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回来了。”宋棠时换了鞋,朝沙发上坐着的老人走去。
老人慢悠悠地摘下老花镜叠好,抬眼看她,语气调侃,“哟,这次没忘记住几栋了呐。”
语气里居然有点惋惜的意味。
宋棠时额了一声,有点尴尬地挠了挠脸颊。
其实不是忘了门牌号,是和韩清晚胡闹忘了时间,她当时不知道脑筋犯了什么抽,脱口而出一句——
我忘记住几栋了。
当时老人和赵姨听了瞬间愣在原地。
宋棠时坐到她身边,缠着她撒娇,“外婆~”
老人含笑拍拍她,动作不急不缓,透出一股岁月沉淀的温润气质。
老人徐向卿出身书香世家,祖上往上数三代就有人在清廷当过大官,虽然后来时局动荡家里逐渐没落,可她也还算是富贵人家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后来又直接嫁给了当时在京华大学任教的宋呈,生下一儿一女,称得上是顺遂如意。
拉了拉她衣领,徐向卿慢慢解释说,“要你十一点回家也不是拘束着你,只是你刚回国没多久,凡事多注意些总没坏处。我要是不说,你怕是一个星期都回不了一次家。”
宋棠时脸热了一下,狡辩道,“我哪有,我不是每天都按时回家吗?宋伊是不是还没回来?你看她…”
“她可早就回来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天天就想着往外面跑?”徐向卿瞥了她一眼。
看宋棠时无话可说,徐向卿叹了一口气,收好报纸,“都说女儿大了不由娘,这外孙女大了,比女儿还向外。”
宋棠时脸一红,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
看宋棠时满脸通红又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徐向卿笑了笑,好心放过了她,视线又在她衣领处转了转,有意提醒道,“下了课就早点回家,别瞎胡闹。”
宋棠时没察觉到她的视线,闷闷地哦了一声。
看出宋棠时的憋屈,在一旁听了两人说话听了好久的赵姨笑着打圆场,“棠时多听话,哪里会瞎胡闹。”
听到有人帮她说话,宋棠时瞬间高兴起来。
徐向卿哼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
清晨六点五十九,在闹钟响起的前一分钟,宋棠时房间准时地响起一阵敲门声。
敲了三声,没听到回答,继续敲三声。
像个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刻板又严谨。
在宋伊准备敲第三次的时候,门开了。
宋棠时一身运动装,一头长发扎了个丸子头,脖子上挂着毛巾和耳机,但是眼下的黑眼圈未免过于明显了,宋伊视线隐晦地在她锁骨处逡巡了几圈,但因为被衣服遮着没看出什么一二三四。
“你昨晚去做贼了?”转身下楼,宋伊开口就是嘲笑她。
宋棠时皱了皱眉,“叫姐姐,没大没小的。”
宋伊笑了一声,颇有些恶劣地气她,“我在别人面前装装也就算了,你都知道我这副样子了,我还装什么?”
宋棠时冲她翻了个白眼。
宋伊笑得更欢快,“这很不淑女。”
“现在没人看我。”
宋伊:…
我不是人吗?
稍稍垫了垫肚子,两人就去江边跑步。
宋伊不爱运动,可惜总是感冒,徐向卿看宋棠时来了之后每天都会出去跑跑,就推着宋伊一起跟着。
这片小区放在A市不过是普通水平,没体育馆更别说会馆,但是徐向卿念旧,自从丈夫去世后,她就和保姆赵姨一直住在这里。
做着热身动作,宋伊又忍不住看她,“大夏天的你穿个外套不热吗?”
“不热。”宋棠时看了她一眼,面无异色。
宋伊舌尖顶了顶上颚,恶趣味涌上来,精怪地问她,“不会有什么我不能看见的吧。”
宋棠时又朝她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你不能看见的?我有的你都有。”
“啧,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宋伊眼神戏谑,“说不定有些东西我还就真的没有呢?比如…小草莓之类的。”
宋棠时笑了一声,没继续和她掰扯,干净利落地脱了外套。
裸露的肌肤一片雪白,毫无痕迹。
宋伊皱了皱眉,想要走近去看,宋棠时一手指抵住她脑袋,隐隐警告道,“够了啊宋伊。”
宋伊愣了愣,突然笑起来,“这还真有点姐姐的样子了。”
宋棠时懒得和她说话,平常的一套热身都没做完,重新穿了外套就直接跑了出去。
宋伊跟在她身边,步调一致。
“生气了?”
“没。”
宋伊咬了咬唇,两人也就这样不说话跑完了全程。
知道宋伊在偷偷觑她,宋棠时借着喝水的动作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开了微信。
某个对话框里,最后一条消息结束在凌晨两点多——
韩清晚,你亲我哪里?完了,我外婆肯定看到了。【生无可恋.jpg】
宋棠时悄悄看了看自己胸口,果然看见黑色背心肩带上沾染了些许白色痕迹。
呸!什么强遮瑕防水防汗,连这点汗都受不住,我要你这粉底液有何用!
宋棠时看了看时间,七点半,到了那罪魁祸首该起床的时候了。
【唐词宋诗】:今天是乘风破浪的阿时
【唐词宋诗】:美好的一天从给我的女朋友消灭罪证开始
几乎是下一秒,对面就回了消息。
【haria】:抱歉,下次我会换个地方的(可爱)
宋棠时差点气得一把摔了手机。
我是要你换个地方吗?我是要你别这么用力…也不是,我是要你换个地方也别这么用力。
宋棠时忽然觉得她不会说中国话了。
发了串省略号过去,宋棠时就听见宋伊说,“奶奶昨晚来找过我。”
宋棠时表面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实则悄悄竖起了耳朵,准备听她说什么。
擦了擦汗,宋伊脸色有些为难,“她说她看到你…嗯…,就叫我来问问你,”宋伊转头看她,“就那么几天你就有男朋友了?”
锁了手机,宋棠时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
“额…可是奶奶说…”
“也有可能是外婆看错了,你刚刚不都看到了吗?”
宋伊歪了歪脑袋,忽然想到什么说,“你要不…再脱个给我看看?”
宋棠时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宋伊最怕她这副不说话的样子,吓死个人,连忙举手投降说,“好好好,我不看了行了吧。外婆怕你在外面乱玩,我也没办法啊,我可怜无助又弱小,孤孤单单势单力薄…”
“好了,”截住她无休无止的话头,宋棠时伸了个懒腰,起身往回走,“我知道分寸的。”
宋伊愣了愣,像是有点不适应这么说话的宋棠时,半晌才笑了笑,说了个好。
“你身边真没人?你知道的,乖孩子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个词。”宋伊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地问。
宋棠时停住脚步,瞪了她半晌,自暴自弃地说,“真的没男朋友,也没床.伴,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爱玩吗?”
宋伊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哈,这不是…你个土生土长的abc,都住在国外,奶奶不了解你么。”
宋棠时揉了揉太阳穴。
这真是abc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
在家慢悠悠地吃完了早饭,宋棠时踏着点出门上课。
看着跟了自己一路的人,宋棠时抚额,“你上你的,跟着我干什么?”
宋伊朝她眨了眨眼,“姐妹感情要多多联络,不然会生疏的。”
宋棠时:…
谢谢,本来就很生疏。
这一早上简直被她缠到没脾气,宋棠时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她说,“我不管你这旺盛的好奇心到底是为了什么,也不管你和外婆怎么说,总而言之我没有必要和你们交代这些,也不要妄图窥探我的私生活,这很冒犯,也让我很为难,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希望你们尊重我,这番话你可以原封不动地和外婆说,我不介意。”
听完这话,宋伊愣了愣。
宋棠时其实很少这么认真地说话,这么多天以来,她总是一副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和她们一起蜗居在这一百多平方的普通小区里,每天和她去江边跑步,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久而久之她也就忘了——
她的这位堂姐,出身英国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从小到大接受的是最正统的贵族教育,说话也是一口浓重而自矜的posh accent。
在她的观念里,她的私生活无论是糜.烂也好,干净也好,都和她们无关。
她不曾表露什么,甚至配合地脱了外套让她看,这不是认同她们,而是源于修养,也因为…这些无伤大雅,没触及到她底线。
可一旦过了度,无论是谁,她都不会容忍。
也没有谁值得她容忍。
宋伊抬眼看了看她。
她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送走宋伊之后,宋棠时长舒一口气——
可算是把这几千瓦的电灯泡给送走了,韩清晚就在下个路口等她呢,哪能让她看到。
———
韩清晚看着关上车门还在大喘气的人发笑,递给她一张纸巾,问,“怎么跑得这么急?后面有狼追你?”
看了她一眼,宋棠时很是委屈,“我怕你等急了。”
韩清晚看了看她某个地方,咳了一声,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问,“那个…你外婆看到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宋棠时就来气。
要不是她没轻没重,她至于一早上就来这么一出吗?
“她怀疑我在外面瞎搞,你说看没看到?”
“唔…”韩清晚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略微心虚地认错,“我下次一定注意。”
宋棠时看着她歉疚的样子突然心软。
“没关系,再有下次,你就直接和我回家见外婆算了。”
韩清晚只当是玩笑,笑了笑没作反应。
呼~没忘
故事纯属虚构,如有巧合…那就真的是巧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Chapter 3 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