安神，改善记忆，养心补肝。

白湘舲祖母张书兰是卫国公张煊唯一的妹妹，自小娇宠，是饱读诗书的名门贵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个性，但有时好坏不分，颇有些助纣为虐的倾向。

所以当她二儿子白简庭要取裴汶湘的时候，她是一副你高兴，你随意的态度，因为她和裴汶湘的母亲周轶不和，两人见面就掐，谁也不服谁，她却说他既愿娶，女愿嫁，她同意。

但是作为交换条件，就是夫妻不睦时，千万不要找她当和事老，也不要让她知道，连那张不高兴的脸都不让让她见到。既不听长辈规劝，就打落牙齿和血吞。

如果做不到婚事作罢，如果婚后做不到，那便断绝母子关系，哪凉快哪待着去，有点你是我儿子，但你让我不高兴你就不是我儿子的意思。

所以当白湘舲听祖母竟然说出同身共命，同气连枝的话时，颇感意外。在她心里祖母寡淡到有些唯我独尊的境界。

“听说二叔刚刚出任国子监祭酒，如今阿爷出事，怕是要连累他履步为艰。”湘舲话音缓慢，渐渐不闻。

听湘舲这样说，王远蓉点了点头，过一会回过神来：“不过，你大姑母和姑父一直在替白家周旋，对外宣称你阿爷已经分家许久，不敬父母，自然出事后就不应该连累老家一起蒙冤，就算不能脱罪也看在白家忠君为民的份上免受株连，其实做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圣人心里信你阿爷比什么都重要，但越是如此越要证明你阿爷无罪，因为现在已经不止关乎你阿爷的清白，也关乎圣人用人失策，行政失察的污名。”

湘舲握住王远蓉有些凉透的手：“阿娘，白家根基稳，没有太大的政敌，如今长安城五大世家拥护皇室，圣人对五大世家也是尊重的，白氏和吴郡张氏，河东宇文氏都有结亲，五大家族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们肯定都不希望白氏塌房，不管忙不忙帮，只要不暗害就很好了。”

湘舲暗中思虑，捡主要的和王远蓉说：“还好阿爷阿娘离家已久，暂时矛头不会指向白氏，对外敌而言阿爷已经没有威胁，对内我知道三皇子恨阿爷是因为和亲的李姝慧，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三皇子，三皇子身在四安，以他之力不可能将三方势力握在掌间。”

“幕后设计三国牵连其中，不可能只杀死阿爷就会结束他们的阴谋，岐国之于南介疆域辽阔，岐国之于北燕物产丰富，我们占着天时地利人和，肥美的就像草原上的牛羊，我只能将计就计，随机应变。如今我们也只能靠自己。”话音未落，湘舲看着王远蓉眉头皱起，不觉手中用力握紧。

王远蓉急忙说道：“幼安，可是你阿爷在此之前，已经卸下兵权好几年，虽然身居高位，财权转移，其他权利也被削减，出征前的两年内，只负责整个四安明渠暗渠的疏通规划，圣人疏远的意味很明显。他们这次打草惊蛇，为探圣人的虚实，难道也为探你阿爷是不是真的失了圣心。”

湘舲语气不善：“但圣人还是启用了阿爷，哎，不管那么多了，眼下最棘手的，是三皇子，我得让他知道，欺辱我的代价。我也要让南介知道，杀我阿爷，就得血债血偿。”

湘舲满腔怨愤，也满腔志在必得，大声道：“他们不是要我去和亲，那我就搅它个天翻地覆，圣人没有眼睛，我就是那双复仇的眼睛，我到要看看，他们耍卑劣的手段，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王远蓉瞬间红了眼眶，强忍着哽咽：“不，不，阿娘不想让你冒险，阿娘，是阿娘没用，护不住你们。”

湘舲见王远蓉神情皆惧，便知阿娘悲从心起，忙安抚道：“阿娘，您听我说，我要把余安送去九钦师，让他跟着九王爷才能保住他的命，而且他也该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了。从今往后我们或许都不能在您身边尽孝，而且可能要委屈阿娘很长一段时间，天各一方也比阴阳两隔强，我们总有团聚之日。您一定要相信，女儿一定洗清污名，手刃仇家，已慰阿爷在天之灵。”

“娘子，娘子，我把卖身契都整理好了。人我都通知了，他们这会都在正堂。”寒英慌忙赶来，将一沓身契交给湘舲。

“寒英，你等一下。”湘舲将东西折好，伸手去扶王远蓉回屋，“阿娘，您放宽心，九王爷已经答允会照顾我们的，您休息吧，相府的下人我去处理。”

安置好王远蓉，湘舲拉着寒英向外走：“寒英，你从小跟着我娘，阿娘把你迁出奴籍，让你嫁人，你都拒绝了。我现在手里只有一处果园能给你，它不在相府名下，另外还有五百两你安置好家里人，跟着阿娘可能会吃苦，我心里是希望你们都能离开相府这是非之地的。”

不等湘舲说完，寒英将手里的外衫给湘舲披在身上：“娘子，我家里早没人了，没什么可安置的，我从小跟在夫人身边，习惯了，哪也不想去。”

湘舲舒了口气：“从今往后，我可能要把我阿娘托付给你了，这是果园的地契，你一定要收下，我阿娘的嫁妆，我阿娘曾给你准备的嫁妆，我之前都让人秘密给搬去藏起来了，相府一但查抄，什么都留不下。这个地方你万不得已最好不去，或者不被人发现偷偷去，以免暴露，这是给你和阿娘最后安身立命的东西。”

寒英连忙接过，掏出随身的一个锦囊小心装进去，贴身放好：“娘子，有我在你放心，我会好好护着夫人。”

湘舲走在去正堂的路上，月光透过凌霄花的缝隙，洒在地面上。那些剪影，仿佛是回不到的过去，和无法预知的未来相互交叠在一起。

湘舲站在正堂，看着十几个人面露仓惶，双眼无助：“这里是你们的卖身契，还有些钱，我今日便都给你们。但是也请你们明日一早将相府简单收拾干净再走。”

她想起寒英临走时跟她说起的一件事，她觉得还是提醒众人一声比较妥当：“我不管你们是否拿走相府的东西，我只提醒你们别太夸张，有些相府记录在案的东西，尤其是贵重的东西，刑部一但抄家，若是在你们手中被发现，也许会引来杀身之祸。我举个例子，就比如圣人御赐的翡翠棋子，听说圣人极为喜爱，但是打赌输给我阿爷了，说不定刑部为讨圣人欢心，抄家时会格外去找它，找不到那事情就大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被牵连。所以要想大家平平安安，最好拿些不太惹眼的玩意。”

相府下人大多是建府时买来的，她阿爷阿娘当年离开，只带了寒英和琼英，相府如今可不是喜事遣散，而是祸事不愿株连，那些下人即使离开，短时间内怕也找不到个好出路，人人自危应该不会招摇。

湘舲说完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走了，她闭上眼睛，真希望这是一场梦，相府如今不免令人唏嘘，让她这嫡长女情何以堪，外头的人不知道又会编出什么新式曲目调侃她，她这会还真想听听。

白湘舲突然想到还要去梅园，急忙跑回屋里。

镜谭被一阵风扇动，睡眼朦胧的看一白影进来，一黑影又出去，刚要说话，就看黑影折返回来，把床上的匕首拿起来，路过她时，顺手把她下巴一抬，一根手指将她头又按回原地，脚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