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溯洄 第8章 江山丽

四五个小时的车程结束，夏辞汐和夏真双腿发软地蹒跚着走下大巴车。

车外是灿烂的阳光和翠绿的青山，头晕脑胀的两人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闭眼感受着阵阵微风，很快就脱离了恶心欲吐的状态。

“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就赶紧背上书包，还有一段路要走呢，再墨迹一会赶不上你姥娘那的午饭了！”

听见周云慧的催促，姐弟两人立刻行动，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然后背上书包跟着妈妈一起向前走去。

因为老家地处深山，所以大巴车有一段路是开不进来的，需要他们自己走上去。

夏辞汐一边走路一边观赏着沿路的风景，说实话她很久没有看见现在这样充满田园风情的场景了。

因为科技的发展前世这里早就修起了柏油路，许多大山也都被推平架起了铁路，所以突然再次看见记忆里快要褪色的画面夏辞汐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千。

一路上招猫逗狗，左看右看，夏辞汐并没有感觉到累就已经到了姥娘家。

“姥娘，姥爷，我们回来啦！”

还没进门夏辞汐和夏真就开始扯着嗓子喊了。

话音未落，就见姥娘从厨房里探出了脑袋，一脸兴奋地看向她们一家人。

“哎呀，汐汐，真真，你们来啦！快，先进屋玩会儿，姥娘马上就做好饭了，还炸了你们爱吃的鸡柳和香肠！”

姐弟俩刚准备点头答应就被走在身后的周云慧抢了先。

“哎呀，妈，你就是没事，还特意去买鸡柳干啥，给他们惯的，随便煮点菜不就行了，又不是客人，回来还耽误时间煮这么多东西。”

一听这话，姥娘不愿意了。

“看你说的，孩子好不容易来一次做点好吃的怎么了，家里又不是买不起，他们高兴就行！”

周云慧这回没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进厨房帮忙去了。

夏辞汐和夏真接过地上的东西，连带着自己身上的书包一起放进了堂屋。

刚放下东西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夏辞汐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

“姐！你来啦！”

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夏辞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嗯，我回来了，琳琳。”

夏辞汐边说边拍了拍琳琳的胳膊，琳琳很快放开了她。

这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哥！你回来了！”

一道短发身影“唰”的一下从夏辞汐她们面前闪过，扑向了夏真。

“可不，我不回来谁跟你玩！”

夏辞汐沉默了，夏真在表弟面前可真做作。

“咳，羊子，你没看见我吗？”

羊子回过头，看看了夏辞汐，点了点头：“看见了。”

夏辞汐无语，算了，反正琳琳也总是只和她打招呼。

更何况他们四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琳琳和羊子是亲姐弟，都是夏辞汐大舅舅的孩子，夏辞汐是老大，琳琳是老二，接着就是夏真和羊子了。

神奇的是哪怕小时候一起长大，夏辞汐和羊子，琳琳和夏真的关系也很是一般，简直是个未解之谜。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夏辞汐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不由面露疑惑。

“怎么没看见我姥爷呢？”

“我爷还在外面干活呢，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原来是这样。”

夏辞汐在心里叹了口气，家里的活可真多啊。

这时周云慧从门外路过，一眼看见四人站那聊天。

“你们四个全都跟木桩子一样杵在这干什么，饭都煮好了，不去厨房拿碗拿筷子还等着我把饭盛好喂你们嘴里吗？”

夏辞汐四人一听周云慧的声音立马一窝蜂冲到了厨房，该拿碗的拿碗，该拿筷子的拿筷子。

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很满意，很久没吃柴火灶烧的饭了，夏辞汐有点想念这个味道，所以吃得很香。

“怎么样，汐汐，还是姥娘用铁锅煮的饭好吃吧，用电饭煲煮的饭都没有锅巴的。”

夏辞汐嘴里塞着香香脆脆的锅巴，一边嚼一边点头，含含糊糊的“嗯嗯”了两声。

姥娘看着夏辞汐吃得香的样子，很开心的笑了，眼角的皱纹也随着这个惬意的笑舒展开来。

吃完午饭，睡了个午觉，两个大人就一起下地干活去了，和以往的情形一样，家里只剩下夏辞汐四人。

没了大人在家管着，夏真和羊子跑去看电视了，夏辞汐和琳琳对他们看的动画片不感兴趣，想换台但又抢不过这两个强盗，只好退而求其次去写作业。

反正最后他们作业没写完，电视也是属于夏辞汐她们的。

不过作业写着写着夏辞汐却有些烦躁了，之前大人们不带着她们去地里干活只是因为她们还小，可夏辞汐已经是重生的人了，前世早就成年了，现在她也想去地里看看，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说干就干，夏辞汐和琳琳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去看看，至于夏真他们，根本不用问，瞧他们那看见电视就走不动道的样子肯定不会出去的，留他俩在家看门也挺好。

一路上都是琳琳在给夏辞汐带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夏辞汐早就忘记了菜地在哪里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着天很快就看见正在地里摘花生的两个戴帽子的身影。

“姥娘，妈，我来啦！”

夏辞汐一嗓子把两人喊愣住了，等回过神来连忙齐齐往这边看过来。

离她们更近的周云慧看见夏辞汐和琳琳明显很吃惊。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帮你干活啊！”

“真的？那好，都过来一起摘花生吧。怎么突然想到过来干活的，平时天天懒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夏辞汐和琳琳默默听着周云慧的打趣，抬脚正要往地里迈，就被一声呵斥打断了步伐。

“干什么呢！没事往地里跑什么，鞋一会都弄脏了。”

姥娘看见夏辞汐她们的动作立刻从地里赶过来了。

眉头紧皱地看了看夏辞汐和琳琳，又转头看向周云慧。

“还有你也是，她们说来帮忙你就让她们帮？才多大一点，这边太阳这么大晒一会怎么受得了？”

周云慧没有被这责备的话语吓到，反而还露出了一个笑容：“哎呀，妈，让她们锻炼锻炼也挺好，省得天天呆家里，都快呆傻了。”

“不行”，姥娘又回头看了夏辞汐她们一眼，“你俩快回去写作业去，不要乱跑了，这边还不需要帮忙，回家里去。”

看着姥娘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夏辞汐有些迈不动脚。

“姥娘，我能帮忙的，这点太阳不算什么。”

然而这话姥娘完全不信，连赶好几次，硬是要让夏辞汐她们回家去。

最后还是周云慧发话了：“算了，你俩赶紧回去吧，别在这耽误我们干活了，再耽误下去下午这块地的花生都摘不完了。”

没办法，自告奋勇下地干活的事在姥娘极力阻止下告吹了，夏辞汐和琳琳只能转身离开。

但她俩也并没有回家，一颗柳树拦住了她们的步伐。

看着水边迎风舒展的颗颗垂柳，夏辞汐两眼放光。

“嗳，琳琳，有柳树，走，扯柳条做花环去！”

琳琳和她一样兴奋，连连点头：“好！”

扯下一根长长的柳条做花环的骨架，再把其他短一点的柳条一根根环绕在骨架上增加花环的厚度和美感，最后再抽掉几根柳条的枝干留下软软的树皮，将树皮挂在花环上作垂下来的流苏，一切便大功告成！

夏辞汐将做好的花环戴在头上，左右转了两圈，轻巧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拂她的脸颊，脖子和手臂。

一股树木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夏辞汐深深吸了几口，啊，这熟悉的感觉，没错，是童年的味道！

一旁的琳琳做好花环后也学着夏辞汐的样子，戴在头转了两圈，感受到充满草木气息的微风后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但她很快发现了不对。

“姐，咱们做的花环好像没有花埃，要不要去摘几朵野花？”

这个主意好，夏辞汐欣然同意。

“我记得咱们之前的秘密基地那里好像就有很多花，要不去那边吧！”

听见“秘密基地”琳琳兴奋了，果断点头：“走走走，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很久都没去秘密基地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秘密基地其实是某年夏天夏辞汐带着琳琳、夏真和羊子在山上乱跑的时候发现的地方，那里有几棵排列成对的天然拱门形状的枝条，上面开满了各色的小花，像电影里的欧洲小花园，见之难忘。

夏辞汐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担心现在这个天气小花会不会都凋谢了，但到地方之后看见朵朵盛开的鲜花，她明白是自己多虑了。

“哇，姐，你看，这花还开得这么好看呢！”

“是啊，那咱们就小小地摘几朵放在花环上吧！”

有了花朵的点缀花环果然更好看了，翠绿的色彩搭配着湛蓝的天空，金色的太阳，这纯天然的景色让身处寂静青山的夏辞汐感受到了大自然特有的魅力，也深刻理解了苏轼广为流传的名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身心都受到了洗涤的夏辞汐此刻正坐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旁边是正摆弄花环的琳琳。

一片安静中，夏辞汐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呆过三年的地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虽然现在她和夏真都生活在市区，但其实他俩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

十几年前，她爸夏诗诚和她妈周云慧在相亲中认识，随后就步入了婚姻殿堂。

那个时候家里很穷，穷到如果她妈不先结婚，那她舅舅就没钱娶她舅妈。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她妈是老二，她却比琳琳还要先出生的原因。

结婚后她爸夏诗诚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原因还是穷，穷到下雨天家里到处漏雨，床都被雨水打湿，根本没地方睡。

为了改变这个局面她爸就一个人去了南方打工，夏辞汐出生后，周云慧带着夏辞汐一起去了南方，在那边做起了生意。

直到夏辞汐三岁，周云慧生了弟弟才回了老家，那时爷爷奶奶还在，为了方便工作，爸爸妈妈把夏辞汐留在了老家让爷爷奶奶照顾。

可奶奶在夏辞汐五岁的时候去世了，爷爷在她七岁的时候也去世了。

没有了爷爷奶奶的帮助，周云慧只能回老家照顾夏辞汐和夏真，让夏诗诚一个人在外面工作。

在夏诗诚和周云慧共同的努力下，他们家终于在夏辞汐九岁的时候有了足够的钱可以在市里贷款买房。

夏辞汐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周云慧很认真地跟她和夏真商量，问他们愿不愿意去姥娘家上三年学，这三年爸爸妈妈需要一起工作，偿还贷款，等三年结束她就会接他们姐弟去市里生活，如果不愿意的话，她还是会留在家里照顾他们，但也就没有去市里的机会了。

夏辞汐和夏真都选择了去姥娘家上学，因此也成为了留守儿童。

那时的她想法很简单，只一心想要改变现状，去看看从未见过的世界，根本想不到转学之后会发生影响她一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