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动作一滞,卫柏穿上外衣,让林轻颂好好躺着,自己出去看看。
林轻颂一把抓住卫柏的衣袖,从喉间挤出注意安全几个字,知道林轻颂不放心,卫柏安慰说还有陈大在呢。
卫柏还没来得及打开房门就听见了陈大的声音,“卫老板林老板,歹人已经被制住了,您二位安心睡吧。”
还没开口问情况,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卫老板,在下阎昭,今夜官府行动,您安心就好,过不了多久官府就会对百姓有个交代。”
“卫某在此谢过各位,改日饭馆开业还请赏脸。”
阎昭看似冷酷实则心里也一直惦记着那一口,听着里屋卫柏的话,没讲客气利落答道:“自然。”
看着地上七倒八歪的拐子,阎昭冷声对下手说:“带走。”
抬眼看向巍然不动的陈大,让他去衙门配合记录文书,这里会派人守着。
刚想拒绝的陈大听了后面一句话又安分下来。
次日卫柏刚开门,就听孙月华嘀咕说昨晚好像有官爷来怀安巷了,打斗声叮叮当当的,吓得她一夜胆战心惊的。
卫柏只是笑笑未置一词。
摆摊时也能听见食客们大大小小聚在一起讨论昨夜灯火通明官府出行的事儿,动静多大、抓了多少人……
就这样在看似平静,实则备受瞩目的情况下,过了快半个月的时间,官府才张贴告示并派人敲锣宣告拐子窝被端的事。
“阎昭兄,现在随处可见都是百姓在讨论这次端拐子窝的事儿,你可是又立大功了!”
宋清看顾知温向往又敬佩的模样无奈摇头。
“温故而知新”——知温,可这小子从小就喜欢些江湖破案的事儿,惹得长辈和先生都批评过好多次了,都让自己盯着他好好读书。
好不容易可以解放天性,宋清也没有让他收敛。
“阎昭兄怎么不动筷?”问出口而后打趣,“不会是心里惦记着谁吧?”
阎昭端起茶杯嗤笑一声,摇头否认,心底却浮现一个隐约的人影。
沈常乐面色平静听着下人汇报的消息,听到官府只有少数人受了伤心下一紧,想找人打听却有些犹怯,听到宋清、顾知温和阎昭在香满楼小聚心跳才平稳下来。
这个时代没有空调,平民百姓也没有渠道用冰块,卫柏和林轻颂忙活完只能打些井水擦洗凉快凉快。
“今日中午想吃什么?”
已经六月底了,天气越发炎热,冰粉摊子生意尤其好,因此今日二人早早地就收摊了,卫柏也有比平日里更多的时间折腾吃食。
林轻颂收好账本和银钱,不假思索地说:“炒面!”
自从豆芽长好后炒了一次炒面林轻颂找着机会就点它,但卫柏单炒豆芽林轻颂又没这么热情。
“吃炒粉吧?”想到今早月华婶子来做工带了的干粉条,卫柏试探问道,见夫郎点头才开始动手泡粉备食材。
饭桌上二人谈起给张家兄弟结工钱还有开饭馆的事儿。
林轻颂一桩一件的说,“铺子得着手装修了,还有上回说买牛车的事儿。”
“嗯,推车应该差不多了,桌椅和推车我前几日已经去隔壁街找木匠交过定金了。”
最近半月只有下午或夜间偶尔阵雨,二人日日出摊挣了近四十三两银子,又积起了五十多两的家当。
心里惦记着事儿,二人午后没小憩就和李婶打听买牛的消息。
一听夫夫要置办牛车李春花打心底里为他们高兴,事无巨细地交代他们要敢压价,说着还是不放心,“如松!”
看着李如松和牛官你一言我一语,林轻颂和卫柏看得一愣一愣的,最后递去十五两,马场还送了鞍绳。
等这头牛温顺的大眼占据视线,二人才有了买下牛的实感。
原先的板车用来摆摊了,因此卫柏找木匠特地打了新的。
看着年轻健壮的牛和崭新的推车,李春花偷摸地抹了下眼角,只是连声说好。
其他人只当作没看见,小牛抱着奶奶的腿,说自己以后长大了也给奶奶买牛车,一院子人哭笑不得。
次日下午,两人套好车林轻颂又拐回屋里拿了四包糕点。
上次纪谈送了一大堆,说三个钱袋他和夫人小糕都喜欢的不行,路上碰见熟人还惹人羡慕了。
见林轻颂他们要拒绝,故作生气:“你看我是吃白食的吗?娘子还让我带布匹来呢,想着你不会受我才没带来,这糕点你们若是不喜欢,那我可回去拿布匹了。”
二人无奈,只能接下。
柳石村在劳务季节难得有一次热闹看。
“你个臭不要脸的婆娘,敢偷我家的菜?!看我不揍死你!”
王婶子和赵金花打作一团,其余人围了一圈装模作样劝二人冷静,实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哎哟金花啊你怎么偷人家的菜呢?哎哟哟~”
但也有拎不清的,“哎,王婶子你可别血口喷人,这凡事不能乱说的嘞!”
把赵金花推搡在地,王婶子抚了下被扯散的碎发,往那人的方向啐了口唾沫。
“我呸!刀子没插在你身上就不知道是吧?”
骂完也没顾那人的脸色,王婶子转头看向至今没有开口却怒目圆瞪的赵金花,“你下次偷她家的,她不介意你听见没?”
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他看热闹的都开始讨伐那个帮赵金花说话的婶子。
趁着大家没注意,蓬头垢面的赵金花偷摸溜回了林家。
她从已经算不上柴房的柴房里扒拉出藏好的番茄和黄瓜,也不洗就这么一口一口地吃,心里暗狠狠地想到林轻颂。
听说他日子过得不错,有人赶集的时候见到他,说他在卖吃食,一天一大罐铜板呢!
卫柏和林轻颂不急不忙地赶车,刚好错过了这场闹剧,还是从张明仁口中听来的,但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卫柏希望林轻颂能完全逃离曾经的苦痛,赵金花能离他们的生活越远越好。
屋外张二虎等人围着牛车打转看了又看,听卫柏说可以上手才郑重地抚摸牛角牛身。
“牛!是牛!”
看石头小小年纪都如此眼热牛车,大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怕石头上蹿下跳不小心惹到牛,林轻颂提出放在筐子里的糕点,留了一包等会儿出村的时候给柳氏。
众人见了糕点连连摆手嘴里拒绝,卫柏见夫郎插不进嘴求助地看向自己,笑着劝说:“拿着吧,都快出门了他特地带来的,况且这是人家送的,我们也吃不完。”
一听是别人送的,张家众人更不好拿了,“送糕点的是糕点铺子的老板。”
直到听见这句田小玉才接过,推扯来推扯去伤了和气就不好了,“多谢东家。”
张家兄弟以为卫柏是来看田地情况的,刚开口就被打断,“进村的时候看见了,打理的很好。”
卫柏说着从林轻颂手上取过剩下的四钱并五十文,“这次来主要是给剩下工钱的。”
这长工的活儿轻松还能拿这么多钱,东家也不拖欠银钱,众人纷纷表示以后都会像这样好好干。
屋内一片欢声笑语。
突然间,石头抱住林轻颂的脚,说想坐牛车。
至于叔伯们问他为什么不找柏叔,他说因为在家里阿爹怕阿娘,所以找小嬷肯定没错!
察觉到汉子们有意无意看向自己,卫柏蹲下捏了捏石头的脸,笑着说:“石头说得对,柏叔听你小嬷的。”
东家这么坦然其他几人也不好调侃了,于是又转向大哥。
一时间张二虎窘迫起来,看着面色绯红的娘子咳嗽两声,“等你们几个成亲了我倒要看看你们多硬气!”
欢声笑语不歇,卫柏和林轻颂带着石头坐上牛车众人才停过来。
石头被放在推车上绕院子走了几圈,第一圈刚上去还有些拘谨,后来就开始手舞足蹈了。
“你们谁来试试?”
和卫柏交往这么多次大家多少也知道卫柏的性格,众人也没有客气,在卫柏的指导下一个个在院子里驾了几圈。
看着张家兄弟意气风发的模样,林轻颂看了卫柏一眼,见他颔首才慢条斯理地说出来自己和卫柏的决定。
“我们平时用?”张家众人异口同声道,这可不是什么小物件儿啊,村里头有牛的只有村长家和王顺子家,每年农忙村里人看着这两家有牲口帮忙别提有多羡慕了。
林轻颂郑重点头,“对,我和相公商量过,平时我们在城里也用不上,而且牛车放你们这儿吃草什么的也方便,以后菜长好了你们可以直接运进城,不用想办法联系我们浪费时间,再说了,农忙的时候它还能帮帮你们。”
一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双方都没再多说什么。
知道这是谈成了,卫柏补充道:“下月中下旬我来拖菜,到时候派个人跟我进城,赶牛车回来,什么时候送菜你们看着办。”
张二虎众人没想到东家会对他们如此信任,一时间几个大汉眼眶泛红,重重点头。
张明仁一个激灵跑去房间背着背篓出来,头也不回的跑出去,“哥,我去咱家地里摘些菜给东家带回去!”
其他几人一听也要去,卫柏把张二虎和张明智拦了下来,两人不明所以。
“我家的饭馆要开业了,缺个跑堂揽客的。”
看着张明智双眼放光,卫柏知道这事应该差不多稳了。
一旁的张二虎也不是个愚笨的,先前东家就问过明智的情况,作为大哥他喜不自胜,拍了下他的头,“还不谢过东家!”
关上家门,几人慢悠悠地往张家菜地走,路上村里人不住地往卫柏和林轻颂身上打量。
见两位东家对此视若无睹,张二虎等人也没有多事。
远远看见地里忙碌的兄弟们,张明智欣喜地跑过去说东家想让自己去跑堂的事情。
“好事啊!”
“好好干!”
仁义礼智信,老嬷说他们泥腿子聪明是最不顶用的,等老嬷走后幺弟出生了爹娘还是给他取的明智。
张明智也没有辜负家里人的期望,他去书院都是蹭课,因着聪明伶俐口条流利深得夫子和同学的喜欢。
直到一场天灾,他们一夜之间成了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相依为命的六兄弟。
来了柳石村虽然日子一天天好了,大哥也娶妻生子了,但还是只有两处房屋,六兄弟加上大嫂和石头挤在一起住,直到遇见东家日子才好过起来。
幺弟身体不好,现在能不用再下地受累他们心里也高兴。
王顺子开门看见夫夫二人连忙喊柳氏,“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柳氏走出来,见着两人笑盈盈道:“颂哥儿!来来来快进来!”
林轻颂看向卫柏,正对上他的目光,转头看向柳氏,“不了婶子,我们还急着赶回去备吃食明天卖呢。”
这是正事柳氏没再劝,正打算让王顺子去收拾筐菜给两人带走就见林轻颂从卫柏手上接过一包东西递过来。
“婶子,这是糕点,是一个开糕点铺子的老板送的,您可得收着,了。”
林轻颂又说给张家也带了,柳氏才收下,嗔道:“你这小哥儿。”
阶下张家人还等着呢,和叔婶道别二人就走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把东家送出村口又欢声笑语地回家。
村里的老嬷和妇人指指点点念念叨叨,“看看这颂哥儿都坐上牛车了,日子确实好过咯!”
“嘁,上次不也坐了,听说是借的呢!”
一听这话妇人们又七嘴八舌揣测二人是不是撑面子。
王婶子今天早早忙活完了也来村口的树下坐着,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看不见这车是新的啊?还有这牛和上次就不是一头,年轻着呢!眼睛长着没用就扣了。”
怕又吵嚷起来,立马就有人打圆场,“不管怎么说颂哥儿现在的日子都比在赵金花手下的时候要强得多!”
“可不是,看看那赵金花,啧啧啧。”这妇人和王婶子关系好,加上也看不惯赵金花以前的做派,现在落井下石一点儿不嘴软。
村里的一点儿消息都跟长了腿似的,那些妇人在赵金花手里吃过亏的更是当着赵金花的面说颂哥儿日子过得多好,都是以前吃苦换的。
赵金花面色呆滞,众人见此嬉笑说着善恶有报。
回到林家,赵金花反应过来,胸口剧烈起伏,手上拿着瓷碗已经高高举起,最后还是慢慢放了下来,眼中精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