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九琅这几天除了盛浔喂他的那一小把山果,什么吃的都没寻到,一直饥肠辘辘的,所以连觉也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日,天还没亮他就饿醒了,结果发现盛浔趁自己睡着了时,又偷偷地将手臂搭在了他的狼背上面。
呜,难怪昨晚,他的背部一直发热,还不住地往外冒汗。
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雪九琅的脸有点泛红,他不高兴地衔开仍在熟睡之中的盛浔胳膊,从盛浔怀中抽出身来,才轻手轻脚地跑出了山洞。
他才不能像这个臭小子一样睡懒觉,他还得继续外出觅食的。
今天暴雪总算是停了,明晃晃的太阳光亮得刺眼,山间到处皆在化雪,出没的动物也多了起来,雪九琅今天运气还不错,没多久就逮到了一只山鸡,本来他是想一口吃掉的,可他无端又想到了盛浔。
盛浔受伤了。
他也受过伤,自然明白,受伤的时候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需要多吃点东西好好养着的,可是盛浔昨天还把采到的山果都给他吃了,自己并没有吃什么东西,他也应该分一点食物给盛浔的。
雪九琅默默叼住山鸡。
他只是不想欠了盛浔。
哪知,雪九琅刚回到山洞,就瞧见自己洞口处堆的那些雪块又被人挖出个通道,又因着正在化雪,雪块早化成了雪水,他的巢穴就这般光秃秃地露了出来。
雪九琅一跃跳进了洞里,果然,盛浔已经醒了。
盛浔不知道是怎么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挪到了洞外,还找到了之前那根枯枝拐杖,正拄着拐站在洞口处在等他。
雪九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吠叫声。
“我方才去洞外采果吃了,顺道接了些雪水喝。”
盛浔又从兜里取出一把山果,“小狼,要吃吗?你放心,我现在是你的主人,不会不告而别的。”
雪九琅没有去吃果子,而是将口中的山鸡放到了盛浔面前,仰头望他。
盛浔这才看到雪九琅竟叼了一只山鸡回来,那山鸡的脖子已经被尖利的狼牙咬断了半截,正噗嗤噗嗤地往外冒出血。
盛浔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
雪九琅冲盛浔叫了两声,又趴下身做出要扑山鸡的动作,示意盛浔去吃,可盛浔却摇摇头,脸色并不好看。
雪九琅又将山鸡叼得离盛浔更近。
这回,盛浔干脆拄着拐快走几步,同雪九琅隔开距离。
雪九琅算是明白了,盛浔根本就不想吃山鸡,只好自己将山鸡吃掉了。
雪九琅身形瘦,饭量也不算大,吃完一整只山鸡后,腹中的饥饿缓解了不少,于是,他又跑到洞外,用爪爪推着洞口处的几个大石块,将自己的洞口小心翼翼地遮盖起来,只留下一条极窄的通往外头的通道。
自始至终,盛浔都双目发沉地注视着雪九琅,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雪九琅做完这一切后,才慢悠悠地走回洞中,舔着自己的毛发。
盛浔仍旧在发呆,那些采来的山果也没见他吃,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坐着,好像藏了什么很重的心事。
当然,雪九琅可读不懂盛浔的心事,他百无聊赖地卧在盛浔旁边,看到盛浔脚上用草编的鞋冒出了一个头头。
盛浔看起来比桑止穷。
雪九琅无端想到。
虽然他和桑止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他记得,桑止的鞋是锻面制的锦靴,穿的衣服也好看,还有甲胄,很端方威风,跟阿古寨里那些偶尔上山打猎的村民可不相同。
盛浔的鞋则是草做成的,现在应该是被摔坏了,草都炸了出来。
雪九琅觉得好玩,就咬住了盛浔鞋上的草,谁知,他越咬,那草就拉得越长,雪九琅一边咬,一边用爪子掏,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将盛浔的草鞋给生生拆完了。
这下雪九琅开心了,他用自己的爪爪将这些草揉成了个团,在山洞里追着玩。
盛浔这时才注意到了自娱自乐的小狼,眼神变了几变,最后,才无奈地一笑,赤脚起身,叫住雪九琅,“小狼,那是我的鞋,不是球。”
雪九琅玩草团的动作猛然停住。
心虚地斜眼看他。
“想不想玩真的球?”
盛浔走近,非但没有责怪他,还温柔地摸了摸小狼头,“我带你回阿古寨好不好?以后就让我来喂养你,我还会做玩具给你玩。”
盛浔好似下定了决心,“我是你的主人,你就跟在我身边。”
雪九琅听不得“主人”这两个字。
狼的服从意识极强,但向来只服从于强者,而臭小子的这句“主人”好似是在像他宣誓地位一般,在狼的耳中,犹如挑衅。
雪九琅一跃扭开盛浔的触摸,冲他发了狠地龇牙咧嘴,盛浔没有防备,被雪九琅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住。
雪九琅便趁势扑倒了盛浔,两爪一抬,压在他的胸前。
雪九琅的爪子很锋利,就将盛浔那件本就破烂的衣裳彻底抓成了碎片。
盛浔结实的胸膛就这般露了出来,紧紧贴在雪九琅的肉垫上。
“呼…”
盛浔被雪九琅压制得有些透不过气,脸涨到发白,“你这小狼,脾气…脾气怎恁得大…我只是问问你愿不愿意随我一起下山,你若不愿,我总不可能把你绑回去的…咳…我只是看你失群了,孤孤单单,怪可怜的,所以,所以才想要照顾你的…”
盛浔这话一说,雪九琅自己反而不好意思了。
他悻悻收回狼爪,放开盛浔。
“好了,这下我的鞋和我的衣服也都被你咬坏了。”
盛浔指着自己的光脚,“不但回不了村寨,我连山洞都出不去了。”
雪九琅默默用爪子抓着那团被他玩得乌七八糟的草团子丢回给了盛浔。
“你得对我负责。”
盛浔堂而皇之地往洞中一赖,“在我伤养好之前,你都要对我负责。”
雪九琅没有想到,捡回盛浔这件事竟然会给自己找了个这么大的麻烦,虽说他是咬坏了盛浔的草鞋和衣服不错,但他又不是故意的。
人真麻烦,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光着身子和脚呢?
可是,看着盛浔委屈巴巴红着眼看他的模样,雪九琅还是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
算是答应了。
从这天起,雪九琅每日里都要捕两份猎,比往常更要辛苦万分,但他抓回来的山鸡野兔,盛浔一律不吃,雪九琅没有办法,只好在外头吃饱后,再叼回盛浔想要的山果和草药。
幸好,盛浔吃得不算多,否则雪九琅会干脆地叼住盛浔的脖子,把他扔回到当初捡他来的樱树下面。
但盛浔这个臭小子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很喜欢去摸雪九琅,还喜欢把他当做小狗一样抱住不停地撸毛。
雪九琅不喜欢人摸他,每回睡觉,都会离盛浔远远的,有时还会发凶。
盛浔知道了雪九琅的脾性,也只好稍有收敛,只会时不时地偷偷捏捏雪九琅的耳朵,戳戳他的鼻尖。
而雪九琅见盛浔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举动,装作不知道,忍了下来。
一人一狼,就这么还算默契平和地相处了下来。
大约十多天后,苍境漫长的雪季过去了,盛浔的草鞋也终于修好了,他穿上后,站起来走了走。
虽说脚步还有点打颤,但他腿上的伤已经好多了,至少现在走路可以不用再拄着拐杖了。
“再过几日,我就准备下山了,怎么样,小狼,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盛浔再一次问雪九琅,笑得双眉弯弯,似乎很确信雪九琅会跟他一起走。
雪九琅倒是动摇了。
因为这几天他外出捕猎时,在洞口又闻到了不少生人的气味。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来找盛浔的,或者说跟盛浔到底有没有关系,但总之,他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所以,雪九琅本着对捡回来的臭小子负责到底的态度,决定先把盛浔这个大麻烦给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