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歆瑶从黑暗中醒来时, 听到外面似有嘈杂之声。kanshushen
她曲起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
这时有侍婢从外头端着药进来,见沈歆瑶醒了,脸上一喜:“小姐,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沈歆瑶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浑身疲软无力, 脑子一时半会儿也有些转不动。
侍婢连忙端着药过来,一边喂给沈歆瑶喝, 一边道:“小姐昏迷整整三天了。”
“昏迷?”沈歆瑶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被洗劫一空,脑子里有模糊的影像,可是却想不起来是因为何事。
侍婢点了点头:“小姐昏迷这三天, 可把老爷夫人吓坏了。”
沈歆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却说不上来。外头的嘈杂声陆续传来,她皱了皱眉头,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
听到沈歆瑶问及此事,侍婢脸色微变, 然后道:“小姐昏迷三日有所不知, 大皇子与皇后竟然造反了!如今六皇子的人正在街上彻查余党呢。”
沈歆瑶听得一脸迷茫,侍婢则继续说道:“那日小姐昏迷被送回府上,而宫里大皇子和皇后联手逼宫,想要让陛下交出皇位, 让大皇子继位。但好在六皇子及时赶到,这才解了陛下的围。如今大皇子被关进天牢,皇后也被软禁在了寝宫呢。”
“六皇子?他不是去北境了吗?”沈歆瑶奇怪道。
侍婢连忙回答:“是啊, 六皇子是从北境赶来的。”
沈歆瑶皱眉:“北境路途遥远,他怎么能及时接到消息及时赶来?”
这个问题把侍婢问蒙了:“这……奴婢也不知。”
沈歆瑶只觉得头一阵疼痛,脑子里模糊的景象似乎变得清晰起来。
这时她终于发现怪异感来自哪里了。
她开口问道:“怎么是你来伺候?阿晚呢?”
“阿晚姐姐那日为了保护小姐受了伤,如今正在屋子里养伤呢。”侍婢老实回答,“夫人感念阿晚姐姐护着小姐,便让她安安心心养伤,临时换了奴婢来贴身伺候小姐。”
“阿晚受伤”这四个字仿佛是一个解封的咒语,顿时无数清晰的画面涌现在沈歆瑶的脑子里。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侍婢吓坏了,放下手中的碗,连忙来到床边:“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叫大夫!”
沈歆瑶一把抓住侍婢的手腕:“不用了。你告诉我,我三哥呢?”
侍婢犹豫了一下,就这么一下,却被沈歆瑶给捕捉到。
沈歆瑶大声道:“你告诉我,我三哥呢?!他怎么样?!”
侍婢被沈歆瑶的模样吓到,哆哆嗦嗦道:“三少爷……三少爷受了伤,如今也在养伤呢……”
沈歆瑶听到后,立即下床,冲出了房门,侍婢拦也拦不住,只好一把拿上一旁的披风,连忙追了出去。
沈歆瑶一路跑到沈清辉的院子里,半路鞋子掉了也不自知。
她推门入房,可房中空空荡荡,什么人也没有,更不像是有人回来住过的迹象。
侍婢终于追上,一把将披风给她披上,嘴上道:“小姐,你身子还没好呢!”
沈歆瑶跌坐在地:“你骗我……你骗我……”
侍婢顿时有些六神无主:“小姐,奴婢没有骗你,三少爷真的是在养伤。”
“那他人呢?!”沈歆瑶有些崩溃大喊。
“三少爷不在府中养伤,是在别处养呢。”侍婢急得说话都有些吞音了。
沈歆瑶只觉得一阵耳鸣,只看到侍婢的嘴巴一张一合,可却听不到她的声音。
这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一把将沈歆瑶从地上抱起来。
“瑶瑶!”北倾川心痛到不行,见沈歆瑶只崩溃大哭,却不回话,他立马看向一旁的侍婢,“瑶瑶怎么了?”
他处理完手头上的事便来看沈歆瑶,结果没想到一进府却听说她疯了一般跑向了沈清辉的院子。江氏与沈户皆不在府中,底下人正六神无主。
“小姐问三少爷在哪,奴婢告诉小姐三少爷在养伤,可小姐不信……”侍婢有些害怕,怕这位六皇子降罪于自己。
北倾川却没有多说,只看着沈歆瑶温柔道:“瑶瑶,你三哥的确是在养伤。”
似犹豫了一下,北倾川又道:“我带你去见他。”
听到这句,沈歆瑶才觉得自己的理智好像找回来了一些。
她看着北倾川:“……真的?”
“真的。”北倾川低头在她额头上安抚似的亲了一下,“不骗你。”
沈歆瑶换了一身常服,接着又被北倾川抱着上了马车。原本她想自己走,可北倾川说什么也不让。
马车上,沈歆瑶靠在北倾川怀里,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这才觉得自己的魂好像慢慢地找了回来。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安静了许久,沈歆瑶终于开了口,“那日你为何会到山上来?”
北倾川沉默了一下,而后道:“我早就接到消息,大皇子与皇后想要借达挞国使者的手,除掉父皇。所以我提前几日,悄悄领兵回了京中,军队驻扎在城外,而我早已入了城,只等事发,便将他们拿下。”
“可那日到了时辰,使者却还未出现,我便觉得有问题。之后,暗卫来报,他上了山一直未见下来,而沈三少带着你也上了山。我当时便感觉到,应是出事了。”
沈歆瑶听得有些愣神:“所以你就来了。”
“是。”北倾川摸了摸沈歆瑶的头。
沈歆瑶有些恍惚道:“可陛下那边怎么办?”
“一切早已布置好,手下人只要按计划行事便可,就算我不在,有莫安在,也是一样。”北倾川搂紧了沈歆瑶,他不敢想象,若是那日他没有毅然地去找她,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沈歆瑶也伸手将北倾川抱紧,忽然间她觉得,或许真的有上天注定这一说。
注定了她要与他相遇,也注定了他们之前有相守的缘分。
马车在一家山中的院子前停下。
“这里是?”沈歆瑶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北倾川伸手将她抱下马车:“这里是你三哥养伤的地方,乃神医古大夫的别院。”
北倾川牵着沈歆瑶一路进去,来到了一间屋子前。
这时江氏从里头正出来,迎面撞上两人。
江氏一愣:“瑶瑶,你怎么来了?”
“娘,三哥呢?”沈歆瑶见到江氏,鼻头一酸,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这时,里头传来声音:“娘,鸡汤抄手的汤我要浓一点啊!别忘了给我加点辣!”
沈歆瑶身子一顿,眼泪顿时停住。
这声音……分明就是她三哥!
沈歆瑶有些意外,舔了舔嘴唇,道:“这……三哥的声音,怎么听起来……”
“生龙活虎是吧?”江氏无奈地回头瞪了眼屋子里,“你瞧,你三哥没事。他底子好,虽然受了重伤,但古大夫妙手回春救了他,醒的比你还早呢。”
江氏忍不住吐槽:“这刚好一点,就嚷嚷着要吃这吃那,这是仗着我心疼他受伤,不会打他呢!”
说完这句,江氏冲着屋子里吼道:“伤这么重吃什么辣!想死就早说!”
沈歆瑶看得目瞪口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娘亲这么泼辣的说话。
心中一软,想必娘亲也是心疼极了。
“行了,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你三哥吧。”江氏冲沈歆瑶和北倾川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走了,弄抄手去了。
沈歆瑶迫不及待地进了屋子,却见他三哥躺在床上,一旁还有个侍从正坐着,给他念……话本子?!
见到沈歆瑶,沈清辉眼前一亮:“瑶瑶,你醒来了?娘亲还吓唬我,说你昏迷不醒,让我自己好了滚去看你呢!”
沈歆瑶眼眶发酸,她三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去看沈清辉的手。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想了许多。沈清辉在军中表现不错,将来是有大出息的。可渊国为官不允许有身体上的残缺,也不知军中在不在意这些。若是在意,是不是只能从军中退出了?
可是他很喜欢从军的……
而下一刻,沈清辉突然抬起自己的左手,伸到了沈歆瑶面前:“想看这个是不是?你瞧,古大夫给我接上了,是不是特厉害?我现在觉得自己神了。”
只见他小手指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而他还一脸得意。
沈歆瑶原本的情绪被打得稀碎,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这应该是人家古大夫神吧?”
“那我的手指头也厉害。”沈清辉这模样瞧着颇有些幼稚,但下一瞬他转眼看向北倾川,“六皇子,听说是你亲自带着我上门找了古大夫,古大夫才愿意出山救我,谢谢你。”
“不必言谢。”北倾川说得简洁又平静。
沈清辉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有些东西他懂,北倾川也懂。
确认了沈清辉没事,沈歆瑶一颗吊着的心这才放下。
北倾川送沈歆瑶回府时,在分别前,沈歆瑶开口问道:“有个问题,我还是想问问你。”
沈歆瑶的眼神清澈而真挚,北倾川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上前一步抱住她,然后在她耳边道:“赐封去北境,是父皇与我一早就下好的棋。”
达挞国大王子与大皇子和皇后联手,大王子计划在边境杀了二王子,问大皇子借了兵。而大皇子和皇后则要借达挞国使者的手,杀了皇帝。
但谁能想到,大皇子偷偷养的那些兵,早就被他拦在了境内,而他则亲自带兵,助二王子斩杀了大王子。而达挞国王却只知大王子私自领兵攻打北境,被渊国将士斩杀。
如今,达挞王已经下令,立二王子为继承人。
而北倾川去北境,是计划之中的事,目的就是为了降低皇后与大皇子的警惕,同时也激起他们的野心。
与达挞大王子一战,早就结束,但却故意封锁了消息,让京中知军情的人都以为北倾川还在与达挞国的军队缠斗。
只是没想到,原本皇帝是想在达挞使者刺杀时捉拿归案,而大皇子与皇后则可以在证据之下从轻发落。
可皇后备了后手,北倾川是知道的,皇帝却不知。北倾川知晓皇帝不想对儿子和发妻赶尽杀绝,所以便也没有告知。只要皇后不动这心思,便可保下性命。
但达挞国使者没有按时出现,皇后误以为是达挞国失信,便启动了另一个计划,直接逼宫了……
次日,皇帝便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大皇子终身圈禁。
皇后废弃冷宫,此生不得出冷宫半步。
为了渊国的体面,皇帝终究是没有将他们赐死。
而与此事挂钩的瑞德侯,削侯位。但因其嫡长子此次暗中助力六皇子,免了乔家满门死刑,瑞德侯与大皇子接触密切的乔栩风流放三千里。
瑞德侯与乔栩风流放当日,姨娘杜氏突发心疾,不治而亡。
直到半个月后,沈歆瑶想起这些,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虽说一直都听说皇室凶险,但如今真的见识到了,还是令她心有余悸。
沈歆瑶坐在院中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
这时天空忽然飘来几个字——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完成?什么完成?
莫非……
“皇帝下旨立六皇子为太子了?”沈歆瑶脱口而出。
但系统并没有回答她。
沈歆瑶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好像听到了“咔嚓”一声,就像是锁被解开的声音。
下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轻松了不少。
【任务完成,解除捆绑。】
这几个字出现后,又很快消失。
不论沈歆瑶怎么叫它,系统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时,阿晚从外头进来,面带喜色道:“小姐,听说六皇子被立为太子了!已经张贴了公文呢!”
“小姐,小姐?”阿晚见沈歆瑶发着呆,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姐,你想什么呢?”
沈歆瑶看着阿晚,忽然傻傻一乐呵:“我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阿晚一头雾水:“小姐,什么幸福,什么突然啊?”
沈歆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底下人匆匆忙忙跑来,说是圣旨下来了。
沈歆瑶赶紧前去前院接旨。
等宣旨太监说完,沈歆瑶还有些发愣。
那太监笑了笑,满脸和气道:“沈小姐,这婚期已定,奴才先给您道喜了。”
听得这么说,沈歆瑶这才回过神,连忙接了旨,一旁江氏立即叫人送了袋道喜银子。
婚期定在了下个月的十八号。
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晚上躺在床上,沈歆瑶都觉得有些恍惚,翻来覆去到了大半夜都没睡着。
等到好不容易快要入睡,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钟响。
沈歆瑶惊得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当下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
接着,又是第二声,第三声……
钟声传得极远。
大半夜的,几乎大半个京中朝臣家中都重新点亮了灯,朝中之臣们也都纷纷开始穿朝服。
沈歆瑶屋子里也点亮了灯,这时江氏派了人来,应证了她猜的没有错。
皇帝薨了。
薨在了一个春暖花开的时节。
北倾川依律登基,登基大典原本是要安排在先帝出殡后的的第五日,但被北倾川否了。
他将日子定在了大婚当日,登基盛典与封后礼一并而行。
出嫁当日,沈歆瑶穿着吉服,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这一身华丽的凤冠霞帔。
北倾川给了她十足的体面,让她如同寻常女子一样,在家中待嫁,从家中出发。
吉时到,她从房中由阿晚扶着,走出房门。
一出院子,便见苏槿儿站在一旁,她满脸憔悴,眼中只剩下怨气。
可她站在那里,似乎不敢靠近。
沈歆瑶经过她时,却突然听到她说道:“沈歆瑶,真没想到,最后还是你赢了。”
沈歆瑶扭头看了她一眼,嫣然一笑:“不好意思,我想到了。”
等走到前院时,便见北倾川如松如鹤,站立在那中央。脚下,是又长又宽的红毯。
沈歆瑶只觉得眼眶一热,原本她已做好准备,北倾川是不能自己来接亲的。
北倾川见到沈歆瑶,眼中一亮。
他朝她伸出手,柔声道:“瑶瑶,过来。”
沈歆瑶突然间有些恍惚,直到她将手放进北倾川的手中,任由他牵着迈出沈府的大门。
身旁,是父母和哥哥们的笑语相送。
婚车上,北倾川握紧沈歆瑶的手,似压着激动的情绪,道:“瑶瑶,如今你便是我的皇后了。此生,只有你一人。”
沈歆瑶抬眼看着他,想将这一刻,他眸中的绚烂刻进骨子里。
她忽然间想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大概,便是那一次,他在梅园之中,当着所有笑话她的人,对她说出那句:
“过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