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沈瑶在心底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这一声来得恰到好处。
她和苏煜琛的面子,终于是保住了。
倘若真的向杨妈妈这个老仆弯腰下拜,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沈瑶太清楚,在这京城之中,消息传播的速度比风还快。这进门第一天就被侮辱着拜老仆的事儿,怕是明天一早便会传遍大街小巷,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虽说现在与苏夫人直接正面硬刚,无疑是愚蠢至极的举动,可要是就这么乖乖地被折辱,那旁人肯定会觉得他们夫妻二人软弱可欺,往后在这苏府,乃至整个京城,都抬不起头来。
沈瑶一直在心底默默模拟着前世苏煜琛被通知回军营的时间。
还好刚才面对杨妈妈的刁难时,她让苏夫人慢慢来,巧妙地将时间线拉慢拉长,这才为等这一句打断声拖延到了关键的时间。
从听到杨妈妈要代替苏夫人受拜的那一刻起,沈瑶便满心盼望着能有转机出现。
其实,她的心里也没底,不确定这一切是否会如她所期望的那样发生。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果断地在苏煜琛手里写下那些字,坚定地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末将有要事相报!”
苏煜琛的副将邱运脚步匆匆,神色焦急地快步走到他身边。
只见邱运微微俯下身,凑近苏煜琛的耳畔,压低声音急切地说了几句。
刹那间,苏煜琛的脸色骤变,原本刚毅的面庞上,此刻布满了阴云,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愤怒。
沈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的心中波澜不惊,因为她清楚,裴家和苏煜伦那蓄谋已久的阴谋终于开始了。
上一世的苏煜琛就是在这样的圈套中,一步步走向了死亡的深渊。
先是被莫名召回军营,紧接着在京郊的沂锡村遭遇了致命的袭击,最终命丧黄泉。
而这一世,历史似乎又要重演。
苏煜琛和沈瑶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仅仅是短暂的一瞬,却仿佛传递了千言万语,彼此心中都已了然。
这一切,和当日在茶楼里沈瑶所预料的一模一样。裴逸辰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竟然勾结了南夷余孽,就在苏煜琛大婚的这一天,故意在军营边界挑起骚乱,试图引出苏煜琛回去,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南夷一直对夏朝虎视眈眈,他们费尽心机得到了京城的地图,对城内的军事部署了如指掌。
而裴逸辰和苏煜伦与南夷狼狈为奸,他们认为只要能取了苏煜琛的性命,不仅能消除南夷的心头大患,还能让自己的野心得到满足。
对于南夷来说,苏煜琛是他们入侵夏朝的最大阻碍,有苏煜琛在,他们年年都被打得节节败退,元气大伤。
而裴逸辰和苏煜伦则觊觎着苏煜琛的万贯家财,一旦苏煜琛死了,苏家的财产任他们瓜分。
沈瑶深知,若是苏煜琛真的遭遇不测,那对于整个夏朝来说,都将是一场灭顶之灾。
偌大的夏朝,恐怕再难有人能像苏煜琛一样,担得起护守国门的重任。
上一世的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苏煜琛死后,夏朝的大小郡县相继沦陷,尽管京城内依旧歌舞升平,但国破家亡的颓势已无法阻挡,朝堂之上再无将相之才能够力挽狂澜,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国。
“京郊有乱,我得返军。”苏煜琛转过身,眼神坚定地看向沈瑶,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歉意与不舍,却又饱含着身为将军的责任与担当。
仅仅这几个字,便宣告了他的决定,即刻便要奔赴那危险重重的战场。
苏煜琛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在这大婚之日,竟然要抛下新婚的妻子独守空房,实在是有负沈瑶。这份愧疚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满心自责。
然而,他更明白,京郊之乱关乎无数百姓的性命安危,作为一名将军,保家卫国、守护百姓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他绝不能对此不管不顾。
南夷之人野蛮残暴、嗜血成性,以往他们挥刀向无辜百姓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些百姓的惨叫和鲜血,时刻刺痛着苏煜琛的心。
如今听闻京郊有乱,后怕百姓们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遭受着南夷的残害。
他怎能忍心坐视不管,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们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
尽管他心里清楚,此次返军很可能是裴逸辰和苏煜伦设下的圈套,但他根本无法顾及自身的安危。
在他的心中,百姓的生命高于一切,国家的利益重于泰山。
军中有要事,他身为将领,必须事急从权。这个没能完成的婚礼,他只能满心愧疚地想着,改日再好好补偿给沈瑶。
沈瑶静静地看着苏煜琛,她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就算再来一世,面临同样的抉择,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奔赴战场,守护百姓。他的心中,始终怀着一颗忠贞报国之心,他一心想着不辱圣上的恩宠,对得起天下百姓的供养。
之前,沈瑶就已经提醒过他,京郊之事有诈,此去必定凶险万分。
但她深知,苏煜琛绝不会因为危险而退缩。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即将为了国家和百姓舍生忘死的男人,沈瑶的心中没有丝毫因为婚礼被打断而产生的耻辱感。
相反,她发自内心地为苏煜琛能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勇毅而感到骄傲。
“军中有事,情况紧急,你先去吧。”沈瑶望着苏煜琛那拧紧的眉毛,忧虑之色在他脸上尽显无遗。
她内心满是焦急与关切,很想再多说几句安慰的话,让他不要如此着急,可理智告诉她,此刻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他早点赶回军中,亲自去保卫百姓与国家。
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凝练成了一句饱含深情与担忧的叮嘱:“万事……一定,小心!”
沈瑶的内心又怎会不害怕呢?苏煜琛的生死,是她这一世最为看重的事,是她生命的重中之重。他若有任何闪失,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大哥,怎么了?急着要走?堂还没拜呢……”就在这时,苏煜伦那咋咋呼呼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他像是掐准了时间出现一般,此刻的他休整了一番,穿着打扮瞧着比先前得体了几分,可眉眼之间那一股子算计的神情,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就像乌云怎么也遮不住刺眼的闪电。
苏煜伦听闻苏煜琛要返军,眼睛瞬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平日里对军中之事从不多问的他,此刻却破天荒地关心起来。
“军中有急,不能耽误,你替我照顾好母亲。”苏煜琛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句,心中挂念着军中的紧急情况,转身就要离开这还未完成婚礼的大堂。
然而,苏煜伦却像早有准备似的,在苏煜琛转身的瞬间叫住了他。“大哥,我前几日正好得了一宝物,”苏煜伦脸上挂着看似热情的笑容,那笑容却不达眼底,“此剑寒光凛凛,削铁如泥,定能助力你奋勇杀敌。”说罢,他便命人将那把宝剑拿来。
很快,下人将宝剑呈了上来。
苏煜伦亲自接过,做出一副亲昵的样子,将宝剑送到了苏煜琛的手里。
那剑柄由上等的乌木制成,质地坚实而温润,乍一看握在手中确实恰到好处。
乌木的颜色深沉而典雅,剑鞘上还镶嵌着几颗璀璨的宝石,显得精美大气。
苏煜琛毫无防备地接过那剑,可沈瑶心中却警铃大作,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拼命拉扯着她的神经。
她忙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苏煜琛的胳膊,紧紧蹙眉,用力地摇头,眼神中满是焦急与警惕,示意他绝对不可收下这把剑。
在沈瑶心中,苏煜伦绝不是什么好人,他送来的东西,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思,万一有问题怎么办?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会不会这把剑就是上一世害死苏煜琛的关键所在?
任何一个细微的蛛丝马迹,都能让沈瑶敏锐地生出担忧。她深知,要想避开所有危险,就不能沾上一点带有潜在威胁的元素。
她的怀疑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空穴来风。那把剑乍看之下,确实是把好剑,可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诸多疑点。
那乌木上的熏香过于浓烈,那股刺鼻的香气弥漫在周围,反而像是在刻意掩盖剑体本来的味道。
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实在是太不对劲了,沈瑶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
“将军平日里的佩剑跟的久,旧物用的多,更顺手些。”沈瑶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语气轻柔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将苏煜琛手中那把由苏煜伦送来的剑轻轻拿开,仿佛那是一件烫手的山芋。
“叔叔送的这把剑是好剑,”沈瑶转头看向苏煜伦,眼神中带着一丝感激,可那眼底深处却藏着警惕,
“我过几日正好去头芜寺祈福,可请主持为剑作法开光,夫君以后再用就是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话语间的安排看似合情合理,既没有拂了苏煜伦的面子,又巧妙地将这把充满隐患的剑暂时搁置。
沈瑶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绝不能让苏煜琛收下这把剑,至少在没弄清楚这剑里是否藏着别的猫腻之前不行。
她深知苏煜伦居心不良,在这关键时刻送剑过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突兀地使用这样一个心怀不轨之人送来的东西,她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苏煜琛在她心中的安危重于一切,她绝不能让他置身于任何可能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