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拾夕专心玩着手机上凭空冒出来的两款少女游戏,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给她下载的。
原本只是不服气,想要看看这手机游戏有多难多好玩,结果玩了半堂大课,她才发现自己玩的根本和宁英卓玩的不是一类游戏。
手机屏幕上没有脸的长发女孩,已经不知道被第几个卡通男人言语和行为调戏了。
她很冷静,上网查出了这被称为乙女游戏的玩法攻略,然后选了一个黑色长发,言笑焉晏的俊美男子,解锁了他所有的剧情,满破了好感。然后在主页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人物的立绘,听着蓝牙耳机里面离谱的情话,觉得自己有被侮辱到,降维打击不说,她的好胜心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萌发出来,决定把这两款游戏的所有男人和所有故事都要收集齐全。
往里面充了钱,童拾夕在第一发十连,成功抽出了她看上的软萌小正太。
攻略第二个对象时,她便没有初始那般认真,边刷剧情任务,她边打开了学院的群聊,再次看到熟悉的名字。
宁垣大学经济学院本届新生的能力优越,是各路神仙齐聚一堂,但算得上脸格外出挑的,据经济学院帅男靓女种草群中所说,宁英卓出马,无人能打。
童拾夕坐在英萃楼的大教室,有一搭没一搭听课做笔记,玩游戏之余,不忘刷着手机,窥视着众人的聊天记录,所看所得完全颠覆她的认知,好半天才将众人对宁英卓美貌形容的彩虹屁,和此刻怕是依旧睡在她家沙发上,稳如死猪的草窝头男联系上。
啊,审美,真是世风日下。
儿时的宁英卓褪去那点胖乎乎,留给她的印象确实是个帅气的小朋友没错,但要鼓吹成什么“他的君颜连太阳都舍不得炙伤,不愿留下半点痕迹”,老阿姨童拾夕想说,孩子们还是太年轻。
宁英卓确实比他父亲干净但寡淡的长相,要俊许多,是得了母亲缪相宜的好基因。他们缪家人普遍长得好看精致,俊男靓女层出不穷,比明星更好看的人也大有人在。
宁英卓至多鹅蛋脸和小巧的鼻子似他妈妈,在缪家怕只算得中人之资,平平不足道,更何况他年纪阅历尚浅,气质还是像凝聚不起来的萤火。想在颜狗童拾夕面前鼓吹帅,可能连帅哥入眼法则里的第一条——抓眼,都做不到。
童拾夕忍不住在群里发了个问号,很快被吞没在彩虹屁的刷屏之中。
“上课睡觉的俊脸看起来奶呼呼,好可爱好想咬一口”......
好吧,这条,她倒是能够赞同,他不说话不睁眼,别动弹的模样倒还是有几分看头,能激起她的一些母性,忍不住看着嚷嚷着妈妈的小卓宝的发言,皱着眉头赞许地点头。
童拾夕握着笔,写下精算学原理老师这二十分钟所说的重点,又在书上依葫芦画瓢,画好期末考试的重点内容,同时思索着,是否自己过于严苛,宁英卓好歹也算得上个帅哥,怎么就在她心中一无是处了。
好看的小孩,她见多了,硬要说她审美偏好的类型,还真就像缪相宜姐姐那样,且不论男女,身材高挺,容貌妍丽秀美,气度不凡。
脑海中慢慢出现了一双圆睁含泪的眼,童拾夕摇摇头,苦笑想着自己,果然是夹带私货,还不是埋怨宁英卓这个孩子,长相上不占多他身体里一半血脉一分便宜。
隔着镜片,发光的大屏幕中,一副严肃冷艳的面孔忽然映入眼帘,整个教室也顿时炸锅。
“哇——”
授课的方姓女老师才三十岁出头,刚刚是在演算公式时,滑动鼠标不小心露出了她手提电脑的桌面。
那是一个男人的蓝底证件照,有点模糊。
仅能看清男人有些苍白的肤色,模糊的五官也能组合出一张仿若深陷谜雾朦胧之中,精致漂亮的脸,若是高清的照片定是更惊人。童拾夕竟也看呆了,大屏很快被掐黑,可那恹恹神情下略显狭长的眼还在她脑中翻腾,实属惊艳。
方老师从设备面前抬头,清了清嗓子,脸有点红,在同学们声讨声中,并未解释此人是谁,只一个劲解释说:“同学们,你们也知道我平时也在行政处管理资料档案,这个只是我用来方便展示证件照格式做的桌面而已......”
如果她没有脸红,这话还有可信性。
方老师很快就被胆大活泼的男生怼了回去,童拾夕怒骂同样有点心神荡漾的自己,颜狗肤浅无前途,须早日回头是岸。
好些人都在问这个男生的消息,方老师又脸红又好笑,娇笑着,好半天语不成句:“......什么男生......哟,你们这些孩子呀......这哪里是......要给他知道......你们居然还敢肖想他......”
“咚!啪......”小小的黑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前排座椅极速飞向了方老师身前的讲台,碰撞后四处迸溅。
宽大的阶梯教室,前三排唯有一人。
说来羞耻,好巧不巧,是童拾夕。还是因为来晚,照旧只能一个人坐前排的童拾夕。
原本随着方老师的话逐渐减弱的喧哗声,顷刻平息,如死海止水。
童拾夕欲哭无泪,她只是想甩一甩写字写酸的右手,谁知居然手中的眼镜甩了出去。
声势不大,侮辱性极强。上百束视线汇成一股,全在她身上了。
她是被教务主任请来的冷场气氛组吗?该维持纪律的时候没做事,砸场要素紧紧把控,不愧是她!
这时候要是怂兮兮地起来打圆场,可太对不起她在学校的人设了。这群男生女生重要吗?她现在只要不得罪方老师就行。
童拾夕站了起来,一头乌黑的长发从肩颈滑落在身后,像是一方乌黑的绸布,身后的人看看得她一个背影。
她也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名气出了经济学院也有一席之地:崇港来的高考状元,还是十五岁入大学的跳级神童,能上新闻和小报的人,休学那么久后,此刻仍未成年,依旧和大二的学子们共聚一堂学习。
既然是神童,总和同龄人有别,有些怪毛病,也得请诸位有肚量的给点见谅,没耐心的背地再议。
一如既往,人们只瞧得她削瘦的肩膀,听到她没什么人情味儿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突然想研究一下,大幅声音震动是否对运动物体有影响,一时心急,眼镜跳脱我的思想先行一步奔向知识了,让各位见笑,眼镜不贵,卫生待会儿我弄,请老师继续用知识洗涤我吧。”
正常人会这么说话吗?太浮夸,太谄媚,她真是活该没有朋友。童拾夕一双眼睛亮晶晶,脸上的作态和说话语气完全不像,活像分裂成了两个人,她看着方老师,就差把讨好两个字打在脸上了。
方老师懵了会儿,便让她落座,继续上课了。
因为这场闹剧,童拾夕比起别的学生,结束这堂大课后还留了半个小时,她超神学霸的认真刻板人设,不允许她说弄卫生,就只是收拾她眼镜的残骸。
可别说,结束了打扫事宜,和和蔼的扫地阿姨对视时,童拾夕淡笑着,觉得自己以后混得再差,不至于做保洁都不行的。
走出阶梯教室,宁英卓催中饭的电话准时打来了。
肯定是刚睡醒,声音含糊不清,“你哪去了啊?”
童拾夕恨铁不成钢,就宁英卓这成日混吃等死的模样,也不知道他执意要来宁垣大学学金融学是为什么。早上的课向来不去,下午的课也就是坐着打打游戏,到时候挂科毕不了业,不依旧完蛋,整这么大一出,就是为了体验他妈说的颓废人生吗?
童拾夕不想回租房了,就让这傻逼玩意儿饿死吧。
“我要去图书馆,你自己出门吃。”
“哦。”宁英卓应了声,“我本来就在外面,只是喊你帮我个忙。”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童拾夕不吭声,宁英卓也没客气,继续说:“你不是喜欢上课吗?我之前抢到了经济学院客座教授的讲座名额,下午两点,在展望楼的未来厅进行,实名制的小课堂。我的校园身份卡在你床头,你拿着去上了吧。”
展望楼是学校的未来科技学院的展示面板,平日自己学院的研发人员都要刷卡进入,一个经济学院的教授把课放在这里面,特别用心之处可比一堂不知内容的课,更让童拾夕心动。
“这种课不是很难抢吗?干嘛抢到了又不自己上?”她警惕地问。
“你当是我自己抢的吗?”宁英卓暴躁得挠头不止,“别人硬塞给我的!上课的人太绝了,不去上就说要通报全校,记处分的!这学校领导是什么人,还帮着强买强卖!”
帅哥真好,帅哥都不用自己抢课。真是甜蜜的负担。
“呃......容我考虑一下......”心是动的,但她不忘,着急的人是可以打压下限的。
宁英卓咬咬牙道:“你帮我这一次,我可以答应你无条件做一件事,先说好,可别太过分。”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上这课,或者说是不愿意面对什么,童拾夕笑眯眯地答应下来:“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这样求我了,我不同意,好像有点过分哦。你的承诺以后我看有机会再兑现吧。可别食言,我录音了!”
虽然很想现在就兑现承诺,让他离自己远点,但再等等,要回饭钱另加一笔辛苦费,就有保障了。
趁火打劫的童拾夕高高兴兴地回了租房拿了东西,乘着校园代步车,准时去了校园另一角的目的地。
宁垣大学作为国内一流的大学,首先在这寸金寸土的城市中心占地万顷,十分豪横;另外也很爱宣扬自己有多豪横,外人在校园开放日,总爱将这当作公园来晃;在学校读了几年书的童拾夕平时也爱在学校瞎晃荡,也算满足了自己藏了许多年对这所学校的执念。
上辈子考了这所学校,也因为外力选了自己毫无兴趣的专业,还因为糟心事,就没来过学校几天。以前做不到、得不到的东西,此生都有闲暇一一细细经历体会。
校区西边还是第一次来,一栋未来感十足的建筑矗立在眼前,令人咂舌。奇异切割的立体几何大楼在广场之中耸立,像极了大地一双手捧起的一顶荆棘王冠,也像一把从中间折断的指天宝剑残刃。
大楼入口处的电子屏幕滚动着——“感谢......安先生莅临我校展开风险投资讲座”,风吹得童拾夕乱发迷眼,她只看清课程名字,就被门口助阵的保安催进去入场了。
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她腆着脸皮,在一位好心学长的帮助下,找到了位置,完成了信息输入。
学长瞧着校园身份卡上帅气男生面庞,和面前这个瘦小可爱的女生一联系,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还不等童拾夕临场瞎编理由,也不等她好生道谢,就尴尬地匆匆离去。
未来厅是展望楼中以未来课堂先进教学技术所研发的未来科技教室,空间不大,课桌椅只有五十套,但每一处细节都是下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讲台呈舞台状,一块小小的操作屏直接能投影在教室前方整块墙壁上,每一位学生的课桌上,也有一块镶嵌在桌面的智能屏幕,直接代替了需要带入教室的手提电脑。
座椅十行五列,前排提前入座的,都是一些熟人,童拾夕在最醒目的位置看见了经济学院的院长还有好几位教授和有名的讲师。
风险投资,童拾夕有耳闻,但并不了解,她学保险学,课程中顶多有样风险管理学,看到院里专攻学术地几位博导教授否莅临,感觉讲师会很厉害。
还未整点,座位已经坐满,应邀的客座教授便也提前入场,童拾夕还未见人,就跟着全场轰动的掌声,不明觉厉地附和着鼓起掌来。
一人从教室外走进,宽阔挺拔的身姿被一身深灰色西服勾勒得更加吸睛。
童拾夕坐在特殊席位的后方,原先还在小心摆弄特殊的学生端学习屏,学习屏忽然变成全透明的状态,她鼓掌时眯着眼瞧这教授,他的脸就直直闯进她眼里,和记忆缠绕在一块儿。
原来是他......只是多了副更显成熟感的眼镜......方老师课上仅用照片就引起轰动的男人!
徐院长上台替这位戴着金边眼镜,不苟言笑的男人暖场,据他所说,院里的学生藏龙卧虎,是各种二代,也不乏就读大学期间就开始创业的能人,都很自信,不免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但台上这位院校新聘请的缪教授年岁并不大,就已经引着风投行业在国内翻了好几个滔天波浪,不深入商界,没了解清楚过彼光创投的,怕是也未曾有机会听闻见识过这位教授。
这位不知道有没有虚报年纪的三十四岁男人嘴角挤出一丝疏离的微笑,一派冰冷的礼貌。他的声音低沉,宛如大提琴的音质,传入众人耳中:“大家好,我是缪相安,很高兴为大家来讲解“风险投资”,这个刺激冒险的商业培育游戏。”嗓音冷清,却有着说不出的蛊惑感。
从他口中冒出培育游戏这个词,童拾夕满脑子都是上午玩的那款游戏,说起来,这个男人,和她选择的第一个攻略对象,外表有诸多相似,或许这就是她偏好的男人类型,可惜这个男人冷漠疏远的性格,像一层冰壳,冻结了她的兴趣星火。
童拾夕盯着对方的脸,回忆起身边年龄三十加男人的形象,暗暗握拳,原来做一个沉稳的面瘫,真的能延缓衰老,永葆青春。学到了。
原来是缪家的人,难怪好看,不过,缪相安,这个名字......她若有所思地沉下脸,低下头去。
徐院长和缪相安握手,一场讲座的开场更像什么项目的缔结仪式,院长笑道:“考虑到我们这些孩子根本不够了解缪教授这一行,还请您给他们讲讲你踩着时代潮头,创立国内第一个正式的创投机构,用彼光创投半年挣下两个亿,又是如何将它运营成国内顶级风投机构的故事呢。”
缪相安颔首,抽出自己的手,将院长请回了他的座位。
他环顾整间教室,将所有人的态度尽收眼底,避开了徐院长提示的流程,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先听听各位同学对风投的看法,那么,请一位同学来说一说。”
眼神从人群上转移,他长腿一迈,来到教师端悬浮屏前,在展示用操作面板上饶有趣味地滑动手指。
他没打算从举手的人中选,而是打算随机点一位学生。
系统提供的教室出勤展示图,在他手中一点一滑就变成了带名字的电子座位表,来回滑动间,几十人的名字又切换成对应的性别、年龄,甚至还有星座,他玩了十数秒,突然关闭出勤信息图。
童拾夕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妙来。
“请三排七号同学,你来为大家讲述。”根本不像思考过,就确认了方位。
三排七号的童拾夕同学,桌面开始轻微震动,学习屏锁屏后提示着她赶紧起立作答。
警铃大作,童拾夕猜不出现在的情况能走出怎样的优解。被发现会不会被记过啊,代课还丢了院长的脸,不是小事吧?
等等,缪相安这个名字,是真的听过啊!童拾夕喉咙干痒,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缓解。
这不就是相逸和缪相宜的弟弟,宁英卓从小就崇拜有加,还作为导|火|索,让童拾夕揍了他屁股,那个万恶资本主义疯徒舅舅缪相安吗?
希望近视的童拾夕去配一副好点的眼镜,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卓宝委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风险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