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实在躲不过,至少让她在拜堂之前搞清楚对方多大年纪。
如果对方是中老年人,她是死都不会同意的。
苏夏张开嘴巴,喉咙动了动,一阵剧痛袭来。
她的喉咙是怎么了?
张大娘看到她脸上的痛楚,忙提醒她,“你吃东西吃伤了嗓子,还是先别说话了。”
语焉不详的,吃什么东西能把嗓子吃得这么痛。
苏夏嗓子疼得开不了口问。
这会儿,张大娘看苏夏神态眼神不像傻子,心里大松一口气。
她欢欢喜喜的给苏夏盖上了红盖头。
苏夏挣扎,但使出来的力气近似于无。
张大娘根本都不知道她在抗拒拜堂。
盖好盖头,张大娘和另外一个妇人一起扶起苏夏就往拜堂的屋子走。
苏夏这具身体瘦弱,几乎是被架进了屋子。
屋子里,人声嘈杂,气味污浊。
苏夏嗅觉敏锐,屋子里的味道让她呼吸困难,人都快被熏晕了。
她没有力气,像个木偶似的被摆弄着拜完了堂。
但苏夏死命转动着唯一能受自己控制的脑袋,想把盖头弄掉,好看清楚新郎官的长相。
不过,拜堂拜的过于迅速,苏夏的脑袋只来得及转几个圈就结束了。
苏夏急死了,她不想嫁给中老年人。
屋子里人这么多,怎么就不知道聊聊新郎官呢!
好让她探听探听消息呀。
拜完了堂,又该回到新房。
临出门时,不知道是不是苏夏心里的急切撼动了哪路神仙。
有个人小声说了句,“阳哥儿,可要快点好起来。”
听到阳哥儿,苏夏放心了,是个年轻人。
可后一句快点好起来,以及突兀的鸡叫,让苏夏心里一寒。
根据她多年的阅读经验,她十有**是嫁进来冲喜的。
怎么这么对她。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穿了,穿就穿吧,怎么还穿成冲喜的了。
要是对方死了,她不会被配阴婚吧。
现代关于女性题材里描述的阴婚,对活人女性是摧残和折磨。
可,只要不是在山里,她还是有希望逃跑的吧?
反正得见机行事了。
苏夏乖乖的被扶回新房,老老实实的坐到床边。
张大娘对她说:“阳哥儿媳妇,你先歇歇。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端碗面来。”
这大娘人还不错。
张大娘一走,苏夏立刻就扯开了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做新房装饰的屋子。
大红喜字龙凤烛,早生贵子干果盘。
鸳鸯戏水红双枕,百子千孙大喜被。
冲喜的人家应该不穷。
如果她是以正常的妻子身份嫁进来的,苏夏还是愿意在有钱的人家过日子的。
但现在她可能有生命危险。
还是先填饱肚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跑。
苏夏端起果盘,悄悄靠近了房门,想听听门外有没有人聊天。
偏偏不凑巧,今天是个雨天,而且没人在院子里聊天。
冲喜酒席要摆十六桌,叶家放不下这么多桌子。
再加上病人要静养。
而高坡村高家人有个大祠堂,里面就能摆十桌。
叶家人便想把宴席摆到高家祠堂里。
起初叶家人和高家人说这事,高家人不同意。
但叶家人说会在高家人重阳节祭祖的时候送一份祭祖厚礼。
高家人便同意了。
所以,叶家今天的冲喜酒席摆在了高家的大祠堂,和祠堂附近的人家家里。
宴席上的饭菜都是在祠堂附近的人家的厨房里做的。
只拜堂在叶家拜。
叶家厨房里没有吃的,面条只能现做。
苏夏不知道这些,靠在房门上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等了好一会儿外面都没动静,只有淅沥沥的雨声。
苏夏都想打开门出去了。
外面却传来了说话声。
是有人来找张大娘,问张大娘有没有要帮忙的地方。
两人寒暄了几句。
期间,空气中的中药味却忽然浓郁起来。
从苏夏头脑清醒以来,她都闻到了中药味。
叶家有病人,有中药味很正常。
不过,空气中药味的浓度一直都比较平稳,浓度值变化不大。
刚刚浓度值忽然升高了。
而且好像多了什么。
她在现代闻过。
苏夏没穿之前是香料厂的闻香师。
中药材也可以做香料。
所以苏夏对中药材的味道也了解一些。
不过,中药材太多了。
苏夏的阅历还不够,她只能辨别其中一部分的味道。
多出来的是什么味道,苏夏职业性的思考起来。
就像以往在香料厂做闻香练习时那样。
苏夏思考得太认真,张大娘都做完面条了。
当传来葱花面条的气味时,她才中断思考。
她赶快把果盘和自己归到原位。
片刻后,张大娘端着面条推门进来。
看苏夏的红盖头盖着,张大娘便笑了起来,“阳哥儿媳妇,你把盖头拿下来吧。”
苏夏就拿下来了。
“过来吃面吧,”张大娘把面放在了桌子上。
苏夏温顺的走过去坐下。
张大娘看着苏夏叹了一口气。
苏夏被她叹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断头面吗?
死之前吃这么寒酸?
苏夏胃口全无。
她低着头,把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一副可怜样。
同时暗暗观察着张大娘的反应。
苏夏也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就摆脱不了要察言观色的命呢?
在现代是,在这也是。
张大娘看苏夏不敢吃东西的样子,急忙道:“吓到你了,没事没事,放心吃,”边说边把筷子往苏夏手里放。
苏夏装作犹犹豫豫的不敢接。
她得知道眼前的大娘为什么叹气。
“真没事,真没事,跟你没关系,”张大娘慌乱的解释。
苏夏接过筷子转手就小心翼翼的放下,重复刚才的表演。
张大娘再次叹了口气,说出了叹气的原因,“我只是觉得姑娘家的日子不好过。”
苏夏非常赞同,重男轻女这事,从古至今都没断过。
现代女性依然面临着很多困难。
别说几千年前的古代了。
张大娘应该日子过得不太好,要不然不会有这样的感慨。
苏夏担心起来,她冲喜的人家到底什么情况。
偏偏这该死的嗓子又说不了话。
苏夏非常轻的发力,浅浅吐出一个“这”。
看苏夏脸色焦急,张大娘不好意思笑了笑,“吓到你了,你是想问这里的事吧?”
苏夏连忙点头。
张大娘便介绍起来。
苏夏嫁的这户人家姓叶,有祖孙三代。
祖辈有叶老太爷。
父辈有叶老爷、叶二爷。
孙辈有叶初阳,叶初晴。
叶初阳,十五岁,小名阳哥儿,苏夏的古代丈夫。
叶初晴,十岁,小名晴姐儿,苏夏的古代小姑子。
叶老爷的妻子不在了。
叶二爷的妻子姓赵,人家都叫赵娘子。
至于张大娘,她是叶家的仆人。
叶老太爷和叶老爷是秀才,家里田产众多。
叶老爷还开了私塾,教十来个学生。
叶家的日子过得宽裕,主子们都是好人,不会苛待下人。
张大娘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自然,没有勉强。
苏夏想,看来是真的。
张大娘也犯不着骗我。
但是冲喜这事,不是什么好事,一般人家都不会这么做。
因为冲好了当然好,如果冲失败了,对冲喜娘子可是很大的伤害。
意味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要当寡妇。
良善的人家也不愿意耽误人。
所以,苏夏对叶家人是不是好人持保留意见。
张大娘最见不得别人不相信叶家好。
她看出了苏夏心里的想法。
“满高坡村,不,满水云县也找不到比我们叶家还好的人家了,”张大娘很激动,要不是她没去过府城,她就要说满东水府了。
张大娘这表现,让苏夏必须继续不相信她。
她得多探听叶家的消息。
所以,她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阳哥儿媳妇,你都嫁给阳哥儿了,你就是叶家的人了,你怎么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呢?”张大娘不高兴。
“等老太爷他们好了,你上外头去,随便找人问,看他们说不说叶家人好。哪回修路架桥,我们叶家人不拿钱啊?”
“而且,叶家的佃户可是水云县日子最好过的。村里的人抢着做我们家的佃户呢。”
这都是对外人好,对叶家家里的人好不好还不知道呢。
虚伪的人很会装。
在外面和家里面是不一样的。
张大娘犹豫要不要说自己的,“拿我来说,……,我的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大娘会为女孩子心疼,苏夏也心疼张大娘。
如果回忆过去,会让张大娘不开心,那消息以后再探也可以。
而且,能让张大娘这么维护,叶家人应该真的不错。
或许,即便她冲喜失败,她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从张大娘的表现看来,叶家人不是狠心人。
苏夏拿起了筷子,笑着轻轻说了个“信”。
张大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是真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光顾着说话,还好现在倒春寒过去了,要不然面都凉了。你快吃,如果不够,锅里还有。”
张大娘手艺不错,苏夏的味蕾得到了满足。
此时,空中的中药味更浓了。
苏夏想起来她方才思考的中药,忍不住往药味浓郁的看了看。
“是老太爷他们的药,在用文火熬。熬的也差不多了,我得去把药倒起来,待会要给老太爷他们喂药。”张大娘边说边起身。
大门正好“咯吱”响了一声。
“许是二爷回来了,回来给老太爷和老爷喂药。我力气不够,扶不起人,很多次都是二爷喂老太爷和老爷。”张大娘说。
苏夏也跟着站了起来。
冲喜这事不似寻常婚事,大多数人没什么经验。
张大娘也拿不准,苏夏这会儿是该待在新房还是能出门。
片刻功夫,叶二爷叶平带着媳妇赵小小进来了。
这倒是省得张大娘纠结了。
张大娘分别介绍了叶家人。
苏夏喉咙痛,没法打招呼,只好点头示意。
叶平奇怪的问,“阳哥儿媳妇的嗓子怎么了?”
现在叶家人都在,也没有外人,张大娘简略的说了下苏夏被糖呛到嗓子眼的事。
赵小小和叶平脸色微变。
随后,赵小小温和的笑着说:“没事,天长日久的,说话也不差眼下。”
初来乍到,叶家人为人究竟如何,苏夏还摸不准。
先以弱示人。
苏夏回了赵小小一个腼腆的笑。
叶家人还没来得及和苏夏聊。
大门口又有人来了。
许是吃酒的人发现主家不在,又关心叶家病人。
想着有事好搭把手。
呼啦啦的来了不少人。
男男女女的有七八个。
当先一个妇女打头,率先走了过来。
张大娘跟苏夏介绍,这是叶老太爷亲妹妹叶家老姑太太的三媳妇,苏夏要叫她三表婶。
“这就是阳哥儿媳妇吧,”三表婶柳王氏对苏夏打招呼。
苏夏礼貌的弯了弯身子。
因知道苏夏是山里人,柳王氏便没计较苏夏没开口喊她。
转身跟赵小小说话,“舅舅该喝药了,我们过来瞧瞧情况。”
也是想看看冲喜效果如何。
其他人全都在打量苏夏。
苏夏不耐烦给人当猴子看,便站到了张大娘身后。
张大娘当苏夏怕生,便让苏夏把房门关上待在里面别出来。
天上还飘着雨,大家收了伞,都往屋檐下走。
苏夏关门的一瞬间,流动的空气使得中药味扑面而来。
苏夏终于想清楚了多出来的味道。
是宝玉说的虎狼药,麻黄。
她高中的时候读《红楼梦》,好奇麻黄是什么味,特地去药店买麻黄闻。
太多年了,她对这个味道不那么熟悉。
宝玉说麻黄对姑娘家是虎狼药。
那对五六十岁重病在身起不来床的人也是虎狼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