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想去黑风镇吗?”
背后传来的声音脆生生的,回头去看,一个瘦瘦小小的人站在她们身后。
头发乱糟糟的,被土黄色的破布包裹着,脸上抹了好几层土却依然掩盖不住眼中的希冀和光芒。身上穿着破旧的麻布衣服,脚下的草鞋破破烂烂,右边还张着嘴露出四个脚趾。发觉大家的视线落在她的脚上,下意识的将脚趾蜷缩起来。
“之前在客栈看见你们留意黑风镇的消息,所以特来相问。如果你们想去黑风镇,我可以做向导给你们带路。我是黑风镇人,叫孟昭夏!”孟昭夏嘴里叼着狗尾巴草,迈着八字步朝她们走去,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
宋清淮几人对视一眼,心中均暗叫了一声:有古怪!
这个和她们差不多高的毛头小子不仅自报家门,还毛遂自荐!那眼里的精明程度,一猜就知道是想在他们身上图点什么!
作为执法堂的弟子,有被骗经验的姜芝第一个提出质疑,传音给几人【他真的是给我们带路吗?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钱生生也开始分析【之前有传闻说黑风镇有妖怪吃人,大家跑还来不及呢,他居然想回去,定是有古怪。我们不可不防!】
【这小子不会是妖怪变得吧?装的楚楚可怜,引诱我们放松警惕,然后拐卖到哪个不知名的山洞里炖了吃掉?师姐,要不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赶路要紧。】郑子易联想到之前听到的黑风镇有妖怪吃人的传闻,越想脸色越白,只想尽快离开,窝在一个没人的犄角旮旯安安静静等他的大师兄。
【妖怪化形那得凝成妖丹才行,金丹修为怕是不需要骗我们,直接就能把我们吃了。或许他跟之前那个骚扰曜阳师伯的魔修是一伙的!跟着我们,看似是为了做向导带我们去黑风镇,实则是在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沐羡鱼在几人的影响下心生警惕。
宋清淮:……
见几个人越传音越离谱,宋清淮忍不住插嘴【那个,几位师姐师兄,其实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小姑娘。】
传音进入耳中,犹如一道惊雷。
郑子易:什么?凡人?
钱生生:什么?姑娘?
看了一眼同时陷入震惊的两人,宋清淮点点头【对啊,凡人,姑娘,你们俩不会没看出来吧?】
钱生生:……
郑子易:……
是不光他俩没看出来吗?这是除了你,其他人都没看出来好吧!
郑子易撇嘴【臭丫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呃…从…从…】宋清淮找了好久的理由,一个劲盯着孟昭夏上下打量试图找到她是女孩子的破绽,然而任她如何瞧愣是没找出丝毫破绽,最终眼神落在孟昭夏脚上那只张了嘴的鞋,瞬间福至心灵。
【从她的脚趾!】宋清淮斩钉截铁,生怕说得不坚定产生动摇。
脚趾?!听听这话靠谱吗?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清淮,但是看小师妹那坚定的表情,不自觉先信上了几分。
宋清淮撇嘴:管它靠不靠谱呢,说脚趾总比说是因为用金手指看见了她头顶上那个【普通凡人女孩】的称号靠谱点吧!
【看她的脚趾,虽然粗糙,粗糙…粗糙那是因为她走了很多山路,修真者一般不走路都用飞的,所以她应该是个不会御剑飞行的凡人。女孩是因为…因为她修脚指甲!】宋清淮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最后还心虚的悄悄偷看她们的神色。天呐,这么蹩脚的解释谁能信呢?
其他四人捏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小师妹说得貌似有点道理…
宋清淮:她们居然真的信了!!!感谢无脑宠溺!
姜芝作为执法堂弟子且五人中年纪最大的师姐虽然认可了宋清淮的信口胡诌,但还是有一丝防人之心的【就算她只是个普通凡人,也要弄清楚她的目的。】
沐羡鱼【女孩子可是很善良的,难道就不能是单纯的想要帮助我们吗?】
宋清淮四人:………
沐师姐!出门在外不要无脑圣母呀!
孟昭夏站在原地看着对面五个人,这五人也不答话,时而打量她,时而互相对视,表情转变的还极其丰富。
震惊!这是发现她女儿身的真相?
疑虑!这是在考虑要怎么处置她?
豁然开朗!这是已经知道要怎么处置她了!
孟昭夏心里不安的情绪渐渐升腾。不自觉在心里面嘀咕这些人不会是大人口中的变态吧?之前就听说有一些仙人走了邪路会导致身体萎缩成小孩模样,实际年龄却是好几百岁的老妖怪,最喜欢抓年轻的小女孩做炉鼎!
“那个,几位仙长,你们为何一直盯着我看?”孟昭夏不着痕迹的就退两步。
“你别害怕,我们就是有些好奇罢了。”姜芝作为代表上前询问:“我们五人确实要去黑风镇。但是现在黑风镇不太平,大家躲都来不及。你既已离开黑风镇,何为又要回去?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若不说明原委,我们断不会和你同路。”
孟昭夏暗自长舒口气,原来这些人不是变态啊,刚刚真是要被自己吓死了。
对方将她的那点小心思戳破,孟昭夏也没打算再继续隐瞒,直接开门见山展示出自己的真诚:“我主动提出为几位仙长引路确有私心。”
宋清淮几人对视:看吧,就说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是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莫不是找她们打妖怪?
“我只是想着赚足十块灵石。”孟昭夏说完,将背着的包裹摘下,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一堆破布。
孟昭夏一层一层小心翼翼的将破布掀开,宋清淮几人好奇的凑上前瞧,好奇着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要包裹的这么细致严实。
当第十二层破布打开后,一颗黯淡的灵石展露在几人面前。
钱生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就这一块满是杂质的破灵石,也值得包的这么严实?”
“钱师弟!”沐羡鱼面露愠色。
钱生生立刻警觉自己说错了话,他身为第一首富的独自自然没有将一块满是杂质的下品灵石放在眼里,但这块灵石对凡人来说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他未处其位,未吃其苦,又有何资格去评判嘲讽他人呢?若是他也是个凡人,或许还不如眼前这个人呢!
钱生生恭敬抱拳行礼:“着实对不起,有口无心说错了话,还望你不要见怪。”
孟昭夏心里明镜般,她也知道自己这拼了命才得来的一块灵石在这些人眼中不算什么,事实如此,就算是嘲讽她也得认。但是身为仙人能和她这个凡人道歉,可见对方几人的心性品质。
“我现在手里只有一块灵石,可我需要足足十块灵石。昭夏不求别的,只求几位仙长到了黑风镇后能给我几块灵石作为报酬。”
面对孟昭夏的请求,钱生生不觉发问:“可是你一届凡人要灵石做什么?难道你是散修?不对,不对,你若是散修又为何只要十块灵石,还有零有整的。”
“实不相瞒,我要拿这十块灵石去救我妹妹。”孟昭夏拿起唯一的一块灵石紧握在手中,仿佛这样就能握住她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灵石?救妹妹?
宋清淮几人再次对视,此处有瓜!
联想到黑风镇有妖怪吃人的传闻,郑子易一拍大腿:“我懂了!你妹妹被妖怪抓走了,你是想要拿这十块灵石雇人去救你妹妹。”
宋清淮:……
能不能靠谱点啊!哪个修真者缺这十块灵石,还是带杂质的小品灵石?真要是连这点都拿不出手,那这逆天而行、寿命延长到头来却要天天乞讨。咱就说这么穷就别修仙了,何苦遭这个罪呢?
“师弟,哪个修真者会为了十块灵石去冒着身死的危险去斩杀妖怪的!这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我估计是因为这个妖怪更喜欢吃灵石,所以她想拿这十块灵石引诱它,好让她妹妹趁机脱身。”钱生生再次发挥聪明才智。
宋清淮:……本以为是个长脑子的,结果更不靠谱了呀!哪个妖怪吃灵石啊,它不嫌弃硌牙吗?而且过了这么多天还能活着,这妖怪是留着她妹妹过年加餐吗?
“师弟,你们俩个要不思考一下再说话呢?”沐羡鱼也有点看不下去,将粗暴的闭嘴以一种婉转又温柔的方式转述出来。
孟昭夏看着一群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甚至还有一个比自己还要矮的孩子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突然有种无力感,这群人真的是仙长吗?
不!应该是幸亏她遇到了这群仙童才对!这一路上,她遇到了好多仙长,也曾主动上前搭话,可是对方要么对她爱搭不理,要么对她羞辱嘲讽,还有对她拳打脚踢的,那一块灵石就是她被打得半死后对方施舍给她的棺材钱。而这些人,或许就是因为孩童年纪,还不曾被这大千世界的冷漠和私利所同化,才会保持一颗纯粹善良的心,不仅以平等的目光看待她,还有可能对她施以援手。
沐羡鱼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不要见怪,我的师弟师妹们年纪还小,性格跳脱了些。”
孟昭夏笑笑:“不妨事,都是真性情,我妹妹也是如此。其实我们黑风镇并不像传言那样有妖怪横行,也不是什么黑心镇子,也没什么捞子贼匪强盗,村子里面的人都很好,民风甚是纯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只是,近些年换了个主理人之后就变了模样,虽然镇里没有传闻说得那些妖怪,但确是变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说到此处,孟昭夏叹了口气,眼中一半是对之前快乐安逸生活的留念,一半却是对现状无力挣扎的失望。
“此话怎讲?”
“都说黑风镇是玄阴宗的属地,但在之前镇子和玄阴宗却是没有半分关系。更何况镇子和玄阴宗之间隔着一座万妖。这万妖山可是不得了,山上瘴气弥漫,妖兽横行,是以玄阴宗也不将我们这个小镇放在眼里,从不曾踏足。”
“可是不曾想玄阴宗的一个弟子无意间发现了镇子下面有一处巨大的灵石矿脉,于是玄阴宗便派弟子来镇子里面看守灵石矿脉。”
“最一开始,玄阴宗的弟子和我们还能和平相处。有时候妖兽下山误闯镇子,他们会出手保护镇子,斩杀妖兽。有时候他们开采矿脉的人手不够,也会花钱雇我们这些人开采矿脉,久而久之开采灵石换银子就成了常态。所以那时候我们生活的很安逸,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
“可是,直到玄阴宗四长老的小儿子做了镇子里的红衣掌事,镇子里的一切都变了。他和他手底下的人在村子里作威作福,看我们如同蝼蚁般。村子里的人被当成开采矿脉的奴隶,整日整夜带着手脚镣铐挖灵石,没有自由,没有温饱。”
“有人反抗,去神威府告状想求得庇护,可是转过头玄阴宗就和神威府的官爷勾结在了一起,将那些告状的人都杀了,把他们的头颅拿木杆挂起来,在太阳底下暴晒,不允许我们收尸。还将他们的家人强押着,亲眼看他们亲人的尸身被圈养的妖兽啃食。”孟昭夏想到当时那血淋淋的场景,整个人脸色都白了,耳边仿佛还残留着那日的惨叫哭喊声。
“还有那个玄阴宗的败类是个色胚,每月都要他手下的人为他找不到十岁的女童供他取阴修炼。去的女童,没有一个活着的。生前被他活活虐杀,死后还被炼成尸傀。”孟昭夏说着,眼泪大颗滴落,“也亏得他手底下的人贪财,只要能给他们十块灵石,他们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时当做看不见。我妹妹也因此躲过一劫。可是,一年了,月月拿十块灵石,我们普通人家里真的再也拿不出了,这个月月底,若是拿不出十块灵石,我的妹妹她…她就要……”
宋清淮五人听了,个个咬牙切齿,一个比一个愤恨。
郑子易拍着胸脯:“你放心!这件事我们帮定了!”
孟昭夏惊喜抬头:“仙长愿意给我十块灵石?”
“十块灵石,治标不治本。”钱生生眼里闪过杀意:“要想救你妹妹,救更多的人,还要釜底抽薪!”
沐羡鱼点头:“不错!政治课上,大师兄曾教导我们要嫉恶如仇,惩恶扬善,那个什么掌事的红衣弟子作恶多端,不杀不足以赎其罪!你说呢,姜芝师姐?”
姜芝不知何时拿出了惩戒的鞭子:“作为执法堂弟子最擅长的就是抽人。”
很好!天衍小分队瞬间分成两派,激进派表示要宰了那畜牲,保守派表示激进派有点保守了!
“那畜牲血债累累,只是杀了有点便宜他,必须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宋清淮握碎了手里的生鸡蛋:“捏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