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殇 第5章 双线

京郊有一处庄子，依山而建，引山上泉水修筑汤池。

庄子景致精美，泉眼之间驻墙分隔，**性极好，不少达官贵人常会来这里享受。

少年手搭在石壁上阖眸享受，任由身后明艳女子捏着肩膀：“怎么样？姜老板，我选的地方不算亏待你吧。”

少年剑眉星目，正是楚淮派去黑市的影卫——裴云。

身边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闻言眼睛睁开一条缝，笑地脸上褶子挤在一起：“裴公子不愧身出名门，果然会享受，姜某能交你这个朋友值了！”

“过奖过奖，”裴云勾勾手指，招呼身后女子，“好好伺候姜老板，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姜老板笑的见牙不见眼，已然被裴云几日来见缝插针的吹捧夸的飘飘欲仙。

裴云睁开眼，满眼鄙夷看了眼身边油光发亮的男人，心中厌恶腹诽：老东西，这还拿不下你？

二人已然泡了有一会，姜老板早就饿了，奈何他一届亡命之徒，干的掉脑袋的勾当，成日活的像阴沟里的老鼠，哪里能享受这样的人间仙境，实在不舍得起身，强忍挨饿继续泡。

“咕噜咕噜～”

脑子尚且能忍，肚子结结实实开始抗议。

裴云闻声爽朗一笑：“这泡汤最是容易消磨时光，竟是已经正午，我也饿了。”

姜老板意识到两人得离开了，面上难掩几分遗憾。

裴云将他这点情绪尽收眼底，面上带笑按下正要起身的姜老板：“姜老板不急离开，反正押运车队还没到，就在这吃完再走吧。正好在下去小解，顺路点些吃食。”

汤泉里竟然还能摆吃食？

姜老板常年西北偷运奴隶，何曾享受这等仙境，之前裴云带他来时候尚且紧惕万分，生怕有什么陷阱。

不过不出一盏茶时间，全身的戒备都放下了，俨然觉得自己和裴云没什么区别，就该呆在这种场所。

此刻听到新解锁的功能，心里新奇，却不愿露怯，从善如流道：“好好好，不急，裴公子只管玩尽兴。”

裴云拿起块浴巾随意缠在下身，路过门口吩咐上些吃食，随后缓步溜达去茅房，返程时一路左顾右盼观赏院里景致，轻松惬意。

身后一路跟着的人影渐渐放松了紧惕。

转角迎面风风火火拐出一个人，一下子撞在裴云身上，撞的他向后一趔趄。

那人忙不迭伸手拉住裴云胳膊，连声道歉：“公子，没事吧，我刚才走的急没看到人。”

那只扶着裴云的手，指尖在他胳膊上微不可查轻点几下。

【拖住】

千机阁的人。

看来王爷那边还没得手。

裴云两指并拢虚空轻点一下，示意自己知道了，面上一副二世祖样嚷嚷道：“瞎眼东西，走路看着点，别挡小爷道。”

离开汤泉身上凉飕飕，裴云不欲与他多言，甩手离开，走后还骂骂咧咧好几句，演技卓绝。

回到汤泉，水里已经摆满托着吃食的竹编。

裴云取下浴巾，哆嗦着下水，感慨道：“入秋京郊真冷。”

姜老板趁裴云背过身，和一路跟着他的人交换个眼神，那人摇摇头隐没在暗处。

裴云回身时候，姜老板脸上又挂上那副和善的笑容：“是啊，入秋了哪都冷……”

裴云面上和他客套，心里暗嘲：根本不用拖，这老东西恐怕现在八抬大轿抬他都不想走。

据此地不远的西郊城门，十几辆帆布包裹严严实实的车驾停在城门等待检查。

像这样的货车，无外乎两种情况。

一种是，许多货物怕水怕风，长途运输容易损坏得遮盖严实了。

还有一种……守城官兵和商队都心照不宣。

一个官兵手拿长枪随意得往车上捅了几刀，意有所指道：“呦，老板，运送稀罕物件啊，包裹这么严实，枪都捅不破。”

进城之前姜老板早就打点好了一切，稽查士兵都是自己人，走个过场不会阻拦他们。

不过狼狈为奸能有什么仗义可言，这官兵摆明了还想再从他们这捞一笔。

商队领头的人身材高大粗壮，头戴红巾，留着一圈胡茬。此人是姜老板手下助手——赵二。

赵二道：“官爷说笑了，哪有什么稀罕物件，风干的牛羊肉罢了，一路日晒雨淋的不包严实点运回来都卖不出去了。”

这声“官爷”很受用，士兵摆起架子正色道：“包这么严也不好卸车，就不细查了。随便卸一车查查吧，正好给兄弟们尝尝这关外的吃食。”

赵二一手拦住身后不满的手下，和颜悦色道：“您看这卸下来再装多麻烦，兄弟们还急着赶路。”贴近官兵的手，把一锭银元宝塞进他掌心，“您看就不查了吧，下次一定提前备好东西孝敬您。”

“老板敞亮，快赶路吧。”官兵如愿，当即喜笑颜开示意手下放行。

姜老板命令车队日落之前进城汇合，现下正午刚过。几日赶路众人都有些疲惫，反正日头还早，进城走了没多久就在一家饭庄歇下脚步。

京郊人烟荒凉，店门口空空荡荡，基本没什么人路过。

辛苦一路，车驾随意停在店门口，赵二带着兄弟们全都进店休息，豪迈道：“老板，有什么好酒好菜给兄弟们上几盘。”

裴云拖住了姜老板，运送“货物”的任务大概率就会交给他手下跟的最久的助手，果然不出所料。

千机阁调查过赵二这个人。这人好大喜功，空有一身蛮力，办事粗枝大叶，典型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如计划所料，车队果然会提前庆祝，连选择的饭庄都在千机阁意料之中。不过……

赵二竟如此心大，门外一个把守的人都没有，是属实没预料到。

如此一来，倒是方便了不少。

这群人进店后，夜璃从屋顶一跃而下，闪身钻到车底，将一个牛皮包裹的血包固定在车驾上，又在血包旁边嵌入一根钢钉。

做完这一切，趁街上没人，轻巧划出车底，拍拍身上的灰，面色冷淡走进店里，招呼小二上菜。

等菜之余，夜璃四处张望，和不远处某桌上的一人对上了眼神。

那人宽袍披身，腰悬佩剑，气度不凡。身边随从各个打扮干练。此人正是几个时辰前还一起进食的宸王——楚淮。

而此时两人除了刚才一触即分的眼神再无交流，仿佛不认识的两拨人。

赵二一行人酒足饭饱，结账走人。

“正巧”楚淮这桌也吃完饭，起身离开。

车队缓缓开动，吊在车下的牛皮血包左右晃荡很快被钉子扎破，血浆稀稀拉拉落了一滩。车队走出后地上一片红色格外刺眼。

正要纵马出城的楚淮见状命令手下拦住这队人马。

一随从策马拦在队伍面前，喝道：“停下。”

“官爷这是干什么？”赵二虽没什么脑子，但惯会见人先谄媚两句，总能容易说话些。

谁料这随从一点不吃这套，面容冷淡道：“车里装的什么，为什么会有血迹？”

赵二听到这句话慌了神，回头一看，地上果然一滩血。

车驾包裹严实，不应该有血流出啊？

来不及细想，赵二慌忙在脑中搜索说辞搪塞。

尚未开口，楚淮已经勒马停在赵二旁边，干脆命令手下：“搜。”

这人面色冷峻，身上释放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比拦车的侍卫还不近人情。

赵二来不及客套，几个侍卫刀尖已经挑开捆扎的麻绳。

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对面也就五个人，他们商队打手少说三十，眼看局势再不能缓和，赵二当即从车里抽出一把刀，和这几个人撕打起来。

交手之间，赵二惊觉，半路杀出来的这五人功夫极好！不似他们用蛮力挥砍，一把轻剑力拨千斤，几个回合下来竟然伤不了这五人分毫。

三十几个壮汉反倒被五个人打得处于下风。

这样下去真有可能被人家一锅端了。

这边打手纠缠着，赵二赶忙命令手下驾车快跑。

车驾笨重，再怎么跑也不如轻骑快，一辆车终究还是被扣下了。

好在对方人少，拦下一辆车、几个打手，已经再没有余力追他们。

汤泉里，裴云感觉自己皮都要泡掉了。

由衷羡慕起姜老板皮糙肉厚，泡小半天了还神情惬意。

“来来来，尝尝这个。”

裴云费力挤出一个笑容：“太甜了，谁会爱吃这东西。”

裴云约莫着日头差不多了，不再和他闲扯，提前铺垫正事：“呦，今儿都初六了？我家老爷还催着我中秋前回去。姜老板我要的货什么时候能运来。”

“不急不急，一定让裴公子你能交差，”姜老板假意抱怨，“一般人可没有突然要八百这么大单的，你得给我时间嘛。”

裴云装作没听出他的试探，一脸无奈道：“害，没办法，我家小姐成婚，老爷想私建一处寨子，丹州那地方天高皇帝远根本管不着，这批人运过去干苦力可比雇佣工人合算的多。就是苦了我这做手下的。”

姜老板交底道：“放心吧，不出意外“货”已经到京郊了，往后关卡查的不严，公子验明后，用不了两天就给你送到丹州。”

这话活像是施了咒似的，刚一说完一个家仆招呼不打一声闯进来，贴在姜老板耳朵上道：“大人，路上不知杀出个什么官，车队被劫了，其余货关地牢了。”

这小厮心理素质是真不行，隔好几步远的裴云听的一清二楚，淡定装大尾巴狼：“姜老板可真见外，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语气酸溜溜，倒真像是伤心了，“也罢，还是交情不够深，咱快些吃完验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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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双线