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命运的开端(1)
赢国,庆立二十八年,初夏。
小雨连绵半月有余,整个安月城也阴阴郁郁,大街小巷更是散漫慵懒的景象,商贩哟嗬无力,呵欠连天,精神不济。行人弯腰垂首,身形不端,行无目的。
却偏巧在这样的城景下,城南庆国公府今日红妆铺地,锣鼓喧天,风光嫁女。
这桩婚事,是一个月前就定下的。庆国公家的女儿被皇帝收为义女,即刻封为长秋公主。并赐了国婚。——嫁宣夷国和亲太子。
所以这婚事,背后是皇室出钱,庆国公府出力。赏赐这些多不盛数,无法细说。单说这红妆就直接从庆国公府的大门一直铺排到城门外十里。还有那陪嫁队伍的二百又十人,车马十七,花车由五匹马拉着,送亲队伍则由当今天子的宠臣代表天子率满朝文武官员送至城外。这风光前百年不曾出现,未来亦不可有。
只是风光无限也好,百官送亲也罢,唯独那花车里从庆国公府出来就一直安安静静,不曾有哭嫁的声音传出。旁人或是不注意,竟无人知道那花车里的新嫁娘一直在昏睡。
红盖头下,露出半边侧脸,十分苍白。
不过有意思的是,贴身陪嫁的张婆子此时却是紧张极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九曲十八弯,目光慌乱的在新嫁娘和茶几上晃动的银壶间来回移动。
出门前主人千叮咛万嘱咐道:“但凡她想要醒来,立刻给她灌一口这银壶的水,之后两日一食,务必顺利出境,嫁入宣夷国太子府。”
“姑娘,你也别怨老奴。要怪只能怪你自个儿。谁教你只是个庶女呢!”
想了想,张婆子又叹气嘀咕道:“要说还是你福气好,庆国公府里被那些个老的小的搅得乌烟瘴气。从小到大你何时有过安生之日?这不,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非让你飞上枝头做凤凰,一步登天。往后只要闭口不提,此生又何偿不可权势在手,又何偿不可寿终正寝?”
于是,霍晚清迷迷登登之际,听到不清不楚的话语传到耳里。她试图睁眼,试了无数次,也只是睁开一条缝,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光亮而已。
可紧接着,就被张婆子粗鲁的扶起半个身子,然后给她灌水喝。喝了水,她又被放下躺着,继续挣扎想要起身,却无论如何都是徒劳。过不了一会儿就又失去知觉,陷入昏迷而沉睡。
不知过了多少日,霍晚清被一阵雷电惊醒。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睁开眼睛。而是依旧躺着一动不动。等再清醒些时,她发现自己全身瘫软。试图悄悄的动动手指,却只是勉强能做个勾手指的动作。
她不敢再有别的动作,深怕一有动静就会被张婆子灌下那个水,又陷入昏迷。经过这几日的经历,她早已推断出那水有问题,里面是掺了药的。
脑子里渐渐的清醒,她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她并非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大约五日前,她还是个现代人。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五日前早上醒来时,眼前就是古色古香的房间。接着就是一段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出现在脑海里。
那段记忆里主人公叫杜明月,十五岁。上个月才草率的行了个及笄礼。这杜明月是庆国公府里的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庶女,在兄弟姐妹中排行十九。在这座府里,大家都叫她庶十九。就连下人背地里也是这么称呼她的。
杜明月生性懦弱、胆小怕事。由小便是如此。亲生母亲在她三岁时就病逝了。父亲见她可怜,平日里又无人过问。总归也是他的血脉,便将她送去主院,由国公夫人抚养。
可虽说是在嫡母亲身边长大,却并未受过嫡母的照顾。她被扔在后院下人堆里,下人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下人干什么她也得跟着干什么,否则就没有饭吃。至于那个爹,自让人送她去主院那次后,长达十余年没有过问过关于她的事。直到她及笄。不过他也并没有出现过,只是一句吩咐罢了。
还有那些从小受的苦难折磨,受的冷嘲热讽。霍晚清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人能活到十五岁,真是个天大的奇迹。
就这样,她猜测是自己穿越到了才十五岁的杜明月身上。却愣是想不起来自己在现代究竟做了什么,才被杜明月选中,让她继续为她活下去。
当时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能预见自己的将来不会太平。随着这个想法出现的还有主院的李婆子。李婆子只对她说夫人让她去一趟主院。正巧,她也想见一见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长得是否有三头六臂。这便去了。
可是,国公夫人没见到。她见到了跟她共用一个爹的姐姐。这位姐姐叫杜明红,排行十一。
对了,霍晚清当时就能想起来,这杜明红身上可是有赐婚在身的。她已经被皇帝收为义女,赐长秋公主称号,过几日就该嫁去宣夷国与太子和亲。
然后……
霍晚清闻到一阵清香,身体立刻酥软,不过眨眼功夫便摔倒地上。
失去意识前,她后悔晚矣……草率啊!轻易就着了这些个贱人的道。
此时此刻,她为杜明月感到……不,这种连她自己都不能保护的人,没必要可怜。否则,她就不会被杜明红这个表里不一的贱人暗算,替她出嫁。
为了养精蓄锐,她一直保持一动不动的姿态,脑子里正在盘算如何将这老妇放倒,搬回一局。无论如何要变被动为主动。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她身体都快僵硬时,车轿才停下休息。说也巧,张婆子要去方便,一下车,她猛的睁开眼睛。幸好马车里光线不足,否则眼睛怕是要被刺瞎的。
“苍天有眼!”
她在心里昂头长啸。坐起身活动僵硬的四肢。同时,脑子里也在飞速的思考,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老婆子放倒?
目光在马车内扫视了一圈,她盯上了另一个水壶。心中打定主意,便立刻把张婆子水壶里的水倒掉,把掺了药的水倒了一半在张婆子的水壶里,再把两个水壶原位放回去。
张婆子回来得极快,她刚刚做好便听到外头张婆子和别人的说话声,于是赶紧躺下,摆回原来的姿势。
从小到大,她就是个心细的人,还原现场这种事情难不倒她。
上了车,张婆子先是瞧她无异样,便朝外头吩咐继续赶路。刚坐下,便倒了一杯水喝下。
霍晚清左眼睁开一条缝,乐见此景。果然,不出片刻,张婆子昏昏呼呼,打了个哈欠便倒下了。
张婆子倒下,霍晚清便可起身了。
“这药,果然厉害!”
马车一直在赶路,此时身处何地霍晚清是不清楚的。她只知道这是在去往宣夷国的路上。至于还有多久到宣夷国,她也无从得知。
车外的雨越下越大,送亲队伍冒雨赶路,已是十分疲惫。
马队长过来请示,“公主,雨势太大,行路十分艰难。是继续赶路前往鹿鸣城再歇息,还是在这路边的亭子先避避雨,等雨小了再赶路,还请公主示下。”
霍晚清迟疑了片刻,“我从未出过远门,没有行路经验。劳烦大人作主。”
等了一会儿,外面又传来马队长的话,“既如此,便请公主再忍耐片刻,最多一个时辰,我们就能赶到鹿鸣城。到时再入住行馆歇息。”
这是霍晚清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与陌生人交流。她拿捏不准他们的说话方式,但只能长话短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张婆子仍在昏睡,但许是喝得不多,赶了快半个时辰的路后,她竟然醒了。醒来之际,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坐着的杜明月。
“唔唔唔——”
说不出话,张婆子才发觉自己的嘴是被堵上了,双手也被反绑在身后,双腿亦被缚,此时躺着愣是动弹不得。
从张婆子的眼里,霍晚清看到了她的惊恐不安,也看到她瞪圆的双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任由张婆子挣扎着,她面色不改,等张婆子急得红了双眼,她才倾身上前去,冲张婆子眨了眨了眼睛。
“我认识你,国公夫人院里的小管事。平时对他人算不上坏,但也不太友好。好在这么多年,你没欺负过我。所以你我之间,无冤无仇!你若不吵不闹,乖乖听我的话,那咱们就过往不咎。接下来你我彼此相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
她故意停顿下来,看到张婆子眼中又一阵惊恐,便笑了笑,接着说:“若你的心仍在国公夫人那里,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反正风大雨大,灭个口而已,我有的是办法。”
张婆子不争气的打了个寒颤,眼泪随之而出,接着便连连点头。因为打死她,她也不明白平日里连放个响屁都不敢的庶十九,为何突然之间变得这般话如利剑,谋算在心。
“总算是个聪明人。”霍晚清心里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刚才说话那般狠戾,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这番情景之下,必须震摄张婆子。
绳子解开后,张婆子果真没有喊叫,害怕的低着头,缓过劲儿来后,才敢抬眼看看对面的十九小姐。
“小姐。”张婆子意识到称呼不对,立刻改口又说:“公主,奴婢的家人都在国公夫人手底下,实属无可奈何。还请公主饶了老婆子。老婆子发誓,从现在开始,一定听公主的话,绝无二心。”
大风吹来,掀起了马车窗帘,天边一道闪电出现在霍晚清的视线中。接着,便是一阵响彻天地的巨雷打下来。
她心中不安,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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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命运的开端(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