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天远霞 第29章 所谓贪婪（修）

霞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汤沉默了许久，腾起的丝缕雾气惹得他扑簌着睫羽。一根茶叶杆悄悄浮起来了，他盯着看了许久。

产屋敷耀哉喝了口温热的茶汤，乌发垂落至肩，清俊的面容擒着一抹笑意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抱歉父亲，现在还不是我回来的时候。”青年摇摇头，语气格外平静，像是那逐渐上涨的潮水，月夜下翻起波状的光纹，轻描淡写一般。

“我能听一下原因吗？”

“因为——”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听起来有些犹豫和自嘲，混着雨夜里紫藤花潮湿碎烂的味道，“我是一个非常贪婪的人……”

青年的声音轻到最后近乎转归为无意中脱落的羽毛般的叹息声，可即便如此，产屋敷依旧听清了，却不知从何作解：“贪婪？”

“是的。”青年状似无意地摩挲着他手腕处的青玉佛珠，用指腹感受着那触感的温润微凉，解释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并且无比期望那仅是一个梦。

那是宛若地狱的图景。

拂过的风带着沉沉的潮味，和苦涩的铁锈味。

硝烟混合着尘土，卷上徒有黑白二色的天空，武士的鲜血浸染大地，颂歌萦绕于哀土之上，开出遍地的白色小花。

“我可能太过于软弱了，居然会被这样不知虚实的梦境给吓到胆战心惊。”青年的声音清泠泠的，像是很久没有说话，语气恍若一缕溺亡的灵，“在那个梦里，好多人都死了。

炼狱大哥，忍姐姐，小芭内，蜜璃，悲鸣屿先生……还有无一郎，以及更多的鬼杀队成员。”

“父亲，当时有好多好多的声音在一遍遍地，不停地，告诉我，哀求我，让去救他们……”他几乎无法抬起头来，头颅被什么压着似的沉重，艰难如求生般地喘息着。

青年双眸氤氲着絮状的茫然，又岌岌可危，像是冰锥猛扎在地，蔓延出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缝，渗出底下的凉：“我觉得自己要疯了，居然信了那样惨烈的结局会成为鬼杀队的未来。”

夜凉如水，灰蓝的天幕倾泻如盖。

此刻，月明星稀。

“孩子，鬼杀队的每个队员身上都肩负自己的责任，更何况是成为了鬼杀队支柱的他们。”产屋敷伸出双手拢住青年毫无温度的手，“你只看到了死亡，可我想，那些孩子们肯定有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

他轻易就接受了霞所描述的未来，就此明白了对方内心的症结所在：“事实是残酷的，如果在未来和鬼舞辻无惨对决，想要不造成伤亡是……”

“我知道，我知道的，父亲……我都懂。”霞少有地打断了产屋敷的话，或许只是因为私心作祟并不想听到那过于无情的否决。

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

想要拯救所有人——这样的想法太危险，犹如钢丝高悬，惴惴的同时自身也承担了许多风险。

可是，他怎么可能就那样放着不管？

“请让我试试吧，父亲。我要他们，都活下去。”

活着迎接朝霞，活着见证未来世界的点点变化，活着接纳所有花团锦簇，人声鼎沸。

为此他将不惜一切。

像是听出了青年话语里孤注一掷的决心，产屋敷忽然问了个看似和话题无关的问题：“霞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做‘霞’吗？”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银发青年像是被刺到什么一样，忽地抬眼沉默了许久，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沉淀在他的周围，给人传递出，这个青年其实是在悲伤的信息。

“我不知道，父亲。”即便是闭上了眼，还能看到他那颤着的睫毛，声音莫名艰涩，“我不知道。”

“轻快，自在，温柔而明媚。”鬼杀队年轻的主公大人目光里带着和年龄并不相符的平和温厚，“霞的名字可是受到了祝福的，是被期许着的人啊。”

青年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触感，轻柔的抚摸伴着产屋敷令人放松的嗓音：“所以，也请我面前这位温柔的孩子多注意一下自己？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想不止无一郎，大家都会非常伤心吧。”

……

果然瞒不过父亲吗？

独自回到位于东京府宅子里的霞在心底幽幽感叹着，而一边用作替身的傀儡朝主人点头致意后，眨眼间便化成小纸人无火自燃了。

他将自燃的小人捏进手心，待他再度打开手掌，便化为一撮灰烬随风散去。

做完这一切的霞拢了拢自己过于长的头发，准备将之束起来。

可当他刚抬起手肘准备用发带缠好的时候，倏然间，眼眸陡然睁大，也就是这时，黑暗里缓步走出来一个男孩。

“回来了？”

不同于幼稚的长相，男孩的嗓音完全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精致的西装短裤，眼眸却是令人浑身血液都足以恐惧到冻结的梅红色！

霞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脊背都绷紧了，随之而来的疼痛感如一根锋芒隐晦的针，尖锐而刺骨。暗沉的天际在视野里连绵不绝，似曾相识的梦魇重新降临。

“无惨大——”青年急忙转身准备行礼，可没等跪霞，他那白皙脆弱的脖颈眨眼间就被死死钳住。

鬼即使是缺氧也不会死亡，但失去空气时的恐惧会一点点地蚕食折磨着他，恍若渴水的鱼，下意识地挣扎着。

青年被仅仅到他腹部的孩童伸出的手死死绞住，用力到那只小小的手似乎整个都陷进肌肉之中。

然而，没人救他。

因为此刻只有他一人，所以没人能救他。

鬼舞辻无惨化身成男童的模样，然而脸上却是因为愤怒而暴起的青筋：“听说你恢复记忆了啊，上弦肆，而且……似乎还在和那些虫子们密谋了什么？”

霞的瞳孔因为这句话骤然收缩，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他极为害怕的事物，肉眼可见地抖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因为喉部被钳住，青年的声音微弱而嘶哑，像是破旧的风箱在那里勉力地运作着，发出“吱呀”的漏气声。

这个问题鬼舞辻无惨没有回答，或者说是根本不屑于和蝼蚁解释，他只是玩味地眯起自己的眼眸，声音充满了肆意攀爬而粘稠的恶意：“不过我不会现在就杀了你……”

话音刚落，从他身上延伸出来的针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霞的身体，像是拥有生命一般鼓动着，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血液打入。

“我会把你变成一把狠狠扎在鬼杀队心头的刀……”

后面的话，霞已经根本听不到了。

他仿佛陷入了很深很深的水底，浓密的湿滑的海藻如同触手般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和脚踝，冷得像切入骨髓的钢刀。伴随着几欲作呕的恶臭。

那是，积蓄了上千年的，铺天盖地的恶意。

汹涌地吞噬了他。

他绝望地阖眸，却有人在同时睁开了他的眼睛。

清晨的蝶屋里老远就能听到声嘶力竭的一声：“炼狱先生醒了！”

来自隐的腹式呼吸威力巨大，霎时惊动了一干人员。

神志尚且有些不清的炼狱杏寿郎幽幽转醒便被撞入眼帘的场景吓得两撮头毛一跳：“唔姆，这里的人好多啊，都是来围观我的吗！”

即便是昏迷了将近一个月，杏寿郎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充满了活力的，只是还是能从他的脸上觉察出肉眼可见的虚弱来。

“阿拉阿拉，炼狱先生刚醒来，还是不要这么大声说话了？”

虽然是问询的语气，笑眯眯的蝴蝶忍的话刚说完，炼狱就立即反驳：“这已经是我的习惯了蝴蝶！唔姆，而且这么多人来看我，我感到非常高兴！”

该说是凑巧还是如何，炼狱醒来的时机非常巧妙。

剩余九柱全在鬼杀队总部，虽然有的人很快就要去出任务，但来探望炼狱的时间还是有的。

小芭内站在床尾，一副嫌弃的表情指着杏寿郎道：“区区的伤口居然要休息一个多月，炼狱你还是太弱了啊，不行不行，一个多月，果然需要更加的锻炼。

不过我想你能醒来都已经花费很大的力气了吧，一个多月什么的，我还是勉强原谅你吧！”

虽然听起来话不怎么样，可缠在他脖子上的白蛇镝丸早就因为开心而晃着自己的小蛇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悲鸣屿行冥早就留下了眼泪，但也是喜悦的模样。

锖兔则是关切地询问起炼狱的身体：“炼狱先生如今感觉如何？”

义勇负责站在旁边，虽然看似面无表情，但也肯定是开心的。

不止是九柱，炭治郎，我妻善逸和伊之助之前就是来看望炼狱最勤的，所以这时候自然也少不了他们，顶着周围一众柱级的压力一个个都扑在了被子上。

所以一时间，整个病房里都挤满了人，将病床围了一圈，严严实实。

时透无一郎在他的左手一侧，看到格外精神的炼狱杏寿郎，岫玉般的眼眸也稍微松了松。

气氛热闹而愉悦。

“唔姆，虽然我觉得现在问不太合适，可我还是想知道一下，小公子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热闹的气氛随之一僵，众人都不说话。

“炼狱先生对于小公子变成鬼这件事是如何看待的。”蝴蝶忍打破了沉默，选择先了解炼狱杏寿郎的态度。

“如果小公子真的变成了鬼，在我下次遇到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炭治郎听到这话忍不住观察了一下炼狱的表情，很有精神的样子。

但却散发着一些悲伤惋惜的气息。

“小公子，变成了上弦肆。”伊黑摸着安静下来的镝丸默默补充着，“不仅失去了记忆，还杀了人。”

其他人都不再说话，就连炼狱的声音都有些平静下来：“唔姆，这对我来说，还真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炭治郎因为突然沉重下来的氛围心情也不怎么愉悦。

他只是突然间想起了几年前的大雪中，曾对他施以援手的俊秀青年，眉目清雅，虽然身上有着恶鬼的气味，却格外温柔。

炭治郎觉得，自己应该为霞先生做点什么。可没等他开口，最为胆小的善逸却在十柱齐全的情况下，低着头，用可以让病房内所有人都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我觉得，小公子不是坏人。”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了那个拥有黄色拖把头的少年身上。善逸说完之后身子就因为害怕而颤抖着，一直往炭治郎身边贴过去。

“非常抱歉，善逸他并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的！”炭治郎作为长男的责任心让他替同伴解释起来，“善逸的听力非常好，甚至可以借此判断一个人是人是鬼。”

“而且我也认同善逸的观点！”

“为什么炭治郎也这么认为呢？”蝴蝶忍没有惊讶，只是单纯的询问。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对待无礼的下级剑士应该会第一时间讽刺回去的小芭黑和其他的柱都没有说话。

“虽然霞公子变成了上弦肆，但我认为他没有失忆。”炭治郎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因为我的嗅觉非常好。”

“我从变成了鬼的霞公子身上闻到了非常悲伤，非常痛苦的味道。”

众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时透无一郎在这时终于出声：“霞没有失忆。”

我就是修文狂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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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所谓贪婪（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